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梅貴人被御前太監小如子帶到水龍書人殿暖閣的時候,當前的肅殺靜謐,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梅貴人,寡人問你,你爲何記恨皇后,暗中派人送給皇后避孕的藥湯,毒害皇后,你究竟該當何罪?”明貢竭力使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用一種平淡的口氣,漫不經心地問道。
“王上,臣妾向來和皇后娘娘友善,只因嫉妒皇后娘娘的中宮之位,方纔出此下策,請王上治罪吧。”梅貴人的睫毛微微滲出幾滴熱淚,嗚咽着回答道。
“什麼?”對於梅貴人的直言不諱,明貢顯得無比驚訝,眼睛瞪得老大,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梅貴人的身邊,跪着貼身宮女香兒,在一片尷尬的眼神中,香兒竟然悄悄地給梅貴人遞了一個奇怪的眼神。
這一場景,被明貢身後的柔兒看在眼中,她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怎麼可能?梅貴人如何肯暗地害我,再說,她又在王上那裡執意承認的那麼快,你讓本宮如何心服?”蒹葭宮正殿,多愁善感的皇后褒姒聽了靜嬪和葛妃的彙報後,頓時變了臉色,劇烈咳了幾聲。
“小主!”阿喜見褒姒的臉色難看,趕緊輕輕扶着褒姒坐下,一邊幫她捶背,一邊安慰道:“小主,想必梅貴人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許,她是被人陷害的。”
“這就更可怕了,到底是何人,用什麼辦法做的手腳,使證據滴水不漏?”褒姒顰眉詢問道。
“皇后娘娘,聽說是在梅貴人送過來的滋補湯中查出端倪,發現湯中摻有避孕的藥粉。”葛妃回答道。
“滋補湯?應該不會,若是本宮日日服用的滋補人蔘湯中,都摻有毒藥的話,那本宮這些日子必有一些不適反應,阿喜,你趕緊去太醫院,請周太醫前來診脈。”褒姒沉吟再三,趕緊吩咐阿喜道。
須臾,周太醫進來叩見,替褒姒診脈之後,拱手稟報道:“皇后娘娘,據微臣所查,皇后娘娘體內確有避孕藥物的成分,但是極其微小,顯然是前幾日剛剛攝入的。”
“喔?周太醫,照這麼說,若是追查起來,子衿閣送過來的人蔘湯中,只有前幾日是被放了毒的,且是後來現場放現場就被發現的。”褒姒轉念一想,煥然大悟道。
“正是,娘娘,這些殘毒並不打緊,只要細心調養,便不會妨礙娘娘懷有龍種。”周太醫微笑道。
“看起來,子衿閣送過來的人蔘湯在梅貴人那裡出來時,必是被親近之人動了手腳。”阿喜靈機一動,猜測道。
“阿喜,這幾日送人蔘湯到宮裡的子衿閣宮女是誰?”褒姒追問道。
“小主,回小主的話,是梅貴人的貼身宮女香兒,本來奴婢就覺得這個丫頭不正常,老是在我們這探頭探腦的。”阿喜身邊的明月趕緊插嘴道。
“那就一定是了,這件事就是被香兒揭發出來的,看來,香兒一定是姜妃派到子衿閣的奸細,蓄謀已久陷害梅貴人的!”靜嬪也豁然開朗道。
“皇后娘娘,看起來姜妃突然陷害梅貴人,是別有用心,很有可能就是爲了阻止王上立宋王爲太子而策劃的拖延之計。”葛妃神色慌張地提醒道。
“皇后娘娘,姜妃在王上面前栽了幾次跟頭,仍舊處心積慮,圖謀不軌,這些日子,她不但不收斂,還繼續在外面散佈對朝廷不利的謠言,藉機挑撥是非,娘娘決不能心軟,一定要重重地反擊姜妃!”葛妃義憤填膺,鼓動褒姒起來。
