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二月,環貴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牡丹閣內,每日門庭若市,各地請安的地方官紛紛前來送禮,真是說不盡的熱鬧,而大周天子明貢整日沉浸在中年得子的無比喜悅中,竟把西巡虎牢關的大事拋在了九霄雲後。
這日早朝,驪山行宮的水龍書人殿內,由於天子缺席,排班立在階下的重臣們紛紛交頭接耳,喋喋不休。
“程榮大人,王上這些日子是怎麼了?爲了一個妃子身懷六甲,便把國事當成了兒戲,總不會是天子夢在溫柔鄉,君王從此不早朝了吧?”憂心忡忡的閣臣宋巖談笑自若的程榮拱手問道。
程榮笑容可掬道:“宋大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王上這些日子雖說被後宮絆住了,但說不定,也是宋貴人的出頭之日呢。”
宋岩心知程榮暗指的,是自己的女兒宋雪,不由得勉強一笑道:“程大人,在下雖也爲了小女操心,但是國事更加爲重,王上在驪山逗留都超過三個多月了,難道真的要等環貴人生下龍子之後,聖駕才考慮去不去邊關嗎?”
程榮神秘一笑道:“宋大人不必急躁,正所謂,橋到船頭自然直,咱們只要專心致志,幫王上打理政務,一絲不苟,不要出錯便是。”
宋巖不解地注視着程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豈有此理,環貴人懷有身孕,已經超過兩個月了,這些日子,她憑着撒嬌弄癡,一直騙的王上留宿她宮中,再這麼下去,王上如何可以專心朝政?皇后娘娘,王上向來只聽你的,你可要勸勸王上呀!”這日辰時,滿面憂愁的葛妃和靜嬪,拉着梅貴人以及宋貴人,在向褒姒請安的時候,異口同聲地向褒姒訴苦,請求褒姒出面。
褒姒抿嘴一笑,趕緊命阿喜把她們扶起來,緩緩說道:“諸位妹妹,本宮既然是中宮,那管理六宮,一秉大公,自然是職責所在,至於王上上不上朝,雖然是國政,但是畢竟此事由後宮引起,本宮也只得過問,不過要麻煩諸位妹妹,千萬不要刺激王上,萬事由本宮一人做主進諫便是。”
褒姒的一席話,使得衆人心悅誠服,紛紛欠身稱是。
“宋貴人,環貴人如今雖然專寵,但是畢竟有孕在身,不能長久侍寢,你要好好服侍王上纔是。”褒姒明眸一點羞怯的宋貴人,宋貴人心知肚明,趕緊答應道。
衆人散了以後,褒姒身邊的阿喜不禁詢問起褒姒來:“小主,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若是環貴人假孕,恐怕早已經暴露無遺,可是如今她的肚子明顯大了起來,這究竟是真是假呀?”
褒姒凝視着阿喜道:“這就叫弄假成真,之前環貴人服用了專門配製的催孕藥,使得周太醫診出喜脈,隨後王上欣喜若狂,真的每日都寵幸環貴人,那催孕藥便起了作用,使得環貴人真的懷上了龍種,只可惜,我們和周太醫都被她們的障眼法給騙了。”
“什麼?小主,這不是白白便宜了這些小人,我們又不會做哪些傷天害理的事,去打環貴人的胎,再這麼下去,小主便會漸漸被王上遺忘的。”阿喜蹙眉道。
褒姒面色悽然,注視着阿喜的眸子道:“傻丫頭,都這麼多年了,本宮還在意王上的恩寵嗎?其實,自打掘突在邊關犧牲之後,本宮的心就徹底死了,現在之所以還活着,就是爲了給自己在乎的人,多做一點好事,又何必計較什麼恩寵。”
“小主,您真是太苦了!”阿喜不由得潸然淚下道。
水龍書人殿,次日的早朝,在文武百官的一再要求下,昏昏沉沉的明貢帶着滿身的胭脂味,終於勉強視朝,急不可耐的程榮和宋巖、褒尚等人立即聯名舉笏啓奏道:“啓稟王上,聖駕駐蹕行宮,已經超過三個月,自太祖至今,尚未有次先例,再說,西巡虎牢關,是王上去歲佈告天下的大事,王上怎麼可以因爲兒女情長,而失信於天下,請王上三思。”
明貢臉色一沉,滿不在乎道:“朕在驪山行宮,偶爾得子,這是舉國喜事,怎麼叫做兒女情長?再說,朝廷在驪山行宮,照常辦公,處理朝政,和在京城,有什麼區別?”
