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出塞曲
大三暑假,蔣曉春還是留在北京不肯回家。黃娟跟社會系的幾個同學一起去遊三峽。南香是乖乖女,獨自坐夜班火車回老家。火車過山海關的時候,南香心裡吟唱着:“請爲我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暑假是漫長而無聊的,南香在回家的火車上已經開始盼望着開學。
假期開始沒幾天,楊宗保邀請南香去他的學校參觀。南香正在家裡悶得無聊,就拉着家秀一起去了。
楊宗保的大學就在本市。南香和家秀下午到達大學門口,楊宗保已經頂着烈日久等多時了。南香下車先往塑料袋裡嘔吐了一陣子,楊宗保一邊遞上水瓶,一邊笑罵道:“南香,幾個月了?”
南香給他一個白眼,回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家秀仰天長嘆:“行啦你們倆,我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呢,別當我是空氣啊。”
三人笑鬧着走進了校園。其實小小的校園也沒什麼可以看的,一條林蔭大道,幾棟教學樓,一個圖書館,籃球場,食堂,就看完了。但是這所大學離海邊很近,楊宗保笑說每年都有失戀的學生想不開而去海邊閒逛的。南香聽說,就提議晚飯後去海邊散步。
他們在學校旁邊的小飯店裡吃飯。因爲是假期,學校里人去樓空,只剩參加考研輔導班的小貓三兩隻。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胖老闆見他們三個人進來,眉開眼笑使足了勁招呼他們。
楊宗保把菜單分給兩個女生,豪氣地說:“隨便點,我請客。”家秀抿嘴笑,說:“真的啊,那我可挑貴的點了啊。”說完她點了一個地三鮮。
楊宗保大呼受了侮辱,一定要南香點個像樣的菜。南香把菜單仔細讀了一遍,說:“我想吃的這裡沒有。”
楊宗保做出捧心狀,說:“香姐姐,求你了,就給小的一個面子吧。說,你想吃的是什麼,我讓廚房給你做。做不出來我就拆了他的店!”胖老闆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顫。
南香和家秀壞笑了一陣,說:“我在北京這兩年最愛吃的一道菜叫‘螞蟻上樹’,其實也不難做,就是肉末炒粉絲,撒上蔥花香菜就是樹葉了。”
楊宗保和家秀頭一次聽說這麼新奇的菜名,都說一定要嘗一嘗。楊宗保就去了收銀臺,找胖老闆嘀嘀咕咕了一會兒,老闆頻頻點頭,轉身就進了廚房。不一會兒,胖老闆端出來一份賣相極佳的地三鮮,和一盤醬油色的肉末粉絲湯。沒錯,是湯。南香看着那盤汁水淋漓的“螞蟻上樹”,笑說:“橘生淮北則爲枳,這螞蟻來了咱們這兒就成了游泳健將了。”
一頓飯三個人吃的輕鬆愉快。楊宗保喊老闆再來三瓶啤酒時,門口進來兩個客人。其中一個顯然認識楊宗保,就過來打招呼。他走近這一桌,手搭在楊宗保肩上,問道:“小楊,怎麼放假沒回家,準備考研嗎?在座兩位大美女,哪個是你女朋友啊?”
南香和家秀對視一眼,都笑着看楊宗保,不解釋。楊宗保挑起一條眉毛,回答說:“徐哥,你太看不起兄弟了。實話告訴你,這兩個都是我女朋友。”說完舉起酒瓶,南香和家秀默契地互相碰了酒瓶,把楊宗保晾在一邊。
“臭小子,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想享齊人之福。”徐哥笑得很含蓄,“有這麼漂亮的花姑娘,趕快介紹給哥哥我認識認識。肯定不是咱們D大的吧?”
楊宗保站起來,正式給他們介紹:“這位是D大醫學院今年剛畢業留校的助教徐大海,這位是南香,北大法學院大三,這位是趙家秀,遼大中文系大二。”
原來是位老師。南香和家秀都站起來打招呼。徐大海說:“我那桌還有朋友,以後再聊。”說完衝楊宗保使了個眼色。
南香他們坐下繼續喝酒聊天。楊宗保故意講起解剖屍體以及人體內部構造,一邊用筷子夾起一塊豬肝,面不改色地嚼了起來。家秀放下筷子,說吃飽了。
南香卻不以爲意,說:“你們知道我最喜歡法學院圖書館裡那一層嗎?第五層,那裡是刑事鑑定和法醫的書,平時人最少了,有很多空座位。”
楊宗保問道:“你敢看那些法醫的書嗎?”
