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過盡千帆皆不是
一連幾天,南香都這樣若有所思、神不守舍。蔣曉春笑她得了相思病。黃娟知道內幕,對她毫不同情,說她自作自受。
南香只好打電話找楊宗保訴苦。恰逢楊宗保和小李鬧分手。南香絮絮叨叨說了半日,楊宗保還是理不出頭緒,恨恨地說:“你們女人真麻煩,講究什麼感覺?感覺是個什麼東西,是圓是方,多少錢一斤?動不動就要分手,分手就分手,誰怕誰。好啦好啦,別哭了。徐大海惹你哭,我找幾個哥兒們,修理那小子一頓,你看好不好?”
唉,此路不通。
又煎熬了幾天,南香終於下定決心,提出分手,成了徐醫生的前女友。她把那個項鍊原封未動地用特快專遞郵寄給了徐大海。謝謝你,愛上你應該不難,但是我做不到,對不起。
南香硬着頭皮又滿懷希望地寫信給季楓,告訴他自己已經跟徐大海分手了。兩個星期之後這封信竟然被退了回來,長方形的郵戳上無情地寫着“查無此人”。難道季楓已經考上了軍校?還是被派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了?做人怎麼可以這樣呢,一聲不吭就斷絕來往。可是前面那幾封信卻沒有被退回來,真是匪夷所思。
最後一學期,沒有必修課,實習報告交上去了,就業協議也簽好了,就剩畢業論文要寫。未名湖畔的桃花開了又謝,南香寫完了法醫學題目的畢業論文,開始整理心情,準備畢業。那一年,南門附近雨後春筍般開了很多家網吧。南香隔壁寢室的王同學幾乎住在了網吧裡,除了回寢室睡覺,其他時間都在電腦前面聊天。南香也去過幾次,趕上某網站註冊即可抽獎,她中了兩張甲A球票。北京國安主場對雲南紅塔。
南香高中時候被朱遙今、楊宗保他們薰陶,也算是小半個球迷,既有此免費球票,當然要去體驗一下。黃娟是南方人,對足球不屑一顧;蔣曉春戀愛很忙;王同學不肯離開電腦;中文系的好友是鐵桿球迷,但是隻支持某隊,不肯去給國安捧場。轉了一圈,南香找不到人跟自己去看球。總不能找個男生一起去,多讓人誤會啊。最後,靈機一動,她想到了柳艾迪。打電話過去,柳艾迪卻百般推託,說畢業報告還沒寫完,又說足球不如籃球好看。南香怒了,說:“某日某時某地,你若不來,從此我就當不認識你。”
柳艾迪只得乖乖去陪南香看球。當晚南香坐在寢室裡,照例攤開信紙準備寫信,才驚覺“查無此人”,又感傷了一回。
突然有一天,陳建業打來電話,說是人在北京,如果南香有空,可以見一面。
陳建業!萬人迷陳建業!!天,南香幾乎忘記了這個人。
南香當然有空,電話里約了陳建業晚上七點在南門碰頭。陳建業準時到達,南香已經在南門口等候多時。打過招呼,南香帶他直接去了靜園草坪。
初夏北京的傍晚,餘溫仍在,草坪四周有人在跑圈,也有三三兩兩的人晚飯後坐在草坪上納涼。
南香打量着他,陳建業似乎長高了一些,前額頭髮略長,不似季楓的板寸;短袖格子襯衫,淺色西裝褲,看起來不像是學生,更像個老師。南香想不通自己怎麼會在高中時候迷戀他那麼久。
陳建業看起來滿腹心事不知如何啓齒。南香突然問他:“你是真的來出差?”這個必須問清楚。
“對啊,”陳建業又解釋了一遍,“我們系跟人民大學有一個合作項目,學校派我跟一個老師一起來的。我們昨天到的北京,就住在人民大學裡面。”
“那就好。”南香如釋重負,笑自己瞎緊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下一個問題仍然讓陳建業摸不着頭腦——“你有季楓的消息嗎?”
“季楓?沒有,我跟他沒什麼聯繫,”陳建業的語氣裡隱隱有些恨意,他使勁想了想,說:“好像聽李秀琴說過,他參軍了?”
“好像是吧,”南香不打算跟陳建業深談季楓,“李秀琴還好嗎?還有家秀,很久沒有給我寫信了,這個傢伙。”
“李秀琴很好。”頓一頓,陳建業突然害羞起來,說:“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談談家秀……”
……
送走了陳建業,南香獨自走回宿舍,黃娟和蔣曉春正在算命。
黃娟的畢業論文已經大致寫完,每晚在宿舍用撲克牌卜算前程。其實就業合同都已經簽好交給學院辦公室了,現在不過是打發時間等待畢業罷了。
女生們最愛算姻緣。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玩法,居然有好多女生都來湊趣。南香笑她:“真那麼準,不如算算你跟小灰馬的前途怎樣啊?”小灰馬是社會學系一個男生,黃娟暗戀他,只有同宿舍幾個女生知道這個秘密。
“當然準啦,”黃娟眨着眼睛說:“我早算過了,我們會比翼雙飛,白頭偕老。你不信?剛開學的時候,我就算過你跟那個醫生沒有緣分,怎麼樣,到底分手了吧?”
南香見她得意,更加搖頭不信。黃娟被激起了鬥志,說:“來,你洗牌,我給你算算。我一定給你算個好人家。”
“我以爲你是個半仙,”南香笑,“怎麼還兼職月老?”
到底拗不過黃娟,南香坐下來洗了牌。黃半仙煞有介事地禱祝了一番,讓南香抽出第一張牌,是個紅桃K。
“嗯,這個人已經出現了。你認識他。”黃半仙解釋說。
第二張牌是個紅桃7,“嗯,到現在已經有七個年頭了。”她掐指一算,“應該是高一就認識了。”
南香瞪大了眼睛。
第三張牌是小王。黃半仙毫不猶豫地說:“他先愛上你的。”接下來是個黑桃6,“他追了你六年,好癡情哦。”
南香額頭開始冒汗。黃半仙哈哈笑:“你還不信?我們接着看。”
紅桃Q。“這個男人外形很不錯。”
黑桃9。“你父母對他不滿意。”
黑桃J。“帶着兵器的。他的職業有危險性,警察或者軍人之類的。”
大王。“哇,南香,你終於動了感情了。心心相印,太好了太好了。”
方塊3。“還要經歷三年的磨難。來,再抽最後一張,讓我們看看最後能不能成功。”
南香霍地站起來,說:“不準不準,我不要再算了!”說着把牌都混了起來,拿着刷牙杯衝出了寢室。她需要去水房洗把臉冷靜冷靜。
旁觀的蔣曉春問:“南香她怎麼了?”只是玩笑,至於急成這樣?
黃半仙捂着嘴笑:“當局者迷。她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自己想通吧。”
蔣曉春大感好奇,問:“別瞎說了,你真能算得準嗎?”
黃娟故作嚴肅地說:“如果算你,未必準。算南香,一定準的。”
蔣曉春奇道:“這是爲什麼呢?”
“這四年裡,你纔在宿舍住過幾天啊?我哪裡會知道你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