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泰殿裡的人倒是讓蘇如繪意外了,皇后並不在這兒,太后下手坐的卻是德妃與敏麗夫人。
林氏穿着暗紅宮裝,其間以銀線用暗針法刺着大團大團的牡丹,隨着她舉動閃閃生輝,卻並不俗麗,德妃的相貌從前在宮裡是僅次於霍貴妃的,這幾年宮裡陸續進了如劉修儀、靜婕妤、安寶林之流,仗着年輕才把她壓下去。
雖然年過三旬,可林氏的肌膚依舊潔白細膩,蘇如繪和張眷進殿時,迎面就看到她的側臉,弧線柔和,輪廓優美,發覺兩人進殿,放下手裡茶碗轉過了頭來,銀盆似的臉,遠山眉,大大的杏眼,眼角雖然並不上勾,但五官恣意明媚,睫毛長而濃密,輕輕笑道:“剛纔還在想太后的德泰殿今兒怎麼安靜了許多,原來兩位小姐卻是上哪兒去躲懶了。”
“德妃娘娘!”蘇如繪因着養在太后身邊的緣故,從皇后到宮妃,都格外給她們一份體面,張眷雖然是養在未央宮的,但她本就是太后同族,父親也是重臣,宮妃們和她也沒什麼厲害衝突,所以都很客氣,兩人先請了太后安,復與德妃見禮,又給敏麗夫人行禮。
德妃虛扶了一把,笑道:“本宮不過是過來與太后說一說閒話,你們也算是被本宮看着長大的了,何必這樣的客氣。”
蘇如繪笑說不敢,德妃說的隨意,敏麗夫人斯斯文文的笑了笑卻沒多說。
按着大雍後宮的制度,貴淑賢德四妃之下設三夫人,然後纔是妃位。不過三夫人的位份很少會滿,長泰帝如今的後宮已經算充實,但夫人也只有兩位,原本的寶絡夫人也就是林氏已經在長泰廿六年晉爲四妃之一的德妃,如今領從一品夫人位的是上回與德妃爭執過的端瑤夫人以及這位敏麗夫人。
敏麗夫人在宮裡的地位有些特殊,她並非選秀入宮,也不是禮聘,卻是趙王所獻。
年初的時候,趙國監國飛奏帝都,言趙王無道,在趙國引起民憤極大,若再不處置,恐生民變,由於是新春剛過就出的鬧心事,太后和長泰都覺得十分掃興,所以接到奏摺後就派了欽差去將趙王宣回帝都,狠狠的訓斥了一番,到現在趙王人都還被羈押在帝都的趙王府裡,暫時不許回封地。
其實這已經不是太后和長泰第一次替趙王收拾殘局,早在長泰廿八年剛剛開始北伐的時候,趙王也因藉口替北伐籌集軍資在封地大肆搜刮,被監國告狀。
趙王是先帝少子之一,他的生母冷太妃孃家身份不顯,先帝在世時也不是太得寵愛,一向安分守己,所以及祈固然貪財好.色,但對嘉懿與長泰一向畏懼,不過太后也不能讓人說她虧待了先帝其他子嗣,每回訓斥之後,一面派能吏去趙地替他收拾殘局,一面還要頭疼該怎麼教導他做個合適的藩王,這一回太后也是被惹煩了,下定決心要好好收拾及祈,因此藉口冷太妃病恙,暫時將及祈扣在帝都“盡孝”,希望可以磨一磨他的性.子。
敏麗夫人就是長泰廿八年那次,及祈被告狀後,趙王爲了求情進獻的。長泰廿八年的前一年本是選秀之年,但因北伐的緣故最終只是草草看了幾眼正從三品以上的官家閨閣,臨近戰事,長泰後宮也沒添什麼新人,顯得很是潦草。
敏麗夫人本就是好顏色,又在這麼一個時候出面,自是很得長泰歡心過一段時間。
及祈到底是先帝之子,未就藩前便在太后眼皮子下面生活過,因此尋常女子並不敢送進宮,敏麗夫人的閨名叫做秦素素,是趙王后的孃家遠房姑表妹,其父爲趙國官吏,趙王后卻又是冷太妃的孃家侄女。
因爲這些彎彎繞繞的關係,太后算是給冷太妃臉面,便示意皇后給她一個高些的位份,周皇后領了太后的意思,一進宮就給了她從五品的淑人之位,幾年來長泰陸續加恩,加上敏麗夫人性.子靜默謙和,爲人恭謹知禮,又與霍貴妃關係不錯,不知不覺就越過了許多人升到夫人的位份上。
秦氏容長臉兒,眉是彎眉,眼睛卻是標準的鳳眼,狹長嫵媚,眼角上勾,隨意一眼,就看得人失神,筆挺的鼻樑,小巧的菱脣,肌理細膩白皙,青絲挽成了雙刀髻,上面簪着絹花、插了金簪,她的容貌不似霍貴妃那麼國色天香,也不及劉拒戎的冷豔教人難忘,亦不同於德妃林氏的宜喜宜嗔、淑妃沈氏的端莊高華和賢妃顧氏的溫柔可親,秦氏之美,卻是猶如東珠,不驚豔,卻無法忽視,並且禁得起仔細品味與回顧。
因着出身封國的緣故,秦氏除了偶爾私下替趙王求一求情,平時一向乖巧,對六宮的事情從不多嘴,更不必說插手。
所以這會在殿上看到她,蘇如繪和張眷都有點奇怪,前者行禮時飛快的看了眼侍奉在太后身邊的丹朱與周意兒,兩人都回了她一個詫異的眼神。
今天到太后這裡來的卻也不只是兩位宮妃,永信宮的沈淑妃據說去未央宮與周皇后一起處置尚工局去了,三殿下甘棠便賴了過來,此刻正坐在太后對面的榻上慢條斯理的親手剝着一個石榴。
蘇如繪和張眷與殿中人見完禮就避到一旁,太后憐恤張眷身子不好,忙給她賜了座,又吩咐袖香親自去拿個軟墊子來墊上再叫她坐。
蘇如繪就踱到了周意兒身旁,趁着太后和德妃說笑時問了起來:“德妃娘娘和敏麗夫人怎麼會來了?”
“我也奇怪呢,德妃倒也罷了,畢竟是宮裡的老人,太后也一向給她體面的,敏麗夫人可從來不參合這宮裡的事,見到什麼都是躲着走的,今兒竟和德妃一起過來了。”周意兒見太后沒注意,悄悄的告訴她道,“我剛纔過來後沒說兩句話德妃就來了,看太后卻是很敷衍她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如繪就看了眼丹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