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所的冷宮,封塵的宮門被緩緩推開,在陽光的布灑下,一個窈窕的身影緩緩跨過了門檻。
冷宮之內,青衣脫簪的姜妃和葛妃,恐懼地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褒姒?你來幹什麼?難道害得我們還不夠苦,不夠慘?”失魂落魄的姜妃衝着褒姒冷冷一笑。
褒姒今日穿着明黃色的鳳紋大氅,頭上珠環翠繞,顯得雍容華貴,她的身邊,侍立着義憤填膺的宮女阿喜。姜妃的質問使得褒姒面色淡定,輕啓丹脣道:“姜妃娘娘,沒想到,我們會走到今天這步,你當真是好狠的心,爲什麼偏偏要跟本宮腹中的孩子過不去?”
“褒姒,人各有志,本宮也不過是爲了本宮的修兒早早登上大周天子的寶座掃清障礙,你要怪,就怪本宮一個人吧。”姜妃痛苦地回答道。
“姜妃,魯王是王上的長子,繼承大位,本來無可厚非,你爲何又要如此再生事端?你可知道,本宮再度失去孩子,是如何的痛不欲生?”褒姒嗚咽道。
“褒姒,你不必在這裡假惺惺了,這個後宮,本宮比你多呆了幾年,知道你死我活的道理,王上那麼寵愛你,你生下的皇子,自然會成爲皇嗣,褒姒,你不必再說了,成王敗寇,要殺便殺吧。”姜妃吞下了最後一滴眼淚。
“但如果本宮生下的,是公主呢?”褒姒繼續說道。
“沒有如果,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本宮別無選擇。”姜妃斷然回答。
“姜妃,你太狠毒了!你有沒有想過,作惡多端的後果?”褒姒身邊的阿喜按耐不住,大聲斥責姜妃道。
“算了,阿喜,想來,本宮和姜妃娘娘活在不同的世間,隨她吧。”褒姒執着阿喜的手,緩緩離開了冷宮。
“什麼?姒兒,姜妃這個賤人如此狠毒,竟然害死了咱們又一個孩子,你還要替她求情,恢復她的妃子封號?”蒹葭宮,當明貢聽了褒姒的請求後,不由得大爲詫異起來。
褒姒冷靜地福了一福道:“王上,臣妾此時,已經早就不知道喪子之痛,爲何物了,爲了朝廷的大局,臣妾必須淡忘掉這一切,如今,魯王殿下在魯國握有重兵,臣妾想,必須穩住魯王,因爲,魯王和宋王如今是王上僅存的兩個皇子。”
明貢衝着褒姒舒然一笑道:“姒兒,苦了你了,爲了大局,你確實犧牲了很多很多,你放心,寡人必然會補償給你,日後,我們還會有更多更多的皇子、皇孫。”
次日,在水龍書人殿,明貢親自召見了剛剛從河北凱旋覆命的程榮。
程榮聽說了後宮的驚變後,不由得痛心疾首道:“啓稟王上,臣無能,沒有在臨行之前及時提醒王上注意朝中的奸佞,起王上恕罪。”
明貢安慰程榮道:“此非愛卿的錯,都是小人作祟,這一次,愛卿不辱使命,河北超過一萬多難民,不出一月,便被愛卿妥善安置,愛卿真是功不可沒呀。”
“這都是王上聖明,臣不敢邀功。”程榮立即自謙道。
“對了,程榮,你在河北,有沒有什麼新鮮的事要稟報寡人?”明貢忽然想起了什麼,興致勃勃地問道。
程榮拱手回答:“啓稟王上,臣在河北的民間,聽說河北正在流傳着一些對皇后娘娘不利的謠言,他們紛紛傳說,皇后娘娘血洗後宮,干預朝政,完全是顛倒黑白。”
“混賬,都怪寡人之前沒有防備,讓小人在各地造謠作祟,程榮,寡人命你迅速嚴查京城內,有無奸賊四下造謠生事,一旦抓住,立即拘捕。”明貢咬牙切齒道。
秋雲軒,窗明几淨,剛剛從冷宮放出的姜妃和葛妃驚喜萬分,在宮女的服侍下步進了內宮,御前太監小如子正舉着聖旨在玉階下候着。
“姜庶人、葛庶人接旨,上諭,姜氏、葛氏,近來在冷宮悔過,痛改前非,甚合朕意,着急恢復二人妃位,還住秋雲軒,日夜爲大周祈福,恕還前罪。”
小如子宣讀的詔書,讓葛妃大喜過望,一個勁兒跪下叩首,姜妃黯淡一笑道:“妹妹,恐怕這也不是什麼好事,褒姒不過是想穩住本宮的修兒,再說,咱們現在被禁足秋雲軒,跟拘禁冷宮有什麼區別?”
