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告訴我的, 是令我不敢相信的事情。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我將有理由相信他是多麼地痛恨整個冥界。
銀說:“姐姐,你一直以來都弄錯了, 我與你同父同母, 我是你如假包換的至親。”
銀說, 這是母親親口告訴他的。
銀說, 克洛諾的父親纔是與母親青梅竹馬的那個幻界殿臣。
所以……是父親搞錯了麼?只因爲銀具有純血幻界人的外貌?
我問銀, 母親爲什麼不解釋?
銀說:“母親怎麼沒解釋?可是那個人不願相信。”
我問:“沒有進行溶血辨識麼?”
銀說:“這個我不是很清楚,當時我那麼小,對此沒有印象。但按照冥界的慣例, 應該是會做的,只怕是當時有人從中作梗, 再加上那個人本來就不願相信母親的清白。”
銀一直稱呼父親爲那個人, 銀的眼中流露出的少見情緒, 是憂傷嗎?
於是,克洛諾接近御是早就計劃好了的?我這樣猜測道。
銀否定了我的想法, 他說,誰都沒有去計劃什麼,所有的一切大概都是天意吧。
克洛諾說:“我跟隨冥王大人不是有心而爲的,但是後來,我幫助幻•銀殿下免遭毒手, 倒是我主動去做的。”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 你們一明一暗, 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是嗎?”我瞭然了。
“怎麼樣, 你沒想到吧,我親愛的姐姐大人。”
銀的笑臉看得我想哭, 他是我的親弟弟,一條血脈,同一條根。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真的不明白了,我和銀爲何要站在這裡成爲敵對雙方?我們究竟爲何要血肉相殘、彼此廝殺?
“銀,你就不能像相信母親那樣來信任我嗎?難道我在你心中就真的只是一個幻界的叛徒嗎?”我取出歸魂刃,揮劍劃破了身邊的凍結屏障。
“這條禁術如果由你來完成,我有可能無法輕易破除。”我對銀說,“可惜,你交由克洛諾來完成,效果大打折扣。”
我連揮幾劍,身邊的凍結屏障損了大半。
銀搖搖頭說:“克洛諾當年救下我的性命,可我體內的靈核已嚴重受損。我連啓空穿界都辦不到,怎麼會使用這麼高級的禁術?”
我停手,看着銀,心情沉重。
我對銀說:“現在的冥界,已經不是父親在掌管了。你恨父親,恨冥界。但這並不可以作爲你將隨手毀掉上百萬無辜之人性命的理由。”
“銀,如果你那麼愛母親的話,你應該記得她曾經說過的話。生活對我殘酷,我卻不能對生活殘酷。母親是一個善良的人,她不會希望看到你變成這樣的。”
聽到我的話,銀嘴角的弧度突然一下子拉扯到很大。
“呵呵呵,你居然跟我說母親?”銀笑了幾聲,很是不屑地看着我,“在我的記憶之中,母親對你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一點都不親暱,而你居然站在這裡跟我講母親的好?琉璃,你真的好虛僞。”
虛僞?這個詞,還有銀突然顯露的鄙夷態度,讓我入贅冰窟。
在銀的心中,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
銀彷彿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他轉頭走回到藍染身邊,揚着下巴對我說:“你懦弱膽小,爲了愛情背叛了整個幻界,與那個人的弟弟簽訂封印契約;你違背倫常,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心甘情願呆在他身邊百年;你虛僞自私不專情,貪圖榮華安逸。我親愛的姐姐大人,還想聽嗎?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承認你與我的血緣關係。”
啪地一聲,克洛諾抽刀擋回了來自空中的長鞭。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自己的姐姐?”
