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PART 72
林蓁暈乎乎地醒來時,屋內不僅昏暗,還悶熱得叫人全身難受。她撓了撓才堪堪齊耳的短髮,把黏在額頭上的劉海撥開,用勁眨巴了一下酸澀腫脹的睡眼,還是沒能徹底清醒。
喝酒果真不是好事啊,除了頭疼,還全身肉疼,可能是出了酒店吹了冷風有點感冒了吧……不過,她是怎麼出酒店的呢?
她奮力地回憶甘願和顧雙城結婚的場景,一早堵門,然後中午吃飯,大家一起喝酒……然後……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
她一定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哥哥扛回家了吧!
還是有個哥哥好啊!林蓁揉了揉額角,翻身下牀想找點東西墊肚子,光裸的腳在牀邊勾了幾下,沒勾着拖鞋。莫不是哥哥就直接把她丟到牀上,鞋都沒換?
低頭看看自己,林蓁就笑了,哪裡啊,哥哥真是好人,還替她脫了衣服呢!沒有讓她穿着外套就睡覺呢!
只是——這個衣服脫得也太光了吧!
林蓁瞬間表情就抽搐了一下!應該……是找人脫的吧,但是即便是路雅南,也好歹給自己留個內衣啊!這樣裸睡,也太豪放了吧!
雙腳落地想去找衣服,腳底一觸到那紮實的羊毛地毯,林蓁轟地一下腦內一片空白了——她、的、房、間、是、地、板、啊!哪、裡、有、地、毯!
猛拍了還有點迷糊的自己兩個響亮的大耳光,林蓁嚥了下口水,把手伸進熱騰騰的被子裡掏了兩下,抓到一截結實的小臂時,她覺得自己全醒了!
因爲不熟悉這個房間,所以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按下去的時候林蓁緊閉雙眼默默祈禱——是個鴨,是個鴨,是個鴨……
是個鴨的話,只要給點錢就可以打發了!
燈開,屋亮,牀上的人被強烈的燈光刺了眼,皺了皺鼻子,擡手就去擋,嘴裡喃喃道:“好刺……”
那玩世不恭的長相,慵懶的動作,赤條條可見的健碩身體,不是顧一鳴是誰!
林蓁覺得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不過雷轟完了,還得清醒過來。她啪地關上燈,生怕驚擾到牀上的人,摸黑翻找自己的衣服,內衣,內褲,打底衫……
躡手躡腳……不過她全身腰痠背疼,也沒力氣弄出大動靜來,慢慢扭開房門,林蓁鬆了口氣,這房子是顧一鳴離開顧家自己單獨住的地方,除了顧一鳴以外沒有其他人,要是在顧家,那可就真是全完了!
繼續輕輕地關上大門,屋外竟下了大雪,雪夜裡寒風起,和方纔屋內的一室旖旎有着天壤之別,林蓁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自己……怎麼會和顧一鳴睡到了一起呢?!
她真想刨個雪坑把自己埋進去,那樣大概就會清醒了吧!甩甩腦袋,她決定今晚的事,誰也不說!
一週後,林蓁確定自己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爲她都喝得那麼醉,顧一鳴肯定也是喝醉了,醒來只要看不到人,也就不會想到什麼的。這樣,秘密就保住了!
和顧一鳴扯上關係的話……她得把眼珠子摳出來擋玻璃珠彈吧!
林蓁捂眼,她還是很愛自己這雙不大不小,炯炯有神的眼睛呢!
不過林蓁只猜對了一半,這一半是顧一鳴一覺醒來沒發現人,確實沒有想到和林蓁之間發生了什麼,秘密自然是沒人知道;而她沒猜對的另一半是,顧一鳴知道自己睡了個姑娘,雖不知道那姑娘是誰,卻能肯定,是個黃花大姑娘啊!
那天清早醒來牀上只有他一人,他捏了捏眉間,看來自己最近從良後禁慾太久了,竟然做了場春夢,真是要命。
掀開被子下牀,餘光一瞥,顧一鳴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沒錯,一塊豔麗的顏色,比熟睡中的燈光還扎眼,赫然留在他的牀中央。
顧一鳴喉結一動,狠狠嚥了下口水,他好像沒有痔瘡吧……
“於是,你覺得你睡了個大姑娘,但是大姑娘不見了?”顧雙城聽完顧一鳴的描述後,覺得大哥是做義工做久了,心靈得到了昇華,人生追求都高度精神化了,“大哥,你不會告訴我那姑娘是田螺姑娘吧?”
“說正經的呢!”顧一鳴暴怒了,“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那、那絕對是個姑娘!”