“小主,姜妃心狠手辣,害死了小主腹中的孩子,小主爲何要如此寬容於她?再說,放虎歸山,留有後患,日後,說不定還會起什麼風波,小主爲何不防着?”蒹葭宮的竹影之下,憤憤不平的阿喜一面替褒姒梳妝,一面疑惑地勸說道。
“阿喜,你可別忘了,魯王初修仍在魯國,他可是大周的一名中流砥柱,本宮不希望,因爲後宮的紛爭,讓前朝再度陷入黨同伐異。也許,包容是解決紛爭的最好一種方法。”褒姒欣然說道。
“可是小主,宋王殿下還在宋國,您就不擔心,宋王的安危嗎?”阿喜愁眉苦臉道。
褒姒怡然道:“阿喜,宋王還是個孩子,如今朝中,最年長的皇子,只有初修,也正是爲了宋王的安危,本宮才必須保證,大周朝廷風平浪靜。”
朝陽宮正殿,朝鐘隆隆,仙霧繚繞,在依仗的簇擁下,威武雄壯的大周天子明貢,緩緩登上寶座,靜候着羣臣排班叩首,稟奏政事。
“啓稟王上,邊關急報,西戎鐵騎捲土重來,圍攻虎牢關,掘突將軍發來緊急文書,請求王上立即發兵增援。”閣臣程榮上前舉笏道。
“掘突堂堂一員猛將,這一回爲何還未開戰,便向朝廷求援,難道他膽怯了不成?”明貢不滿道。
程榮立即分辯:“啓稟王上,軍報說,西戎這次入寇,兵力超過十萬,而掘突手中的騎兵,只有三萬,衆寡懸殊,請王上明鑑。”
“好了,既然如此,寡人就派武進爲元帥,率領五萬大軍前去救援,程榮,你們閣臣聯合戶部,一定要妥善籌措糧草。”明貢嗯了一聲道。
“是,王上,臣已經算過,不超過十日,糧草便可西行,到時候,增援大軍必然出征。”程榮胸有成竹道。
水龍書人殿,下了朝的明貢悶悶不樂,正在花園外觀魚,隨駕的閣臣陸凱小心翼翼地跟在明貢的身邊,詢問明貢道:“啓稟王上,臣瞧見王上今日憂心忡忡,不知王上有何難解之事,臣願意替王上分憂。”
明貢欣然望着諂媚的陸凱,微微一笑道:“陸凱,難得你還忠心,寡人這段日子心中一直有鬱結未解,沒想到今日上朝,恰恰又碰到了這麼個難解的結。”
“王上指的,難道是掘突公子?”陸凱眼睛一轉,拱手問道。
“就是掘突,陸凱,你有沒有聽說?最近京城有人傳說,皇后娘娘之所以會和靜貴人同時墮胎,是掘突暗中勾結後宮姜妃,聯合下手的?”明貢緊鎖眉頭道。
“這個,臣不敢亂說,掘突大人平日最敬重皇后娘娘,怎麼敢如此大逆不道呢?”陸凱詫異道。
明貢不由得眉頭一緊,繼續說道:“陸凱,你想想。只憑姜妃一人,如何能在後宮如此明目張膽地使用宮外才有的麝香之毒?再說,宮中消暑的冰塊,一向由西邊的山峰採集,用軍隊護送,掘突有沒有在其中動手腳,這很難說,寡人只擔心,掘突是暗中嫉恨皇后的。”
陸凱趕緊勸說道:“啓稟王上,掘突在京時,確實流露出對王上的不滿,再說他最近,因爲邊防,和魯王走的很近,不過,膽敢勾結後宮,毒殺皇子,臣還是不敢相信掘突有如此膽子。”
“混賬,陸凱,寡人是把你當做知己,纔跟你說這些,沒想到,你口口聲聲只護着掘突?說,一旦掘突造反了,你將站在哪一方?”明貢怒視着陸凱道。
“臣死罪!臣對王上忠心耿耿,天日可見,請王上吩咐。”陸凱趕緊跪下叩首道。
“好,陸凱,你既然對寡人忠心,那這次出兵援救虎牢關,你必須和元帥武進共同領兵,帶着聖旨,到虎牢關去試探掘突的虛實,若是他存有異性,你們立即動手將其誅殺,若是他得勝還朝,你們便將聖旨交還寡人,提供掘突在邊關的一舉一動。”明貢神秘地注視着瑟瑟發抖的陸凱。
御花園,此時已經到了初冬,鎬京的氣候,有些轉涼,這一日,心情稍稍好轉的褒姒,帶着阿喜和明月,信步在長廊上觀賞菊花盆景,迎面正遇上神色黯淡的靜貴人。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靜貴人發現褒姒就在前面,趕緊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大禮。
“靜貴人,快起來吧,這一段日子,也真是苦了你了,好不容易懷有龍種,偏偏遇上那種事,意外墮胎,這段日子,本宮看你神色恍惚,見了誰都淡淡的,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本宮好讓太醫幫你診脈。”褒姒關切地詢問道。
“多謝皇后娘娘的關心,我們同病相憐,好不容易,王上多了兩個皇嗣,誰想到。”靜貴人一提起墮胎的事,眼睛一紅,不禁又傷感了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流個不住,趕緊用帕子捂着。
“靜貴人,你也不必感傷,我們都還年輕,日後還是會有皇子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褒姒和藹地勸慰道。
“可是,臣妾怕,姜妃和葛妃她們又回到秋雲軒了,臣妾擔心,她們賊心不死。”靜貴人喃喃道。
“這個,靜貴人,你不必害怕,姜妃和葛妃畢竟是犯了大錯的人,再說王上已經將她們禁足了,這宮中,再不宜刀光劍影的,一旦姜妃和葛妃被廢,朝廷大臣必然會以江山社稷爲藉口,勸王上再度選秀女入宮,到時候,又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少女像我們一樣,老死宮中。”褒姒長嘆一聲道。
“皇后娘娘果然想的周到,臣妾歎服了。”靜貴人輕輕一笑道。
“嗯,大家笑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