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掘突回到新鄭,與齊候的三女兒姜彩冰成親以後,鄭家的日子,便一日比一日更加惡化,首先是姜彩冰的刁蠻性格,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什麼物件不滿她的意,她便砸動砸西,動輒叱罵丫鬟,馨月的廂房,更是遭到下人們的無情奚落,也虧得姜彩冰善於哄騙公公婆婆,所以一個月來,尚未發生大事。
這日,煩惱不已的掘突,帶着憤憤不平的安童,一個人揹着手,緩步來到廂房探視馨月的起居,但見所到之處,無不寒酸。
“公子來了!”丫鬟杜鵑看到掘突的身影,趕緊急匆匆打了細簾子,通知馨月去了。
須臾,面容憔悴的馨月,款款地上前,向掘突福了一福。
“馨月,屋裡別的丫鬟呢?怎麼只剩下杜鵑一個,還有這一個月以來,你怎麼瘦了不少,是不是姜彩冰找人欺負你了?”掘突執着馨月的素手,關切地問道。
“不,公子,是我自己要求的,我一個側室,自己有手,用不着那麼多的下人,所以我把她們全打發走了。”馨月淡然一笑道。
“可是,你這屋裡也太簡陋了,什麼花瓶器物,一樣沒有,馨月,你如果缺什麼,就直接跟我說。”掘突注視着馨月呆滯的眸子,柔聲地說道。
“公子,不必了,現在老爺提倡節儉,我本來就樸素,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放多了,反而不美了。”馨月乖巧地搖了搖頭。
這時,掘突忽然發現,侍立在一旁的杜鵑,正在角落裡悄悄抹淚。
“杜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掘突忽然感到了一絲的不祥,逼到杜鵑的面前,細問道。
“公子,你可要給我們家主子評個理,嫁到新鄭才一個月,正室夫人天天派下人在我們門口辱罵,並且罵的極其難聽,奴婢想,正室夫人即便是侯門出生,憑什麼盛氣凌人的欺負我們,我們家主子這一個月以來,要什麼沒什麼,天天還要受下人的氣,憑什麼?”杜鵑聲淚俱下地抱怨道。
“豈有此理!又是這個姜彩冰,看我不廢了她!”掘突頓時暴跳如雷,大聲呵斥道。
“公子息怒,爲了老爺和夫人,您還是暫時忍一忍吧,畢竟,大局爲重呀。”馨月見掘突發了脾氣,趕緊雙手拽住掘突的衣襟,跪下乞求道。
“馨月,快起來,你放心,在這個家,只要有我掘突一日,就沒有人敢欺負你。”掘突趕緊輕輕扶起淚人般的馨月,好言安慰道。
次日,掘突和姜彩冰、馨月,一大早到鄭伯友和秦氏的正房請安以後,掘突一個人悶悶地步到鄭府的後花園散心,忽然間,他隱隱地聞道,前面的屋子內似乎有人在哭泣,並且伴隨着打人的回聲,聽起來,越來越厲害。
“混賬!”掘突心中一驚,趕緊疾步來到前面的大屋子,一把掀起珠簾,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血肉模糊的場景!”
