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繪倒要看看她究竟打什麼主意了,淡淡的道:“既然沈家小姐這般兒有興致,那便請了吧。”
到了玉堂殿奉茶畢,沈子佩捧着茶盞卻說起了衣料首飾,蘇如繪耐着性子聽了小半個時辰,實在聽不出她到底想說什麼,便打斷道:“沈家小姐,慧妃娘娘明兒回宮,我還得要準備一些東西賀她妊娠,不如下回再與小姐談這些可好麼?”
“哦?倒是我鹵莽了,原來妹妹這兒是有事的。”沈子佩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放下茶碗,笑着道,“卻白白佔了妹妹這些兒時間。”
“沈家小姐哪裡的話。”蘇如繪可懶得理會沈子佩的妹妹二字,依舊不冷不熱的道,“沈家小姐有淑妃娘娘照拂,自是不必擔憂,我這兒還得自己打點,忙着亂着,就不便留沈小姐下來了,秀婉代我送一送沈小姐罷。”
殿中這時候白鷺與飛鷗也都在,各自低下了頭去,均覺得這沈小姐竟這般兒被羞辱,可別當場吵了起來。誰知道沈子佩聽了,並不生氣,笑吟吟的放下茶碗,起身道:“既是這般,我怎回留在這裡讓妹妹不痛快呢?好了,我這便走了,咱們回見罷。”
“我這邊有事情,就不送沈小姐了,沈小姐慢走。”蘇如繪嘴上說着慢走,神色之間卻巴不得她快快兒的出去,秀婉送了人回來,先將一對金釧給她看了:“這是那位沈小姐給奴婢的。”
“西涼沈的手筆是應該的,給你就拿了好了。”蘇如繪對這些事一向不怎麼放在心上,淡淡的道,“她可和你說什麼嗎?”
秀婉苦笑道:“若不是小姐說,奴婢也不知道那竟是西涼沈氏的嫡女,剛纔奴婢們還擔心,小姐那般兒說話,她會不會與小姐起了爭執呢,畢竟聽說……門閥嫡女,難免是有點小性兒的。”
“她這回來是要試探我的,再說這兒是太后的玉堂殿,她又是剛剛進宮,不拘是我、周意兒之類,若是弄出了什麼麻煩,太后爲着息事寧人,定然是要讓她離宮。”蘇如繪嗤笑着道,“就算太后給沈淑妃面子,皇后也很樂意這麼做的。”
秀婉奇道:“小姐平素裡性.子一向最好不過,怎地對沈家小姐卻是不同?”
“早先在家養病時,忠勇伯府的一位堂妹生辰,她與定國公府的一個嫡出堂姐一起去了,當時就很掃我們蘇氏的顏面,這裡面雖然有我自己家姐妹不爭氣的緣故,但這沈氏……”蘇如繪冷笑道,“今兒是她自己送上了門來要給我削麪子的,做什麼要放過她?”
“沈家小姐倒是沒有什麼,但她姑姑可是淑妃娘娘,還有三殿下……”秀婉有點兒擔心的道。
她不提三殿下還好,一提甘棠,蘇如繪就聯想起了墨夜之事,但這件事情她不打算告訴秀婉,只是冷冷一笑,不說話了。
給慧妃的禮其實是前兩日就準備出來的,慧妃是正二品的妃子,家世不差,模樣也好,又已經生了一位六皇子,只可惜被皇后和淑妃算計着,不但失了六皇子的撫育,而且還讓太后厭棄了。
這會兒給她的禮也不知道頭疼了多少人,若是爲了太后的緣故,自是不能給厚,但慧妃的身份地位與寵愛放着,加上六皇子怎麼說都是她的親生兒子,將來若是長大哪有不認生母的道理,就是單要給慧妃孃家還有長泰面子,這禮怎麼也輕不得。
蘇如繪這裡準備的是金鑲玉的如意一對,翡翠雕琢的童子戲蓮一座,並閒散的一些東西,秀婉取出來再次檢查了一遍,試探道:“小姐,這禮是不是太薄了一點兒?”
其實單是如意和翡翠雕件三樣就價值不菲,只是除了這三樣,其他都沒個像樣的,加上上回霍貴妃有妊,蘇如繪這兒單是如意就送了六柄,雖然貴妃是正一品,妃只是正二品,到底太厚此薄彼了,秀婉惟恐人笑話了蘇如繪刻意討好貴妃,卻冷落了慧妃娘娘。
“這回與上回不同,上回貴妃娘娘暈倒,多多少少與我沾着關係,她又替我說了情,那一份既是賀禮也有謝禮,重一點是應該的。而這一位,我與她本就沒什麼關係,不過是應個景兒,就這三樣,也覺得貴重了些,但總不能把白玉的如意送上去,其他的如意卻也太好了些,只得用這金鑲玉的。”蘇如繪對着單子說道,“再說你莫忘記了,陛下那邊的態度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可是住在仁壽宮裡的。”
秀婉聽了思索片刻,這才點了頭:“小姐考慮的極是,若與貴妃娘娘的禮比起來,給慧妃娘娘的卻要低了許多,想必太后也不會生氣。”
正說着時,外面卻傳來了稟告,道是幽竹軒來了人。
“幽竹軒?”蘇如繪一點下頷,與秀婉對望了一眼,這才道,“請。”
秀婉親去引了人進來,卻是一個修眉俊眼、年約二十來歲的宮女,這若放在蘇如繪剛進宮時,也該稱一句姑姑了,但這會卻只是坐着問道:“你是崔佳麗身邊的人麼?”
