蘇如繪這一覺睡得黑甜,一直到了兩個多時辰後才醒,這個時候壽宴已經接近了尾聲,鄭野郡夫人使出渾身解數把平素往來的命婦們敷衍得密不透風,又彼此趁機交流了一些消息,總算完成了參加這場壽宴的大部分任務,終於覷得空子,藉口喝多了透一透風,趕緊跑到偏殿來看女兒。
念心這時候正忙,着人領着安氏去開門,安氏過了屏風,只見羅帳半卷,女兒側身臥在錦被內,被她打發來照看的媳婦裴氏卻靠伏在牀沿睡着了。
她心中嘆了口氣,先推醒裴氏,裴溪和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看到安氏頓時一驚,忙要請罪,安氏卻沒和她計較,皺眉問:“如繪一直沒醒?”
“應該……應該沒有吧?”裴溪和臉上一紅,她一大早就起來伺候婆婆梳洗,然後跟着進宮來慶賀,忙來忙去,連口正經飯食都沒顧上用,何況這偏殿與正殿之間隔了一條迴廊,聲音也被隔開,極靜極引人昏昏欲睡,小姑睡得又是那般安靜祥和,不知不覺,她也補了個覺,只可惜運氣不好,竟一下子讓婆婆給撞見了。
安氏沒理會她的尷尬:“把她給我搖醒!”
“啊?”裴溪和一怔,“小姑醉的厲害……”
“醉的再厲害,都兩個多時辰了,正殿馬上就要散了,她在這兒倒睡得舒服,我們好容易進次宮,正有事情要與她商議,哪來的時間給她繼續睡?搖醒!搖不醒掐也給我掐醒!”安氏皺着眉頭喝道。
裴溪和不敢怠慢,忙上前用力推醒蘇如繪。
蘇如繪睡夢之中乍然醒來,茫然了片刻,纔看見安氏的冷臉,頓時一個激靈,一骨碌爬了起來。
“母親!”
安氏破例沒有理睬她,對裴溪和道:“你去屏風外坐着,若有人進來攔一攔,我與如繪說些事兒。”
裴溪和自不敢多問,低眉順眼的出去了。
“母親,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怎麼會在這裡?”蘇如繪看到安氏臉色,心下微覺不妙,等裴溪和出了屏風,便主動拉過安氏的袖子撒嬌道。
“壽宴已經快散了!”安氏不理她的撒嬌,淡淡的道,“我抽空過來,說不了幾句話,怕是正殿那邊就有人來催促該謝恩出宮,所以你不要說這些廢話。”
蘇如繪聽得這話聲不對,容色頓時一正:“怎麼了?”
“你叫劉家傳的消息家裡知道了,那要求家裡不是不能爲你做到,只是你拿楚辭……不管是不是你情急之下隨手取了本書的緣故,看來你對楚王到底……”安氏臉上浮現怒氣,低喝道,“你這糊塗的東西!上一回我就告訴過你,不要亂動這樣的心思,合着都是白說了,是不是?你且說一說太子自幼聰慧,寬仁憫下,又深得太后、陛下喜愛,楚王他怎麼與太子比?你當你是戲本里那些胡言亂語的女子,不知道羞恥、枉顧父母養育之恩、不念親族庇護之情,只管着你那心上人麼!別忘記你是蘇家的嫡女,家裡如珠如寶的養着你,嘔心瀝血的照拂你前程,不指望你光耀門楣,可你也不能把家族往絕路上帶!”
安氏咬牙切齒,聲音低不可聞,眼中冷冽刺骨:“奪嫡——若不是逼上絕路,咱們這種家族怎麼可以去插手這樣的事情!”
“太子千好萬好,只一件不好,父親母親卻只當沒看到!”蘇如繪被母親劈頭蓋臉的痛叱了一頓,卻也不動怒,只冷冷的道,“母親可別忘記,太子對人聰慧寬仁,名聲甚好,可惜女兒沒那個能耐,叫太子喜歡上女兒!太子想娶女兒不過是看中了蘇家手裡的軍權,看中了蘇家勢大!換一個蘇家嫡女,太子他照樣願意娶!但楚王不一樣,楚王……甚悅女兒!女兒做什麼要放棄一個彼此相悅的人,去選擇一個不喜歡女兒的人?就因爲他是太子?一般是陛下親子,太子這個位置別人也未必坐不得!”
