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妜覺得壓力頗大,天下帝王一個樣,縱然是她母君那樣的帝王偶爾也有喜怒無常的時候,更何況是這個讓羣臣都怕的滄戈皇帝。皇帝問她是否願意入朝爲官,她不瞭解滄戈官制,此時貿貿然回答,怕是一個不小心就惹出了禍事。
她用餘光看向那個柔妃,卻發現她用一種看着大恩人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知道爲何,她總覺得這個柔妃不簡單。而皇帝問了話又不能讓皇帝久等着,自己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讓她好好想想在梵晏的時候那個頂會拍她母君馬屁的那個潘訊在她母君面前是副什麼德行來着,有了!
她伏地叩拜,一副深受皇恩感恩戴德的模樣,差點沒有淚灑當場:“陛下!您這樣看中臣女,臣女一時間差點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說什麼願意不願意,只要是能爲陛下分憂,臣女就算是赴湯蹈火都心甘情願,只要陛下不嫌棄臣女會難以控制地幫倒忙,臣女是萬死都不會辭的!”
呃……是表演過度還是根本沒有得到潘訊的精髓,爲何他們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有些不由自主的嫌棄。
一向沒有在皇帝面前說錯話的柔妃覺得自己有個詞語用錯了——“教女有方”。
皇帝乾咳了一聲:“寧丫頭你現在跟宴會上的那個你有些不一樣……”
鍾妜心虛地低下頭去,不好意思被皇帝言中了,的確不一樣,內裡不一樣。
寧元重這時候不忘見縫插針:“這丫頭的母親去得早,微臣又忙於政務,對她疏於管教,纔會在陛下面前失禮,還望陛下恕罪。只怕這丫頭也難以擔當重任。”
皇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愛卿說得極是,之前你忙於政務,之後你亦是不會閒下來,自然也沒有時間管教她。朕可不忍心看着這樣一個奇才埋沒於深閨,所以朕決定。”
“陛下……”寧元重冒着犯上的危險打斷了皇帝的話,哀求道,“請陛下三思。”
皇帝笑意更深了,既沒有發怒也沒有下文,只是看着寧元重和鍾妜,吊足了胃口方慢悠悠地說:“所以朕決定,讓寧孤
抒到桑陽書院中去學習。”
桑陽書院,歷來是滄戈有着皇族血統的子弟讀書的地方,皇族一脈的男子在滿了十八歲之前,皇族女子出嫁前都一直要在桑陽書院學習,而高門世家的優秀的嫡親子女也會在桑陽書院一同進學。這樣以來,書院裡,一邊是皇族的皇子世子公主郡主,一邊又是各大世家未來的家主主母,這樣做的目的正符合了滄戈始皇感情要從娃娃抓起的高遠卓見。
然而她寧孤抒既不是什麼皇族之人,而寧元重不過是由一個寒門學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太傅之位,寧家也並非勢力坡跟錯雜的世家。
是特殊恩德還是另有深意,可眼前看來這都比讓寧孤抒到欽天監爲官的好。寧元重連忙示意鍾妜跪下,和她一起叩謝皇恩。然而鍾妜卻不明就裡,對這個皇帝有點不太滿意,前一刻還說讓她做官來着,下一刻就是要讓她去念書,還是讓她頭疼不已的唸書啊……她實在是想不開。這種情況下爲什麼還要謝恩,不是應該首先反省自己哪裡做錯了惹得皇帝不開心嗎?
看着跪在地上的寧家父女,皇帝轉向柔妃:“愛妃,你覺得朕這個做法如何?”
柔妃被皇帝看得心中一震,面上笑容不改:“若不是極妙,陛下又怎會是臣妾仰慕多年的陛下呢?”
坐着的兩個人自顧自地調情,下面謝恩的人也就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樣子。但這當中卻有一個小的卻無法對此充耳不聞,他目前剛滿五歲,而且還見過太多這樣類似的場景,也習慣性地警覺起來。他揮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想讓柔妃抱他,因爲哭了許久,原本脆生生的童聲聽起來十分沙啞,讓人忍不住心疼:“孃親,父皇是不是又要欺負你了,我不要嘛,我不要被嬤嬤抱走,我就要孃親抱……”
柔妃身邊的宮女聞言忍不住臉紅起來,她自然明白小皇子說的“欺負”是何意,只是此時在這個地方說出來,到底是讓明白的人聽着尷尬。她瞧瞧瞥向自家主子,訝異的是,柔妃並沒有什麼一貫的羞怯之色,眼中有心疼,更多的像是……內疚?
寧元重又怎會不懂
得閨房之事,他一向儒雅保守,聽到這話,心中雖然覺得不成體統,面上絲毫不敢表露出來。他謝了恩後就說時候不早,該帶着寧孤抒回府了。皇帝自然巴不得這樣,待到寧家父女離去,迫不及待地就讓乳母將委委屈屈的弈渙抱走了……
寧元重帶着鍾妜離開了昭華殿,寧元重心中一顆石頭懸着,而鍾妜跟他也不熟,兩人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到了宮門口,寧府候着的一干人等趕忙過去迎接。
“老爺,陛下宣你何事?”高氏忙問。
寧予蘅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丫頭漣心,漣心便將手中的披風呈到寧予蘅手中。寧予蘅走上前爲寧元重披上披風,關切道:“父親,夜寒露重,記得當心身體。”
寧元重見到這個體貼的四女兒心中一暖,再看看身邊因爲沒有官當滿臉不爽的五女兒,默默嘆了口氣。
高氏對這個女兒很是滿意,她挑釁地看了鍾妜一眼:“老爺,蘅兒說得對,這裡夜寒,先上馬車吧。”她說這話,自然是在邀請寧元重跟她坐到同一輛馬車中去。
鍾妜回了她一個“我懶得跟你爭一個風韻存不了多少的老男人”的眼神。
寧元重對寧予蘅道:“蘅兒,我跟你五妹有話要說,你先跟你母親回府去吧。”
高氏一直以爲寧元重最近對她冷淡許多還是因爲順天府那件事情,現在寧元重對她不理不睬也沒有什麼要緊,她一直有自信,等寧元重氣消了,一切還是會恢復如初。至於處罰,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她這些年治理寧府有功,就憑寧元重欠她那麼多,他也是不會將她如何的。
寧予蘅福了福:“是。”高氏雖然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儘量裝起了知書達理的樣子:“五兒今日面了聖,老爺要教導她一些基本的禮儀,這也是應該的。”這話說得好聽,意思還是在暗諷寧孤抒禮儀不夠周全。
寧元重瞥一眼高氏:“以後,抒兒有桑陽書院的夫子教導,我是費不着什麼心思了。”
說罷便拂袖上了另一輛馬車,讓高氏在原地羨慕嫉妒恨到風中凌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