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約五分鐘左右,祁淵終於找到了藏在田埂裡的線頭。
他通知了蘇平一聲之後,便又順着線頭往下找,找了大概二十米,就發現風箏線的另一端被捆在了柿子樹的枝幹上,而且枝幹都被勒破了一層皮,細線潛入了樹幹當中達幾毫米深。
蘇平過來瞧了一眼,臉立馬就拉了下來:“這是人爲弄的!”
“顯而易見。”祁淵輕聲說:“如果是風箏線斷裂自然飄落下來,另一端即使纏在了樹幹上也不可能打上這種結。”
“找出來!”蘇平深吸口氣:“必須把作案人給找出來,讓他還小衛一個交代!”
祁淵輕輕頷首,衛軒——也就是脖子被割開的那名刑警,他受了這麼大的傷害,自然需要還他一個交代。
何況不論作案人的動機是什麼,受害人又是什麼身份,這種主觀故意的行爲設置都夠的上“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
拍了照片,往羣裡一發,祁淵就跟着蘇平一道在村子裡展開走訪。
爲了這事兒,他連手頭上的案子都暫時放到了一邊——畢竟那樁案子目前而言最主要的還是確定證據等工作,並不是非他不可,而這樁案子短時間內能抽調出的警力並不多,只能他多上點心了。
……
“這個風箏……”剛走訪第一家,祁淵將手機掏出來,似乎就有了發現。
老大爺看了兩眼後,便篤定地說:“肯定是阿俊家的風箏。之前防疫嘛,他們沒事幹,就說要搞個大風箏,等疫情差不多過去了以後再拿出來放。
他們自己買材料搞的,那風箏大呢,一米多長,但差不多得有四米高。也不算大的誇張吧,但總歸是不小了,所以我印象特深刻,前幾天拿出去飛的時候好多小孩兒出去看呢。
可惜風太大,那風箏也不小,他買的線細了,而且他還不太會玩,硬扯,這不風箏線就斷了唄,也不知道落哪兒……
怎麼,你們警察現在這麼閒,還負責幫忙找風箏吶?那風箏落到咱們平東這邊來了?”
蘇平微微皺眉,這老大爺或許沒有什麼惡意,但這句話總歸不太中聽。
但蘇平也沒多說什麼,只問:“聽你的意思……這阿俊不是本村人?”
“不是,當然不是,他是石坤寨的,在咱們平和的最南邊,離這兒得有五六公里呢,騎摩托都要跑個十多分鐘。
我堂妹嫁過去了,跟他嚴格說起來也算沾親帶故的,再加上鄉村嘛大多數都認識,而且十來年前咱們鄉很多人一塊去市裡打工,我跟他還在同一個廠,關係也挺好的。”
“那你說他之前放風箏的時候很多小孩出去看?”蘇平又問。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小孩跑不了五六公里那麼遠吧?大人的話應該就沒那心思特地去看人家放風箏了。”祁淵接過話說道:“現在也不是幾十年前,風箏早就不算什麼稀罕物件……對城裡來說搞不好還算稀罕,但在鄉下肯定不算。”
“他拿到咱們平東和平北交界那裡放的,那裡有所小學。”
老大叔解釋說:“我們這邊多山多樹,少有的幾塊平地也都拿來種菜種稻谷了,田裡肯定不能讓他下去亂跑亂踩的嘛,踩死了多虧啊。
所以就只有咱們平東跟平北相交的那邊有一塊空地了,那塊地很平坦,但也很貧瘠,黃土一塊,種啥啥死,草都不大能活,施肥什麼的都沒用,就拿來蓋學校了,順便搞了個老大的操場。
中學也有操場,在平南村,不過那中學管的比較嚴我們都不讓進,小學還好,鄉里鄉親的不是上學時間誰都能進去,他就在那操場裡放,很多小孩就都過去看。”
村裡人生活節奏相對慢,是真的能嘮嗑,很簡單的事兒,愣是讓他講的特別複雜。
祁淵懷疑他要嘮開了搞不好能從盤古開天地跟他講起。
“你剛剛說,他放風箏的時候風箏斷了?”蘇平則在腦海中整理了下他說的那些話,爾後問道。
“嗯。”老大爺點點頭,隨後開口作勢想要繼續撈。
蘇平見狀立刻搶白問道:“他有去把風箏找回來嗎?”
“找過,沒成。”老大爺嘆口氣說:“他做這風箏可着實花了不少錢,也費了不少時間,跟他孫子忙活了好久才忙活成,但凡有點希望那肯定要撿回來啊。
可惜咯,線一斷,那風箏就跟斷線的風箏似的,唰的一下就往上飛,開始的時候還能跟着追一段路,然後就沒見影子咯。”
祁淵嘴角一抽,風箏斷線後跟斷線的風箏似的……這神馬破比喻。
老大爺似乎也發現自己形容的有點兒問題,乾咳兩聲又繼續說:“我們都估計這風箏少說得飛出十多公里,掉下來也該破破爛爛的了,怎麼,真的兜個大圈兒飛回咱平東啦?”
見蘇平點點頭,老大爺反倒更加納悶:“不是,你們當警察的,糾結這風箏幹什麼?找到了給人家阿俊給還回去不就好了?”
“不是……”祁淵開口便要解釋。
這時蘇平卻忽然拉了他一把,指頭在他胳膊皮上掐了掐,示意他別多嘴。
他瞬間反應過來,平時辦案倒也算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大致案情說出去也沒關係,但在村裡不同,尤其這種宗族觀念依舊根深蒂固的地方,親親相隱依舊深入人心。
但凡泄露出一星半點的,他們很可能就會立刻提醒當事人,甚至可能自發的爲他們打掩護。
這年頭這種情況雖然相對而言不多了,卻也並沒少到哪兒去,依舊時有發生。
於是祁淵趕緊改口:“咱們這不是好奇嘛,咱們警察要破案子,查真相,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既然問明白了,那咱們回頭就立刻將風箏送回去……對了大爺,這個阿俊,他傢俱體住址能不能提供一下?還有電話號碼。”
“行啊。”老大爺倒也不疑有他,點點頭。
祁淵便立刻將紙筆給老大爺遞過去。
同時他眉心也微微擰起——他們這邊倒是可以儘量隱瞞,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又能瞞得了多久呢?
瞞不了多長時間,他們這麼做豈不就沒意義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