南香抿下一口啤酒,說:“那當然,法圖的幾本法醫書我都看完了。我只看插圖。那些被害人的照片,嘖嘖嘖,真是殘忍啊。哎,死者的手指頭都是黑色的,皮膚上有紫癜。還有的被開膛破肚,腸子都流出來……”
家秀受不了了,央求南香別再講了。楊宗保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對南香說:“算你狠,又被你打敗了。”
說完他停下筷子,仔細端詳了一下南香,說:“怎麼你去了北京沒幾年,倒把頭髮留長了?裝淑女啊,還真像,你想騙誰?”
家秀也說:“對噢,從小到大你從來都是短髮,總是抱怨扎頭髮很麻煩,怎麼現在轉了性了?”
南香飛給他倆每人一對衛生球,說道:“沒聽說過女大十八變嗎?姑娘我想體會一下梳頭的滋味,‘小軒窗,正梳妝’。怎麼,我留長髮不能看嗎?”
“能,太能了。”楊宗保說,“不過你梳頭要小心,‘白頭搔更短’,下一句什麼來着?”
“渾欲不勝簪。”家秀笑着接道,眼看着南香毫無淑女形象地站起來去薅楊宗保的頭髮。
那邊跟朋友一桌吃飯的徐大海豎着耳朵,嘴角莫名其妙地一直在笑。
當晚楊宗保安排南香和家秀住在女生宿舍。因爲是假期,宿舍裡很多空位。楊宗保顯然比較吃得開,同班參加考研培訓的女生很熱情地接待了南香和家秀。
安頓好之後,三個人去海邊散步。海風輕拂,帶來絲絲涼意。楊宗保煞風景地談起了南香畢業的問題。楊宗保學醫要讀五年,還有兩年才畢業,家秀因爲復讀了一年,也是還有兩年才畢業。只有南香,必須馬上考慮畢業後何去何從的問題。
楊宗保的意見是回家鄉找個單位,公、檢、法、銀行都不錯。家秀卻鼓勵南香考研。南香抱着頭說:“我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朱遙今今年該畢業了,這小子跑哪裡去了?”
楊宗保說:“他在開發區找到一個工作。怎麼你們不知道嗎?南香你也在北京,怎麼沒有聯繫嗎?奇怪我昨天約他過來,他還不肯,說有事。你們倆怎麼了,吵架了?”
“沒有啊。不過好久沒有聯繫了。我……比較忙……”南香說。好像除了季楓,這一兩年沒跟誰有聯繫過。南香,你要檢討。
那其他同學畢業怎麼打算呢?南香問楊宗保:“你家小李要考研嗎?”
提到小李,楊宗保臉上都是笑:“當然是在本市找工作了。女人嘛,無才就是德,讀那麼多書幹嘛?唉唉,家秀,住手,男女授受不親~~~”
家秀墊起腳扯着楊宗保的耳朵,說:“你個臭男人。都什麼年代了,還不讓女人讀書。我偏要讀書,一直讀到博士後。”
南香在旁邊笑着看他們打鬧,突然插嘴問道:“家秀,你家那口子要考研嗎?”
家秀沒想到南香會這麼問,放開了楊宗保的耳朵,語無倫次了起來:“什麼那口子……我不知道他……哎呀……管他呢……”說完把臉別到一旁,假裝欣賞海水。
楊宗保一頭霧水,問:“家秀你有男朋友了?怎麼不介紹給我認識,大家朋友一場,看我多大方,早早告訴你們我家小李。南香,你認識他男朋友?”
南香見家秀不肯說,就把話叉開了,說:“我就隨便詐她的,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男朋友。走吧,我們該回去了,我有點冷。”
看來家秀還不想給陳建業一個名分呢。還是說,李秀琴的情報是假的?看家秀那樣子,分明是有事瞞着大家。不管了,只要她高興就好。
假期好長,不知道季楓複習得怎麼樣了。考軍校應該也跟高考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