“好了,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家不必驚慌,本宮心裡有一本賬,若是姜妃繼續爲非作歹的話,她的下場自然是自作自受。”褒姒衝着惶恐的葛妃和靜嬪遞了一個眼色,鎮靜地說道。
水龍書人殿,面對惱羞成怒的明貢,前來叩見的程榮嚮明貢提出了梅貴人之父周同一案的疑點:“啓稟王上,經過多方查詢,臣雖然發現周同大人在邊關違規准許百姓與西戎互市,確有此事,但是這絕對不是走私賣國,實情則是爲了彌補邊關百姓的損失,和進行賑災所想出的權宜之計,據臣調查,自打邊關允許百姓互市之後,邊關饑民減少,邊關的收入,也超過了以往的總和。”
“不用說了,程榮,寡人明白周同的法子不是沒有好處,但是他自恃皇親國戚,揹着寡人,私自改變邊關法令,本來就是死罪,就算有功,也功不抵過!”明貢搖了搖頭,固執地反駁道。
“可是王上,臣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周同大人母女。”程榮直言道。
“故意陷害?怎麼,你也聽說了後宮中的事?”明貢詫異地皺起眉頭問道。
“王上,後宮之事,臣本來不敢多打聽,但是有些事關係到朝廷的政務,臣不得不多個心眼,您想想,在後宮之中,梅貴人秉性純良,一向怕惹事,這次怎麼可能有如此勇氣一口便承認自己毒害皇后,這豈不有悖常理?”程榮稟奏道。
“嗯?程榮,你是說梅貴人被人暗中要挾,爲了保護她的父親,故意認罪?”明貢捋須問道。
“王上,臣查了梅貴人的口供,她把作案的原委說得極其矛盾,怎麼可能一個嫌犯,連自己是如何毒害皇后的都講不清楚呢?”程榮進一步質疑道。
“說得對,程榮,聽君一席話,使得寡人茅塞頓開,你快說說,後宮的案子,是不是與周同的事有必然聯繫?”明貢眼睛一亮,趕緊追問程榮道。
程榮拱手道:“臣懷疑,周同大人在邊關允許百姓互市,是有奏本呈報朝廷的,但是有人心懷叵測,將周大人的奏本扣下不發,然後誣陷周大人犯了死罪,再威脅梅貴人,若是不認莫須有的罪,便把周大人置於死地!”
“聽起來你的話合情合理,寡人想來,各地的奏摺,超過大半都是內閣的閣臣接受上呈,程榮,你去內閣看看,是什麼人暗中下絆子,隱瞞了周同的建議。”明貢把頭點了點,立即吩咐程榮道。
“啓稟王上,魯王殿下從封地趕來,向王上請安,說有要事求見。”正在這時,殿外的御前太監小如子忽然進來跪下,嚮明貢稟報道。
“魯王?修兒?喔,寡人都差點忘了,眼看沒幾日便是年關,按照常例,親王是應該進京向寡人請安。小如子,快傳魯王進來,外面怪冷的。”明貢細細一想,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須臾,偉岸英武的魯王初修穿着親王服飾,邁着矯健的腳步,入內跪下叩首,給明貢行了大禮。
明貢面色喜悅地注視着初修,忽然問道:“初修吾兒,今日有何急事要與寡人稟報?”
初修一拱手,嚮明貢朗聲稟道:“啓稟父皇,兒臣是特來向父皇說明邊關互市一事的真相的。”
“邊關互市?怎麼,修兒也知道這事?”明貢大吃一驚道。
魯王初修趕緊誠摯地說道:“啓稟父皇,其實這次與息肉互市,並不全是周大人的錯,實情是因爲邊關饑荒,土匪蜂起,百姓生活困難,事先周大人聯合兒臣和幾個地方官員向朝廷請示互市暫解一時之困,但是奏摺入京如同石沉大海,周大人不知內裡情況,便搶先下令開放邊關互市了,這奏摺的去向之事,兒臣已經查明,是奏摺在京城被西戎的奸細截去,奸細已被抓到,請父皇親自審訊!”
