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和鬆哥點頭,作爲老刑警,這些基礎知識他還是都懂的:
其他各式各樣複雜的單兵武器姑且不言,單純就從槍械來說,一戰中後期的槍械威力就已經過剩了,而現在普通常規槍械所用的彈藥大多都是“中間威力彈”。
或者換句話說,現代武器,在單兵常規槍械這一塊上追求的已經不再僅僅是威力,而是威力、後坐力、可靠性、易用性、標準化、模塊化等多方面的綜合分值。
過高威力的槍彈,往往會造成後坐力過大、穩定性下降等問題,其它的還有諸如彈頭破碎彈跳等麻煩,以及迅速貫穿目標軀體導致擊傷性能反而降低之類的苦惱。
畢竟普通槍械的彈頭的殺傷力與威力也並不是成正比的,它的主要擊傷機制也不在於高動能下貫穿目標,而在於空腔效應。
所以一些土法制造的槍械威力並不遜色於普通警用乃至軍用的手槍、微沖和步槍,在老刑警看來一點兒都不奇怪。
而最大的難題,即易用性、穩定性、後坐力等方面,以及各方面之間取得平衡,纔是真正需要下大力氣,燒海量的經費,經由無數次對比試驗取捨後才能整出來的。
至於口徑即正義、威力即性能等言論,單就手槍、衝鋒槍與突擊步槍而言已經過時了。
——鬆哥如是給祁淵解釋道。
祁淵也只是笑笑,說:“鬆哥,你跟我講這些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就訓練時摸過幾次槍,這些知識記歸能記住,但不能實踐操作對比的話也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概念,和紙上談兵也差不太多,沒法子活學活用的。”
“哪有多少次機會給你實踐操作啊。”鬆哥失笑搖頭:“這年頭多數刑警還不是隻有訓練打靶的時候才能真正用到槍,平時也就是一個威懾性的武器罷了。
別的不說,好些刑警幹了許多年,都沒真正在任務中對匪徒開過槍呢,對天鳴槍警告警告就是了。”
祁淵瞭然,表示明白了,說:“那我好好研究下。”
“嗯。”鬆哥頷首。
蘇平斜了他倆一眼,沒多說什麼,既然鬆哥願意給祁淵科普,他也樂得輕鬆。
“倒是和鬆把話講開後,他總算也恢復了點原來的模樣。”蘇平又暗暗想道:“是因爲父親去世刺激到他,念起這些年我們對他的戒備與懷疑,心理有些不舒服或者患得患失麼?”
又搖搖頭,將這些想法趕出去,他便繼續在書房裡勘察起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但實際上也沒什麼好勘察的,大致看過一遍,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證據。
不過單單地下室二層的那一大堆贓款贓物,還有書房與臥室的槍,已經足夠確定這傢伙的罪責了。
可惜他受傷太重,右臂齊肩而斷,這傷勢以現代醫學手段處理起來也不輕鬆,治療需要大量的時間,一時半會沒法展開審訊。
正這時,他感受到手機振動,便將它從口袋裡掏出來,瞧了眼來電顯示,便關閉靜音接通說道:“老荀,你那邊也搞定了?”
“嗯。”荀牧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挺順利的,大哥夏月新、二哥楚華寶和三哥柳南芸都落網了。
另外,石明泰應該算是自首,我們行動之前,他就直接和我們的人取得聯繫自首了——嗯,不是和當地同事聯繫,而是直接與我們聯繫。
不過說起來,當地同事對本案也有管轄權與調查權,不過有上頭負責安排,他們也沒話說,掃了不少麻煩。
另外有點兒意外啊,柳南芸是個女的,三十七歲,但偏偏讓人叫她三哥而不是三姐。想體現自己巾幗不讓鬚眉嗎?”