“蘇小姐說的是,奴婢是佳麗身邊的宮女秋燕。”這宮女笑吟吟的行了個禮道。
“哦?佳麗可好?”蘇如繪重回宮後只有在分送各處東西時去看過一次紅鸞,不過那回匆匆忙忙,再說紅鸞如今畢竟是佳麗了,也不好像往常那樣促膝長談,加上彼此見禮也尷尬,所以只是略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走了,而紅鸞也知道分寸,是以這還是第一回主動派人來見蘇如繪,蘇如繪不免覺得是不是她遇見了麻煩,口氣上就鄭重了許多。
那宮女秋燕聽了出來,倒是一喜,恭敬道:“回小姐的話,佳麗是有些茶飯不思,奴婢們都沒有辦法,所以想來請小姐去看一看。”
“既然茶飯不思,怎的不去請太醫?”蘇如繪詫異道。
“這……”秋燕露出一絲爲難之色,但很快尷尬的笑了笑道,“佳麗心裡惦記着蘇小姐呢,不知道蘇小姐有沒有這個空,去看一看佳麗?”
這個要求若是其他佳麗提出來,便是才人這一等,蘇如繪也會自覺侮辱自己的身份,她是內定的未來皇媳,豈能夠讓一些低級宮妃呼來喝去?不過紅鸞一則是鄭野郡夫人的貼身丫鬟出身,也是爲了自己才進的宮;二則是蘇萬澤那兒,蘇如繪也有話要問一問,所以略一思索,便點頭道:“也好。”
那秋燕甚是歡喜,又聽蘇如繪答應之後,扭頭吩咐秀婉:“把昨兒鄭野郡夫人帶給紅鸞的東西拿了,正好一起過去。”復轉過身來與秋燕解釋道,“鄭野郡夫人昨兒進宮,給崔佳麗也帶了些小東西,本來今兒下午我是要看看有無空暇讓秀婉送過去的,一早上先是聽說了太后鳳體欠佳,剛纔沈家小姐又來坐了一坐,倒是差點給忘了。”
“小姐人去佳麗就欣喜萬分了,哪裡還敢當郡夫人的賞賜?”秋燕忙道。
幽竹軒在素月館旁,蘇如繪坐了軟轎,帶着秀婉、浮水,秋燕在前引路,一行人到了幽竹軒前,早有兩個小宮女來請蘇如繪進去。
紅鸞說是茶飯不思,卻親自在庭中迎了蘇如繪,兩人見面這不是第一次,但依舊尷尬,只得各自行個禮算數,到了裡面坐下,紅鸞便吩咐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一個秋燕和蘇如繪帶來的秀婉伺候。
這時候蘇如繪才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姐放心,沒有什麼事情。”紅鸞這會已經是開了臉的婦人裝束,穿着梅紅撒甘菊花紋絞着菱邊的宮裝,烏髮挽成了迴心髻,上面簪着珠玉花飾,脖子上戴着一隻金項圈,下面墜着一塊美玉,落在了宮裝上正顯得玉色皎潔。
她那雙原本被安氏稱讚過靈巧的纖纖玉手這會也已經保養得柔嫩了許多,尾指上還戴着銀嵌寶石的護甲,說話之間頭顱微微一動,耳畔的東珠便發出柔和的珠光。按照紅鸞的位份,這東珠原本不是她能用的,想必是長泰私底下賞賜了她的緣故,這段時間貴妃有妊,長泰自是不能留宿,倒是分外寵愛起紅鸞來了。
紅鸞本就生的豔麗,這會正經裝束起來,蘇如繪和秀婉固然對她忽然做了長泰的嬪妃有些不滿,但看着她這豔色慾滴的模樣也暗道不枉費了這好模樣兒。
秀婉對紅鸞好感略加的是縱然做了長泰的妃子,紅鸞在舊主面前還是保持着謙恭的態度,蘇如繪倒不意外,紅鸞縱然不是蘇家的家生子,可也是在武德侯府被大家門閥浸潤出來的,何況自己雖在宮裡無品無級,到底是養在太后膝下的未來皇家媳婦,紅鸞縱然這會得寵,位份不過是最末一等的八品佳麗,縱然是皇帝嬪妃的名義,又有什麼膽子敢對自己不敬?
就是當初的溫小儀,被太后親自晉的位份,不也是客客氣氣。
“那你怎會忽然找了我來?”紅鸞這麼說着,蘇如繪卻不相信,“太后那邊,我一會少不得還要去看看呢,可不能久留。”她看紅鸞的臉色怎麼看也不像是不舒服,卻覺得做了佳麗後,因着到現在長泰還是很寵她,所以越發顯得氣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