我回過頭,看到站在高處的御。他身後的引幽門大開,從裡面陸續走出的是零番隊的成員和宮廷內侍禁衛。
御看到我,眯了下眼,閃身出現在我身後,扶住有些頭暈目眩的我,語帶責備地說:“莫要聽他胡言亂語,他是故意這麼說來氣你的。”
我閉上了眼,悲痛到無法言語。不管銀是不是有意的,這些話都傷我至深。
他說的是實話,卻不是實情。我沒有他所說的那般不堪,我也有我的難處。
冥契盒的簽訂非我所願,我和御的愛情折騰了多年也毫無結果,我承認我自私,可我並不虛僞,也不貪圖虛榮。
前世今生,輾轉各界的我,一直期冀擁有親情溫暖的我,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
心好痛,大腦接近空白,無法思考。我抵住御的胸膛,拼命將淚水咽回。
“克洛諾,你那是什麼表情?很吃驚嗎?”我聽到御質問克洛諾的聲音。
“冥王..大人..你們不是……”克洛諾語不成句。
“你是不是想問,我們不是吵架了麼?”御笑了笑,他的胸膛也隨之振了振。
“你們是在演戲!?”克洛諾的聲音中有一絲慍怒。
“反應得挺快嘛,正如你所想,我和琉璃就是演戲給你看的。”
不待克洛諾做出更多的反應,御接着說道:“幻•銀,你以爲就憑你們製造出王鍵到達幻冥界,能有多少作爲?你們也太天真了。”
“尊敬的靈王,哦不,應該是冥王大人。我們怎樣作爲不需要你來操這份多餘的心,你只要明白我們絕不會放棄就好了。說實話,真沒想到你會親臨屍魂界,這倒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這是藍染的聲音,我扭頭去看,發現他正欲拔刀。
“小心他的催眠,御。”我低聲提醒。
御擡起我的下巴,微笑着說:“琉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的。”
溫柔的聲音,溫柔的眼神。曾經的我,爲了想要一輩子得到這份溫柔,做過傻事、犯過錯;曾經的我,暗自消沉、落寞,只因爲我願意溺死在這份溫柔中,可上天卻不給我一丁點的機會。
-×-×-×-(回憶)
我從人界被御接到幻冥界,甦醒休養好的我,把懷疑幻冥界中有內奸的想法告訴了御。
御排查了整整一個白天,回頭告訴我,他懷疑的人選和我一樣。
克洛諾是幻冥殿侍衛統領,他手下的兵力雖然不多,卻擁有1/6的幻冥界戰鬥實力。
克洛諾反叛,比朵拉和達納特的事情更加棘手。
爲了不引起克洛諾的起疑,我和御聯合上演了這麼一出吵架鬧分裂的戲碼。
然後,各自在暗中佈局,根據得手的情報,將藍染他們一點點地引至最後。
當然,在這其中,如果銀願意回心轉意,不再去做那些毀滅蒼生、破壞平衡的事。那麼,這個計劃我有權隨時停止。
我和御的聯繫方式就在幻鳳佩上,因爲我想起來了,當年父親被御殺死的時候,曾交給御一樣東西,可是父親沒能說清楚那東西的名字,所以御一直不曾拿來啓用隨身。
那樣東西我讓御拿來給我看了,如果我記憶無錯的話,應該是母親曾對我提到過一次的冥玄玉琅,又叫冥龍佩,是當時父親母親訂婚時的交換信物。
我拿出幻鳳佩和冥龍佩放在一起,發現上面有一層非常淺的不規則紋路居然整合了。
經過我和御的分析,這套紋路應該是靈界失傳了的傳音法。
從這雙佩飾來看,我有種父親母親非常恩愛的錯覺。連傳音法都刻在了隨身的武器上,父親到底爲什麼要那樣對待母親?我實在是想不通。
分析來分析去,我最後只能聯想到‘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裡面的安家和。
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打母親,父親除了懲罰和冷落母親,一個指頭的暴力都沒動過。
……
我和御啓動了上面的傳音法,並證實了,即使隔界也不受影響。
傳音法並不是像手機一樣把聲音傳到對方耳中,不知道是誰取了這樣的名字,真是誤導!
所謂傳音法,只是在一個人需要另外一個人出現或幫忙的時候,發送緊急的信號給對方。
在雙佩的表現上是——另一塊佩飾會發光發熱。
如此,在克洛諾使用出冥界禁術的時候,我就給御發出了求助信號。
只是,我沒有料到,銀會說出那樣傷人的話語。
我更沒有料到,御竟然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回憶結束)
我從御的口氣中察覺到,他在生氣,生銀的氣,生很大的氣。
克洛諾的事情,我們早就有所防範,所以不會感到吃驚錯愕。
只有銀和藍染,他們到底在虛圈都鼓弄出了些什麼,我和御的心裡都沒有底。
幻冥界衆人中只有我到過虛圈,並且確定了,在我到達過那裡以後,也能用啓空打開通向虛圈的穿界門。其餘沒有到過虛圈的指路人,是到達不了那裡的。這是虛圈不是幻冥界管轄範圍的明證。
原來的虛圈盡是些危害異界安全的惡靈,幻冥界不屑於去接管這種地方,毫無意義。
但是現在不同了,藍染利用崩玉的能力,已經將虛圈整頓成了有管理組織的初級社會圈子。
當初的想法是,不管藍染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幻冥界都不能放任虛圈不管了。
然而,如今看來,藍染的胃口很大。
現在不是幻冥界是否收服虛圈的問題了,而是虛圈願不願意歸屬幻冥界的問題。
藍染和銀,他們都已經成爲了幻冥界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