“噢?柳南芸?”蘇平也有些詫異,不過說起來都只是小事而已,他也不很在意,便接話說:“我這邊也已經結束,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就是主要目標許則安被狙擊手打斷了胳膊,目前正在接受治療,短時間內恐怕沒有辦法審訊。”
“我這邊倒還好,除了楚華寶被打斷了膝蓋之外,夏月新、柳南芸都乖乖投降了。”荀牧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過我打算將他們帶到平寬縣審,這也是上頭的意思——相比於我們餘橋,華廳更不信任鄰市。”
“嗯,那就帶回來再說吧。你那邊蒐集到多少證據?”
“主要是贓款與大量的野生動物。你那邊呢?”
“贓款、黃金、違禁藥物。”蘇平淡淡的說道:“你那邊沒有藥物?”
“沒,不過柳南芸投降的時候告訴我們一條重要線索——楚華寶與許則安關係密切,他們倆是激進派的首腦,而剩下四人則都是妥協派的。”
蘇平若有所思,隨後輕輕頷首:“等你回來後咱們再好好聊聊吧,現在先這樣……我是在許則安家裡等你,還是去市局?又或者,看守所?”
“縣看吧,市局和省廳的同事已經接手了那兒,安全。另外刑禾通也可以帶過去了。”荀牧回答,隨後說了聲回見,便掛斷了電話。
蘇平放下手機,將大概情況轉告給鬆哥和祁淵。
“倒是不意外。”鬆哥輕聲說:“既然搞起了藥品,那肯定已經喪心病狂了。這幫傢伙早已沒了人性,而且知道自己一旦落網那肯定必死無疑,所以選擇負隅頑抗也很正常。”
蘇平接過話:“所以方添浩、石明泰先後自首,夏月新和楚華寶見事不可爲,也了選擇投降,但許則安、楚華寶反抗到底,最終一個被打斷了肩膀,一個則被打碎了膝蓋。”
“那這樁案子,應該算是結束了吧?”祁淵問道。
“還沒呢,還有許多收尾工作要辦,”蘇平輕輕搖頭:“而且,檢方恐怕也有得忙了。”
隨後他又看向鬆哥:“通知一下,讓老魏他們過來一趟吧,好好的把現場勘查過去,將證據都給收集好了,不能有半點疏漏。”
“我留下來盯着吧。”鬆哥微笑,想了想,又補充說:“算了,我還是跟你一塊……”
“你願意的話,自然再好不過。”蘇平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辛苦你了,這是個細緻活,可能要忙碌一通宵,看着點。”
“好。”鬆哥嘴角揚起:“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不過……蘇隊,你真的相信我了?”
“說相信,就相信了,哪怕信錯人也沒關係,我會負責。”蘇平的手再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這麼多年的交情,值得我賭一把。”
鬆哥笑容散去,臉色歸於嚴肅,重重的點頭說:“放心,蘇隊,保證不讓你失望!”
“武警特警會留在原地保證你的安全,我也會留部分同事下來,暫時歸你指揮,聽你安排。”蘇平說一聲,又說:“小祁!跟我走。”
隨後他掏出對講機:“重案大隊二中隊留下,其餘人,收隊!”