安氏氣得揚起了手,忍耐了半晌卻還是沒捨得落下去,只是在牀邊飛快的走了一圈,平靜了一下,這才咬牙道:“當年我也是從你這年紀過來的,知道在你這個年紀,總是有許多天真而不切實際的想法,其實不過是一相情願!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人年輕的時候總是意氣用事的多,只可惜到後來才知道,一時的意氣用事會把自己害成了什麼模樣!”
蘇如繪不爲所動,撇着嘴角坐在牀沿上,眼珠轉來轉去,打着主意,壓根就沒把母親說的話放在心上。
看到她這個樣子,安氏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心口,心中暗叫自己也不知道作的什麼孽,竟生了這麼一個小冤家,從小看着都是大方得體又機敏顧大局的,怎麼在大事上面卻糊塗到了這個地步,那個楚王甘然安氏剛纔在屏風後還特意留意過,霍貴妃親自養大的皇子總歸差不到哪裡去的。
但坐在太子下首,以安氏來看,到底是太子更具儲君風範,就是隔了一個三殿下的那位據說不太受寵的四殿下,也比他生得好看。也不知道這楚王到底有什麼手段,怎麼就把自己得意的女兒給迷成這個樣子?
安氏心中一個勁兒的告誡自己冷靜,蘇如繪這年紀的女孩子正是一門心思的時候,她若真對楚王動了心,只怕越是反對越是激烈,自己可只有這一個女兒,因着家世的緣故當年不得不把她送進宮,不能在眼前日日照料已經是虧欠了她許多,萬不可亂了方寸,把她推得更遠。
這麼想着,安氏忍怒道:“你不要聽着不耐,你若不是我親生的,你當我高興來操這個心?我是你親孃,難道還會害你不成?須知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句古訓你五歲我就說給你聽過,怎麼從小都記得牢固,到現在反而忘得乾淨?你道太子娶你是爲了咱們家的家世以及你的父兄,你怎麼不想一想楚王難道不是爲了這個緣故?咱們遠的不說,就說——”
她恨恨的吐了口氣:“就說你三叔!當年那富家小姐,人品才學,你父親也是叫我去打聽,甚至趁着她出門時,乘在馬車裡親自看過的,說句實話,那小姐雖然只是商賈之女,比起高門大戶的掌上明珠,那氣度才貌都是不差!可你祖父能夠爲了你父親打破門閥的門第之見,聘我爲次媳,爲什麼不能爲了你三叔破例?你道是因爲當時已經定了世家閨閣的緣故嗎?還不是因爲你三叔看中的那位小姐,她的父親乃是商賈!士農工商,這纔是這件事情最終成爲悲劇的根源!”
“母親說的這件事情女兒早就聽說過了。”蘇如繪捏着袖角無趣的道,“母親聽我一言罷——一般是因着家世被看重,我選一個我喜歡的、對我怎麼說也是有幾分真心的有什麼錯?難道非要選那個對我毫無愛慕之意、不過是先佔了名分的那個?”
“真心?”安氏冷笑,“那是什麼東西?閨閣畫本里面看着打發時間,那些考不取功名又拉不下臉面操.賤業的所謂讀書人十天半個月就能編一個,什麼情深似海此情不渝,什麼情比金堅天作之合……你身上首飾隨便拿一件,書局裡買一大堆,那些故事裡面什麼樣的有情郎君找不出來?你別告訴我你是當了真了!”
蘇如繪不急不慢道:“畫本我自是不信的。”
安氏臉色略緩,卻聽她繼續道:“可我信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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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汗,感情戲?說實話,這個,我不大擅長,而且,爲了接下來的幾件大事,很多線必須埋啊必須埋……
話說真沒人猜嗎?我策劃很久的一個便當要發下去哎,牽扯很多人很多方面的!乃們都不好奇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