姜彩冰的貼身丫鬟蒹葭,正被兩個下人按住跪下,拼命地用皮鞭抽打後背,一時間,血肉橫飛,慘呼不止。
“住手!姜彩冰,你瘋了,爲什麼無緣無故地毒打下人?”義憤填膺的掘突一把從下人手中奪過皮鞭,厲聲質問端坐在軟榻上,氣急敗壞的姜彩冰。
“掘突,怎麼樣?心疼了吧?我就是看不慣這種狐媚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簡直就是紅顏禍水!”姜彩冰嘴脣一翹,輕蔑地說道。
“放肆!姜彩冰,你在說誰?誰是紅顏禍水?”掘突氣得臉色鐵青,幾乎要上前找姜彩冰拼命。
“哼!我就知道,你還是忘不了那個京城的狐媚子,每晚都那麼姒兒姒兒的呼喚着!”姜彩冰出口諷刺道。
“啪!”姜彩冰話音未落,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便扇在了姜彩冰的臉頰上。
“你真是膽大包天,不知道辱罵王上是什麼罪嗎?”掘突怒氣衝衝地逼視着,捂着發燙的面頰,一臉委屈的姜彩冰。
“你吼什麼吼呀,我以後不講皇后不就是了嗎,誰叫這個丫頭,活脫脫一副皇后的樣子。”姜彩冰嘟着嘴道。
“姜彩冰,我告訴你,以後你要是不想害得我們鄭家抄家滅門,就少給我作踐,要是出了大事,我們一個都別想活!”掘突大聲地斥責之後,便怒氣衝衝地執着丫鬟蒹葭的手,把她帶回了書房。
“掘突,什麼害不害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姜彩冰一見掘突扭頭就走,不由得氣憤得又喊又叫。
鎬京,經過一個月的奔波,上大夫程榮在鄭國擔任賜婚使以後,急忙踏上了回京覆命的旅途,當他喜滋滋嚮明貢回報的時候,明貢已經超過十幾天沒有親自上朝了。
“王上,您氣色不佳,難道是身體微恙嗎?”當程榮當面見到明貢的時候,不由得被明貢的臉色嚇住了。
明貢微微一笑,目視着程榮道:“是呀,前些時候剛生了一場大病,現在才稍有好轉,太醫要寡人靜養,所以連朝都不上了,只是在水龍書人殿批閱奏摺。”
程榮欣然道:“回王上的話,掘突公子在鄭國,已經順利和齊候的三千金成婚,雖然婚後新娘十分刁蠻,但是掘突總算是成家立業了。”
“這就好,放目朝中,哪一個愛卿超過三十歲還沒有子嗣,掘突也實在應該爭爭氣了,否則,鄭伯友真的應該找他這個不孝子算賬了。”明貢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王上,藥來了,依雪兒的意思,還是快喝藥吧。”這時,靈巧可人的雪貴人笑眯眯地端上了瓷碗,捧在明貢的面前。
“好好好,看到你這個機靈的小模樣,寡人就想喝藥了。”明貢喜滋滋地端詳着雪貴人,一把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然後興致勃勃地問道:“雪兒,這幾日,你皇后姐姐忙着煎藥,可曾笑過?”
雪貴人莞爾一笑道:“王上說的真有意思,皇后姐姐親自煎那麼苦的藥,薰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哪有心情笑得出來。”
“哈哈哈,也是,不過,自從消滅了瑾皇妃一黨後,寡人可是很長時間沒有瞧見你皇后姐姐開心了。”明貢不禁感慨道。
“這還不容易,王上要想哄皇后姐姐,以後就別來雪兒這了,好好陪着皇后姐姐,逗她開心,不就成了?”雪貴人憨憨地一笑。
“奇葩,雪兒,在這個後宮,寡人還從沒有聽說,哪一個妃子竟然勸寡人不要到她這裡來的,雪兒,你是第一個,你就這麼跟你的皇后姐姐感情好嗎?”明貢笑呵呵地點了一下雪貴人的額頭,眉開眼笑地問道。
“什麼嘛,王上,皇后姐姐可是這個世上,雪兒最親的人之一了,只要她開心,雪兒也自然開心嘛。”雪貴人嬌憨道。
“好,今日就去蒹葭宮,雪兒,你跟寡人同去。”明貢興致勃勃地執着雪貴人的柔荑,準備起駕。
“啓稟王上,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臣先告退。”一旁侍立的程榮,趕緊拱手道。
“喔,程大人,寡人只顧着高興,倒是把你撂倒一邊了,這樣吧,你跪安後,直接去找丞相陸凱,商量一下今年去驪山巡視的事,算起來,你和陸凱超過三個月沒有見面了。”明貢喜滋滋地吩咐道。
蒹葭宮,翠竹欲滴,庭院深深,忽然間,從寢宮那裡,悠揚地傳來陣陣悅耳的洞簫聲,縈繞在明貢和雪貴人的耳邊,十分的委婉動人。
跟隨者音樂,明貢揹着手,緩緩步進了蒹葭宮的門檻,赫然發現,一位清麗佳人,挽着如意雲鬢,長袖翩翩,窈窕地在窗櫺下,演奏着碧色的洞簫。
“好!太好了!”俏皮的雪貴人趕緊鼓起了掌,明貢信步來到褒姒的身邊,眉眼彎彎道:“姒兒,今日怎麼有這個興致,吹簫部曲呢?”