……
半個鍾後,蘇平等人抵達位於縣城西側的縣看守所。
當然,被蘇平帶走的那些刑警自不可能全部都趕過來,他們都帶着今晚行動逮到的嫌疑人,前往縣局或者就近的派出所對他們展開訊問。
畢竟這是個相當龐大的犯罪集團,不僅僅是搗毀核心團伙就能將它連根拔起的,從上到下,都必須剷除乾淨。
而一次行動其實難免有漏網之魚,因此必須儘快展開訊問,得知更多嫌疑人的情況,逐一傳喚、拘傳乃至拘留。
所以目前待在平寬的,可供調動的數百警力,全都調動了起來。且餘橋方面還在源源不斷的往這兒輸送警力。
長時間調動大量警力投入到一樁案子當中自然不可行,但這種緊急情況突擊行動,時間控制在二十四……或者延長些到三十六乃至四十八小時以內,還是沒問題的。
當上頭展現出決心的時候,下邊就能爆發出驚人的行動力與執行力。
尤其以句悅聞爲首的一幫人先後被“約談”,阻礙被逐一掃除,下邊的執行力就更強了。
就是比例並不算多但其實也不不能說少的老油條,這會兒也打起精神,從自己的殘軀之內擠出了強大的力量,爆發出了不俗的行動力。
……
蘇平打了個電話,得知荀牧至少還要半個鍾才能抵達現場後,便在看守所內換了身乾淨衣服與鞋襪——雖然穿着雨衣和水鞋,但暴雨實在太大,他們依舊溼透了。
接着,他發現劉局親自帶着方添浩來到縣看。
蘇平頭髮都顧不得吹,通知祁淵趕緊過來,就跑去和劉局見面——當然這麼着急忙慌的並不是爲了劉局,而是爲了線索和真相。
否則的話,別說劉局,華廳來了都得等他吹乾頭髮再說……
“劉局。”在審訊室中見了面,蘇平點點頭打個招呼。
劉局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隨後遞給他一本記錄冊,說:“這是我們先前審訊記下來的,他的供詞,你看看,瞧瞧有沒有遺漏的地方,看看要不要再補一遍詢問。
我畢竟許久沒直接接觸案子了,有點生疏,而且這方面硬要說起來,咱餘橋範圍內恐怕沒幾個比你更專業的了,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聽聽你的意見。”
蘇平應了聲是,隨後接過記錄冊大致翻看了一遍。
同時祁淵也趕了過來。
劉局露出微笑:“小祁啊,過來。接下來交給你和老蘇了,我就在邊上看着,旁聽。”
祁淵眨眨眼睛,有點懵,但很快反應過來,點頭表示明白。
但沒想到劉局並不是去隔壁的監督室,而是搬了個小馬紮坐到了角落。
似乎是身上的白襯衣有點咯皮膚,他很快又站起來,略微鬆了鬆腰帶,擡手重新理了理襯衣下襬,整齊的塞進褲子裡,又重新坐了下去。
在祁淵看來,這時候的劉局一點兒都不像是個領導,反倒像是鄰家大叔似的。
蘇平卻在背對着他的時候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撇撇嘴,覺得劉局實在是無恥極了,堂堂二監竟然用這種法子對個二拐的見習警如此示好,裝模作樣顯得他像多平易近人似的……
蘇平忍不住嘆口氣,果然,曾經的劉局是個好警察,現在的他,不說墮落不墮落,但至少他如今首先是個政客,在不與此衝撞的前提下的其次,纔是個警察了……
念及此,他不由百感交集——屁股決定腦袋,當真就是真理了嗎?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緒,仔仔細細的瀏覽起記錄冊來,不一會兒就大致看了一遍,隨後交給祁淵,讓祁淵也瞧瞧。
同時,蘇平則擡頭看向方添浩,問道:“第一個問題,你們六人,誰下令殺害信天翁的?”
“信天翁?哦,安志河吧?。”方添浩正襟危坐,很是配合:“他讓人乾的。但我們也同意了。”
“爲什麼殺他?”
“他瞧見了絕不該讓他瞧見的事兒。”方添浩說:“他追去了香葉園小區看到了我們,也看到了句……句悅聞。
如果只是看到句悅聞的話我們還能當做不知道,但很遺憾,我們幾個的身份同時暴露,只能對他動手了。
雖然我們有信心,他這些年應該一直沒查到核心證據,但……大哥二哥他們的身份,就是核心線索,只要你們確認了我們六個人的身份,沒人再能保持神秘……以你們現在的手段,想端掉我們恐怕再容易不過。”
“你們給他服用藥物了?”蘇平再次問道。
他搖搖頭:“這個問題,之前的人也問過我。我不知道,我甚至直到去年十二月份才發現,老六那傢伙竟然揹着我們搞起了這種生意,到了一月初才知道他還在老五明面上合法的標本里藏毒,運輸他的藥。
至於他給安志河用藥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但安志河是臥底對我們六個人來說都不是秘密,他用這種手段想試着控制安志河,我覺得也不奇怪。”
蘇平嗯一聲,經驗告訴他方添浩並沒撒謊,而且這個答案,先前他們也大致猜到了。
幾秒種後,蘇平又問:“爲什麼和句悅聞鬧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