“陛下說的甚是,環貴人誕下龍子,這不但是皇家大事,也是舉國的喜事,怎麼能說陛下兒女情長呢?程大人,你們說話是不是有些欠妥呢?”明貢話音未落,朝臣班中的陸凱就第一個跳出來連聲附和道。
“好了,朕只希望,朕的皇子可以順利誕育,至於朝政,你們各部朝臣,要配合朕處理好一切,若是誤了事,朕照樣嚴懲你們。”明貢一甩袖子,沒好氣地退入後宮,剩下宋巖等人面面相覷。
秋雲軒,聽說了白日朝堂之上的爭吵,老奸巨猾的姜妃不由得狂笑不止,幸災樂禍起來。
“娘娘,雖說程榮吃了王上的閉門羹,但是在朝臣當中,批評王上貪戀女色的論調已經是深入人心,這幾日,不斷有朝臣上書指責王上和環貴人,長此以往,恐怕我們招架不住。”重華擔憂道。
“這個好辦,咱們就來個移花接木,造謠說是褒姒爲了邀寵,暗中推薦環貴人迷惑王上,咱們要不怕麻煩,把這個留言四處散佈,結合誹謗褒姒的人格,說她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時間一長,朝臣對後宮的憤怒,自然就由咱們,轉移到了褒姒的身上,豈不美哉!”姜妃眼睛一轉,狡獪地一笑道。
“娘娘真是妙計,不過環貴人雖然受寵,日後若是真的生出一個皇子,豈不是對魯王殿下的皇位平添出威脅嗎?”重華轉念一想,突然提醒道。
“重華,這個你就糊塗了,其實,環貴人懷孕以來,一直就在本宮的掌握之中,催孕的藥,是本宮給她服下的,日後要是墮胎,自然也不費吹灰之力,要是時機得當,說不定,趁機陷害褒姒一把,也是物有所值。”姜妃陰險地執住重華的手,把一包藥劑,塞在了重華的手中。
夜黑風高,驪山行宮的晚上,花影重重,小廚房內,御廚們正在專心致志地忙東忙西,沒有一刻的休息,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一名鬼鬼祟祟的太監四處張望,在確定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偷偷接近了環貴人的保胎藥爐子前,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包東西,輕輕地揭開了藥罐的蓋子。
“住手!你是何人?竟敢在主子的藥罐裡下毒?”陡然間,一聲斷喝,嚇得那個太監面無人色,黑壓壓的一羣人,在阿喜的帶領下,迅速包圍了上來。
“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說出來,或許皇后娘娘會從輕發落!”阿喜叉着腰大聲質問着小太監。
忽然,那個太監眼睛一翻,當場口吐鮮血,倒地不起,一名宮女迅速上前探了探此人的鼻息,遺憾地對阿喜說道:“阿喜姑姑,這個奸細服毒自殺了。”
蒹葭宮,竹影重疊在褒姒手中的書本上,頗有些遺憾的阿喜,詳細地向褒姒稟報了御膳房發生的一切。
“小主,你看,這是我在小太監自殺的現場地上察覺到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阿喜取出一包東西,揭了開來。
“明月,你趕緊請周太醫來,好好看看這是什麼勞什子?”褒姒二話沒說,便吩咐身邊的明月道。
須臾,周太醫進來叩見,細細地檢查了白色粉末,趕緊向褒姒拱手道:“啓稟皇后娘娘,這白色粉末竟然是墮胎的毒劑,爲慢性功效,只要每日不聲不響的服用,不到一個月,必然墮胎!”
“什麼?這是何人所爲,竟然要打掉環貴人的孩子?”一旁的阿喜差點呼出聲來。
褒姒目視着阿喜道:“這件事看起來並非簡單,不過我懷疑,真正想要給環貴人墮胎的,一定是姜妃。”
“對,小主,姜妃的嫌疑最大,她把環貴人推薦給王上,分小主的寵,又爲了徹底斷絕王上和小主的往來,而讓環貴人懷孕,可最後,爲了不讓環貴人肚子裡的皇子威脅魯王,又想神不知鬼不覺打掉他,最後嫁禍給小主。”明月認真地分析道。
“小主,姜妃一定是打這個注意,咱們是不是立即稟報王上?”阿喜急促道。
“不行,那個投毒的太監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王上是不會相信的,現在的情況,唯一可行的,就是立即提醒環貴人自己小心,不要誤中圈套。”褒姒顰眉道。
“真是混賬,朕這幾日看到的奏摺上,爲什麼總是誹謗皇后的話,到底這些人爲何如此喋喋不休地辱罵?是什麼人四處造謠?”水龍書人殿,面對着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摺,怒不可遏的明貢虎視眈眈地盯着面前的程榮和陸凱,大發雷霆起來。
“啓稟王上,人言可畏呀,最近各地都在謠傳皇后娘娘紅顏禍水,迷惑王上,恐怕各地的官員都信以爲真了,所以纔會如此源源不斷地上奏。”陸凱拱手道。
“那也不能委屈了皇后,你們聽着,立即捉拿四處散佈謠言的罪魁禍首,一定要嚴懲不貸!”明貢毫不客氣道。
“王上,爲何發這麼大的火?龍體要緊呀。”明貢一臉慍怒地步進牡丹閣,嬌豔迷人的環貴人見明貢臉色不對,趕緊柔聲問道。
“環兒,你不知道,前朝有人造謠生事,組織一些大臣鬧事,朕真是煩不勝煩。”明貢執着環貴人的柔荑道。
“那王上爲什麼不治他們的罪?”環貴人詫異道。
“唉,這些人異口同聲,辱罵皇后,主使者藏在幕後,寡人要想一舉將真相查清,誠然不易。”明貢雙眉緊鎖道。
“那王上爲什麼不能將計就計,以辱罵對辱罵呢?”環貴人秋水含波道。
“將計就計?環兒,你是說,要朕把他們的真實意圖引出來?”明貢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