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司賭局是典獄長爲了找樂子, 同時也爲了增收獄司的日常開支資金而開設的公開賭博遊戲,算是官方審批過的(神域上級通過)。
雖然我沒有親自體驗過,但據冥•御跟我說的情況, 大抵也就是賭賭哪些魂魄在什麼刑罰下能堅持多長時間, 哪些魂魄的罪行累計了多少年之類的無聊遊戲。
冥•御因爲迷上了賭博的刺激感, 便不斷拿錢去追求那種我無法理解的感覺。後來因爲財源供給斷了, 就一時忍不住在暗地裡挪用了父親用來擴充軍備的資金, 後被父親發現,當衆嚴懲了他。
那場刑罰,冥•御從不曾跟我詳細提及, 每次都是一帶而過,所以, 其真實情景我也不太瞭解。直覺上我認爲, 父親一定沒有顧忌所謂的兄弟情面, 狠狠地剝奪了冥•御的施術資格,嚴重打擊了他對自己才華與天賦的自信。
母親當時被父親接出了添胤閣, 用來迷惑三界中人的眼光與判斷。
有一天冥•御醉倒在王宮門口,我喊來侍衛將他拖進堂中。母親大人看到,居然好脾氣地吩咐侍女去給冥•御煮醒酒湯。
關於母親爲什麼對冥•御的態度與對父親的態度大相徑庭,我後來猜測,大概是因爲冥•御父親身份的問題?難道冥•御的父親是幻界中人?
或者, 是因爲冥•御不受父親喜歡的緣故?母親的想法很難琢磨, 冥•御的父親究竟是誰,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 這個問題, 是個謎……
母親細心教導冥•御,幾乎是將所有的閒暇時間都用在了他身上。冥•御不愧是施術領悟的天才, 不到一年時間就重新開啓了靈核(靈力之源)。
而後的一年,冥•御的進步比我要快,雖然我們兩個學習的東西是差不多的,可是所施展出來的程度卻截然不同。
冥•御徹底戒掉了賭癮,打算重新振作。我們兩個便在彼此的切磋中度過了第二年的時光。
也正是在那一年,冥•御給我講了許多我並不瞭解的事情。
也正是有了他的陪伴,我纔沒有在母親的冷言冷語下過得很悲哀、悽慘。
冥•御說:“天下間,哪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她(我的母親)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開解自己的矛盾罷了。給她點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有時候我會想,冥•御對我來說,就像哥哥一樣,是安慰者,也是守護者。
可是,在光亮之下,冥•御確是我名副其實的長輩。他對我的母親感恩,所以便常常照顧、開解我,這於理而言並無可厚非。
冥•御與我,我與母親,冥•御與母親,母親與父親,父親與冥•御,這圈複雜的關係,是我在空閒的時間想得最多的問題。
複雜的家室背景,造就了註定不平凡的一切。因爲太多事的發生,我們早已回不去從前那種純真的年代。
到了第三年,父親攻打下幻界。所有的、全部的一切都變了。
……
冥•御因在戰鬥中立功,重新獲得了父親的信任與讚賞。畢竟都是冥界皇室中人,父親也希望看着冥•御能幫着他一起實現自己的霸業之夢。
母親在開戰之前就被遣回到了添胤閣,繼續忍受獨魘的摧殘。
我披上了幻冥界長公主的外衣,跟隨父親出入,學習瞭解新的秩序與禮儀。
父親是個非常嚴格的人,不會因爲我的年齡小,就對我放鬆管教。
弟弟幻•銀不知所蹤,我哀傷了一陣子,不了了之。
對銀,其實我是很喜歡的。我看見母親牽着他的小手學習走路的時候,他流着口水向我招手的時候,他把嫩嫩的小爪子(銀:喂!爪子?琉璃:形容你可愛啦,笨!)按在我臉上的時候……
有時候我想,如果不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和銀的姐弟感情將會很好很好吧。
可惜,一切都是泡沫般的奢望,一放在陽光下,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
冥契盒這種東西,是冥•御發明創造的,爲父親解決了三界空間混亂的愁苦。
關於指路人這種職業的一切,都是由冥•御親自制定的。當然,都得到了父親的首肯。
冥•御後來被調往幻靈界暫代靈王之職,他在那裡娶了不知名的女人,我在很久之後才知道。
父親將一部分冥界中人送往了靈界,冥•御又從幻靈界管轄的魔界、人界開發、提拔出了一批有用之才。
幻冥、幻靈兩界的大勢逐步邁入正軌,從表面上看,所有的事態發展都趨於平和穩定。
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令大家既意外又能理解的事情:我的母親自殺了。
母親自殺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得知了幻界被滅,也可能是知道了銀的消亡。不管是什麼,都代表着母親萬念俱灰、心灰意冷。
事實上,在獨魘眼皮子底下自殺一般是不會成功的,因爲他的5只觸手分別有治療和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母親身爲一界的公主,她不知是使用了什麼方法,讓自己的身體一點不剩地全部化散成了靈子。
獨魘再強大,也不可能重組母親的魂魄。於是,在沒有實質體復活的情況下,獨魘重新回到了它的黑暗異空間內沉睡,等待下一任巫女的到來。
……
母親的死訊被確實,受到震驚的不僅僅是我一人。
冥•御從幻靈界趕了回來,被父親怒斥責打了一頓,關了禁閉。
晚上,我偷偷給冥•御送吃食,看見躲在角落暗自傷心的他。
這樣的冥•御是我不曾見過的,即便是他失去靈力、潦倒落魄之時,也只是借酒消愁,不會默默地流淚,露出這般傷心的眼神。
那天晚上,冥•御第一次擁抱了我(注意:是擁抱,不是抱,雖然只差一字,但意思相距甚遠,此問題很嚴肅),熾熱地、強勢地,讓我來不及反應和思考。
我感受到冥•御的溫暖懷抱,一時竟有些恍惚了。
什麼時候,這個男人已經如此深刻地刻入了靈魂?