“你確定你沒痔瘡?”顧二爺不屑地說,“你那天可喝了不少酒……”
“我特意去醫院做了肛腸檢查了都!”顧一鳴一字一頓地重申了自己沒有痔瘡這件事。
顧雙城合上手裡的文件,思忖了一下,“大哥你想啊,要是一個姑娘被你睡了,沒道理不找你麻煩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啊!”顧一鳴一拍手,說了這半天,就這句話才說到點子上。
“所以……根本不存在這個姑娘。”顧二爺肯定地說,“而且你以前也沒少風流,幹嘛這次一副處男失身的模樣?”
顧一鳴囧臉,“不是啊,我不是覺得以前那樣不好麼……而且、而且我和那些人都是互相逢場作戲的,大家圖個你情我願,可這個、這個是個大姑娘啊!”
顧二爺繼續忙活,“那不更簡單了,這姑娘被你睡了都不來找你,肯定也是圖個你情我願,既然你情我願,你又糾結啥呢?”
“其實,雙城……”顧一鳴咬了咬嘴脣,“她和我睡了卻跑了,我有一種我被人強|暴了的感覺……”
“……你就是被輪了,你也不吃虧!”
這個秘密一直保持了近一個月,甘願婚後火速懷孕,顧雙城休假在家照顧安胎的妻子,顧一鳴暫時接替了顧雙城的部分工作。
正好趕上春節假期結束,一堆事等着做,而林蓁作爲T&D的負責人也得去顧氏跑腿。
初春J市的天氣乍暖還寒,正趕上小年,林蓁晚上約了和甘願她們一起吃飯,於是穿了條呢子連身裙,她盤算着這個時間正好談完事還能蹭顧二爺的順風車呢。
可她一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看到顧一鳴,就傻了眼,下意識轉身就走。
“哎!”顧一鳴叫住她,“你沒走錯地方,雙城在家陪甘願呢,我接了他的班。”
林蓁轉過身來,很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顧一鳴一圈,“就你?”
“……”顧一鳴雖有自知之明,也勇於自嘲,但是這不代表,他被人嘲笑時還要保持風度,尤其是如此的——明、晃、晃!於是顧一鳴反駁道,“不是我,是你這個捲毛麼?”
林蓁一怔,擡手一摸耳朵,她的短髮過了耳,圍着羊絨圍巾,髮梢微微上翻,卷出俏皮的弧度。
其實顧一鳴覺得這樣還挺可愛的,相比之前不適合林蓁的長髮,這樣俏皮的短髮反倒更有女孩子的味道,只是話題打從一開始就被林蓁引向了敵對的方向,所以他也沒理由地反脣相譏,把心底的誇獎硬生生掰成了譏諷。
林蓁是何許人也,堂堂林大女漢子,豈有被人攻擊道理。況且她之前對顧一鳴還懷揣着點小心思,難免還會有點矜持,如今窗戶紙不僅捅破了,還撕了個稀巴爛,她對顧一鳴早已死心,矜持這種東西自然就進了狗肚子,消化了個乾淨。
“捲毛?呵呵……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捲毛來着?我想想,小名叫卷卷是麼?那是狗的名字吧!”
顧一鳴雙目一瞪,這個丫頭竟然敢抖他小時候的破事,真是膽大包天!她真以爲自己從良了就好欺負了是麼!“那你呢,你可別忘了,剛進中學的時候你進女廁所都把女同學嚇哭了呢!大家都以爲你是男孩!現在還學女孩穿裙子啦……”
小學升初中那年暑假林蓁去學潛水,因爲弄不好頭髮,就索性剪了短髮,又曬得黑不溜秋,穿背心和短褲,整個就一個小男孩,結果開學第一天課間上廁所,她邁步走進女廁所,嚇得裡面的女生驚叫一片,偏巧被高一的顧一鳴撞見了,笑得好不歡脫。
林蓁的黑歷史被人揭穿,在腦海裡飛快搜索,卻也找不到顧一鳴什麼死穴,慌不擇路她脫口而出,“是誰愛得你死我活,卻最後發現人家是你小姑媽了!太搞笑了!”
“……”這一刀戳的顧一鳴着實不淺,他一下語塞,說不出話來。林蓁自個說完,也就後悔了,拿這事攻擊顧一鳴確實不太好,但是話已經出口,她也收不回來了。
顧一鳴長噓一口氣,倒也沒發火,只是乾咳一聲,“我知道你看我不爽,我不就是那天酒喝多了點嗎?”他當然記得自己那天在酒吧喝多了強吻林蓁的事,也知道她事後惱羞成怒,甘願結婚時她當着人面沒發作,如今就他們倆私下碰上,她哪能不發火呢?所以他想,自己就紳士一點,讓林蓁就坡下驢好了。
可顧一鳴怎麼也沒想到,這句話哪裡是讓林蓁就坡下驢呢,完全是給了林蓁這頭倔驢一腳,叫她急速狂奔啊!