“喔?原來還有這等情況,初修,這次你乾的不錯,真是解了你父皇的大難題,既然如此,寡人便放了周同,你有何異議?”明貢不禁捋須大笑道。
“此外,兒臣認爲,周同之女梅貴人也是冤枉的。”初修跪下稟奏道。
“好了,這件事,寡人自會審理清楚,你下去吧。”明貢向着初修揮了揮手。
次日,魯王初修按着寶劍,剛剛出了水龍書人殿,迎面正好碰見皇后褒姒在阿喜的攙扶下向前走着,趕緊伏地請安。
“魯王殿下,快快請起,你昨日幫周同大人洗刷冤屈,間接救了梅貴人一命,本宮真是感激不盡。”褒姒祥和地注視着初修,不由得欣然道。
“皇后娘娘爲何不問,兒臣爲何要這麼做?幫了您這麼大的忙?”魯王初修忽然淡淡一笑,神秘地說道、
“不知魯王是何意?不過這份情,本宮會領的。”褒姒釋然道。
魯王初修忽然隆起了眉頭,向褒姒拱手道:“兒臣沒有別的要求,兒臣只是希望,大周江山一統,皇族和睦,朝廷平安,不過兒臣只有一個請求,便是皇后娘娘看在兒臣的面子上,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過分爲難兒臣的母妃,不知娘娘能否做到?”
“本宮若是做不到呢?”褒姒淡淡地撇了撇嘴。
“那兒臣只有起千軍萬馬,前來勤王了。”魯王初修的眸子裡,透出一絲殺氣。
“魯王,你放心,只要你的母妃不過分,本宮是不會痛下殺手的。”褒姒目視着魯王,悠然一笑道。
“什麼?是初修?竟然是本宮的親生兒子破壞了本宮的計劃?”秋雲軒,寒風凜冽,在密室中,聽了芸孃的告知後,目瞪口呆的姜妃頓時大發雷霆起來。
“姜妃,你不必如此惱火,其實魯王這次的打算,還是比較合理的,咱們陷害梅貴人這齣戲,本來就破綻百出,與其被褒姒程榮一夥人慢慢摸索出來,倒不如魯王親自把它解開,至少魯王也賣了褒姒一個人情。”芸娘鬼魅般地笑道。
“難道就這麼便宜了梅貴人和褒姒?沒那麼容易,芸娘,咱們得繼續派人在外面造謠,製造言論,誹謗褒姒,給褒姒加上許多駭人聽聞的大罪,徹底把她搞臭,日子一長,本宮就不信,還有人會同情她褒姒!”姜妃歇斯底里地咬牙切齒道。
子衿閣,已經禁足超過了十幾日,梅貴人本來身子單薄,整日愁眉不展使得她臥病在牀,而她身邊的香兒等一班宮女卻被姜妃以調查爲名,秘密全部撤走,使得子衿閣不見天日,愁雲慘淡。
“豈有此理,姜妃這一招也太狠了,她害怕王上追查她找人監視陷害梅貴人,竟然暗中指使內府把子衿閣的宮女全都調走了,這樣梅貴人臥病在場沒人照顧,豈不是任她一個人自生自滅?”打聽道子衿閣情況的阿喜趕緊回到蒹葭宮,向褒姒吐出了苦水。
“走,阿喜,我們去子衿閣探望梅貴人,本宮就不信,有誰能把子衿閣困死!”褒姒眉頭緊蹙,拉着阿喜的柔荑,毅然決然道。
水龍書人殿書房,明貢召來內府的新管事虞侯詢問道:“快說,審問子衿閣的宮女,有何進展?到底是什麼認指使她們陷害梅貴人?”
虞侯戰戰兢兢地回稟道:“啓稟王上,子衿閣的宮女香兒,已經於昨日死了!”
“什麼?”明貢頓時怒火中燒,拍案而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