什麼時候,這個男人的氣息已經可以如此輕易地感染我、掌控我。
當時的我雖然還很年幼,但那份難以掩飾的心悸,我到現在都不會忘記。
……
冥•御回到幻靈界之後,變得音信全無。
父親把母親留下的幻鳳佩交給我,然後開始教導我怎樣召喚出鳳佩裡的劍刃魂識。
一開始,空鳴和幻幽對我並不友好,他們甚至想反控制住我去攻擊父親。
父親制住了我,口中責備母親怎麼沒有把全部的秘技傳授於我。
而後,父親開始親自督導我的學業,除了靈活調用幻鳳佩所蘊含的能量,父親還教我如何用冥術壓制住幻術,並將兩者合二爲一,變爲強大的靈動之力。
我以爲,我可以這樣走下去,老實地在幻冥界中呆一輩子,等我長大有了能力之後,尋機找出被封鎖的幻界空間,接手王位,重新開放幻界。
我一直不明白,父親對母親的感情是什麼。由愛生恨?還是單純地以仇恨作爲藉口,去開疆拓域?父親,究竟愛不愛母親?
……
這個問題,直到冥•御將父親殺死、繼位爲冥王之後,我才稍微找到點頭緒。
空幽居中掛着的那幅畫軸,是父親當年親手爲母親繪製的,母親當時剛懷上我不久。
我的父親,雖然不是好人,卻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他只是被嫉妒矇蔽了雙眼,野心戰勝了愛情。他不懂愛,也不懂怎樣去愛。
御對我說:“世上有一種愛叫溫馨、叫相濡以沫,還有一種愛叫殘忍、叫彼此傷害。”
“那我們呢?”我站在冥河畔的彼岸花叢中,微笑着問御。
御凝視了我很久很久,最後模糊地說了句:“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難以相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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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百轉,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下面、一臉平靜的溫潤男子,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冥王大人,你站在堂下,讓我怎麼好意思開口問話?難道把你也當做犯人來審?”
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兩人,終是邁開了步子,走上來坐到了我旁邊的空位。
“朵拉,爲什麼要害我?”御坐了上來,我便可以高姿態地訊問。
朵拉執拗地不肯吭聲,達納斯倒是一副有些後悔的模樣。
“達納斯,爲什麼要和朵拉一起構陷我?冥王一向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恨我?”
我已經被冥契盒封掉了所有的力量與回憶,你們爲什麼要無端招惹我?嫌我過得不夠苦麼?
下面的兩人是咬緊了牙關,死不招認麼?
我冷冷地看着兩人,對門口的克洛諾說:“動用九獄法。“
克洛諾怔了一下,問道:“在這大堂之上?”
我點頭:“對,就在這幻冥殿的大堂之上。”
幻冥界現在的建築物都是父親統領了三界後,重新佈局改造建立的。
現在的幻冥界和屍魂界的構造稍微有點想象,王域在正中間,佔了1/3的面積。
出了王域,便是分割化段的邊緣地帶,混居着除卻貴族的雜役魂魄。
幻冥界的九獄法相當於滿清的十大酷刑,本來應該在奉豈宮下屬機構的刑室中進行。
可我卻要在正殿上執行,所以克洛諾非常不解。
其實沒什麼不解的,我又不是真的要動刑。
朵拉的個性,我還是蠻瞭解的,她不想說的話,估計沒人能撬開她的嘴。
只不過,我現在在意的並不是她。我在意的,是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