原本還有點歉疚的林蓁突然就跳腳了,“你、你說什麼酒喝多了!我纔沒有酒喝多!不!我纔沒喝酒!誰、誰看你不爽啦!你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看都沒看你一眼!”她一口氣連珠炮似的通通通掃射了一圈。
變成篩子的顧一鳴撓了撓頭,“你……這麼激動幹嘛?”
“我、我激動?!”林蓁怒髮衝冠,“我幹嘛要激動,我有什麼好激動的,我和你又沒什麼關係!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污衊我酒喝多了!”她吼完,憤憤地從包裡丟出一疊文件,“吶!你拿去慢慢看!看完叫人送來給我!”
林蓁的反應確實過大了,顧一鳴一時被她吼懵住了,過了一會想想覺得有些蹊蹺。他打了個電話給林方思,“甘願結婚那天……林蓁和你一起回家的嗎?”
林方思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摸不着頭腦,“這都要一個月了,你還要拿甘願結婚的事刺激我麼?”
“你快回答我啊!”顧一鳴心裡憋着事,哪裡有閒工夫去刺激林方思呢。
林方思思忖了良久,“其實……我不記得了,那天我也喝多了啊!”
“……林蓁可是你妹妹啊!”顧一鳴吼了起來,“你妹妹晚上回家沒有你都不知道?!”
“哇!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林蓁來了!”林方思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而且她又不是未成年,你看她完全一個糙漢子,有啥好擔心的……”
顧一鳴想,他大概知道林蓁是如何一步步變成女漢子的了,她哥哥也太不上心了吧!“那她也是個女孩啊!”
“……”林方思想來想去,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只不過……“平時不都是你叫她純爺們的麼?”
“……”顧一鳴語塞,只能轉移話題,“你個大男人怎麼那麼囉嗦啊!難怪小姑媽不要你,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怎麼那多話!”他的氣場雖不及弟弟顧雙城,可唬住林方思還是綽綽有餘的。
於是林方思果真被唬住了,“她好像是第二天中午回來的吧,我記得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人說她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顧一鳴腦子轟地一聲,平地驚雷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果是林蓁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只是,是林蓁的話,該怎麼辦?
他還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的林蓁還挺像個小姑娘的,梳着小辮子,穿着小裙子,只是麼……性格比一般小姑娘豪放,膽子也挺大。
那會林蓁才四五歲,第一次來顧家,他帶着她在花園裡玩,沒多久,就見她蓮藕般肉嘟嘟的小短腿直蹦躂,跑到了自己面前,得意地舉起一隻大肥蟲,“一鳴哥哥,蟲蟲!蟲蟲!”
顧一鳴雖然不怕蟲,但着實慎得慌,“快丟掉!”
林蓁不但沒丟掉,還特別開心,揮舞着小蟲子,“看,蟲蟲飛飛了,蟲蟲飛飛了!”
顧一鳴一把逮住她的小手,揮動她的手想丟蟲子,她不依,顧一鳴就急了,手上勁一大,軟綿綿的大肥蟲噗呲一聲,被捏爆了,腸穿肚爛沾了顧一鳴一手,頓時他胃裡一陣翻騰,噁心得直甩手。
林蓁也傻眼了,看着自己的寶貝蟲子被人捏碎了,哇地一聲就嚎啕大哭。
顧一鳴強忍着反胃,硬着頭皮來哄她,“小蓁,不哭了,不哭了,你要什麼,哥哥賠給你……”
“我要很多個蟲蟲!”林蓁一邊哭着一邊用沾着蟲子“殘骸”的手去抹鼻子,顧一鳴生怕她把那手順便放進嘴裡嗍幾口,連聲答應她的要求,“行行,我馬上給你去抓蟲子……”
想當初小時候自己捏爆了一隻她的蟲子,就活活抓了十幾只賠給她纔算完事,這如今……他要怎麼賠啊!
顧一鳴閉上眼,想到自己今後要爲那晚的酒後亂性付出終身的代價,像條狗一樣被林蓁牽着脖子走,只要稍有反抗,林大漢子就一腳踹過來,“這是你欠我的!”
風流了這麼多年,顧一鳴第一次徹悟,男人啊,看好自己的下半身啊!不然毀的就是下半生了啊!
儘管林蓁沒有主動承認,但是顧一鳴覺得自己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即使下半生要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也得承擔起責任來,不然真還不如林蓁爺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