褒姒聽到明貢的聲音,趕緊緩緩放下洞簫,鄭重地福了一福道:“王上,姒兒不過是有感而發,想到這後宮高牆金瓦,倒是不由得懷戀起外面的山河美景起來,你說,要是姒兒和王上,不是天子和皇后,而是那田野中的隱士,那該多好。”
凝視着褒姒充滿惆悵的含情目,明貢頓時心中一陣苦楚,柔聲安慰褒姒道:“姒兒,這麼些年,朝廷,後宮,血腥爭鬥恐怖可怕,倒是苦了你了,寡人保證,以後的日子,寡人會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好好的對你。”
“是呀是呀,皇后姐姐,王上已經下決心了,過幾日,就帶我們巡視驪山,到時候,姐姐就可以好好輕鬆輕鬆了。”雪貴人眉飛色舞道。
“王上,天子出巡可不是一件小事呀,這一路上,正值農民秋收,一旦大隊人馬出京,不但會引起各地官員的阿諛奉承,還會花費大量的財力,甚至影響百姓的生活,王上要三思呀。”褒姒蹙眉道。
“喔,姒兒,這個你儘管放心,在花費方面,寡人會量力而行的,當然,最關鍵的,寡人還是希望你能夠開心地笑起來,寡人記得,笑起來的姒兒,是世上最美的鳳凰。”明貢依偎着褒姒,欣然安慰道。
次日,水龍書人殿上,明貢病癒之後,終於開始親自召見重臣,當他提出赴驪山巡視的計劃後,丞相陸凱第一個跳出來,極力的贊成恭維。
“王上太平天子,這麼些年,勵精圖治,國泰民安,正是懷柔天下的時候,如果御駕出巡,天下的百姓必然翹首以盼,恭祝朝廷。”陸凱諂媚地舉笏竭力吹捧道。
“嗯,陸凱,既然如此,那寡人就命你爲西巡全權禮儀大臣,聯合戶部,共同佈置西巡的事務。”明貢滿意地點頭道。
“此外,啓稟王上,此次出巡,王上是否要傳召魯王和宋王兩位殿下隨駕?”這時,大夫張進上前詢問道。
明貢把眉頭一皺,顯得十分的爲難,陸凱看出了其中的玄機,趕緊搶先一步上奏道:”啓稟王上,上一回瑾皇妃謀反,以及逼立太子的風波陰影尚在,再說兩位皇子剛剛回到自己的封地,這個時候再度傳召,是不是會震驚天下,引起要立太子的不必要的流言蜚語,給宵小之徒造謠生事製造藉口,所以請王上三思。”
“嗯,陸凱,你考慮得很得體,就這樣吧,暫時不傳召皇子隨駕,你們去擬旨吧。”明貢欣慰道。
退朝之後,臣子們紛紛議論,陸續退出,只剩下大夫張進和程榮,張進愁眉苦臉,上前向程榮拱手道:“程榮大人,今日這丞相是怎麼回事?處心積慮地避開魯王和宋王,要他們無法陪在王上左右?長此以往,在下擔心,新的一輪立太子風波就要發生了。”
程榮捋須道:“是人就有私心,陸凱上回在瑾皇妃一案中,受王志的拉攏,站在魯王的對立面,他當然擔心魯王一旦東山再起,就會來找他陸凱的麻煩,所以陸凱心中有鬼。”
“這樣就麻煩了,陸凱既然怕魯王報復,必然支持宋王重立太子,恐怕以後又要多事了。”張進長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