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柳樹越近,入耳的聲音也聽的愈發清晰,的確是求救聲,而且是柳絮和陳潔發出的,陸銘心一凜,加快了遊動的速度。
穿過柳樹叢,視野變得開朗起來,原來這也是一片水域,和前面的湖相連,卻被柳樹叢格擋開來。
聲音忽然消失,陸銘擔憂的眼神掠過水麪,不知看到了什麼瞳孔狠狠一縮,拼命朝着前方游去。
兩人乘坐的船整個沉入水中,只剩邊緣漂浮在水面上,而離船不遠的位置,一波又一波的水花濺了起來。
原來到最後船裡積聚的水越來越多,再也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體重,翻了,因而柳絮和陳潔齊齊落入水中。
顧念着柳絮,陳潔努力用手拖着柳絮讓她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可不會游泳的陳潔很快就支撐不住,肺部的空氣被大量涌入的水取代,呼吸漸漸不暢。
柳絮手腳也在水裡劃拉着,邊揮舞邊呼聲求救,可身體不但沒有浮起來,反而有繼續往下沉的趨勢,耗去不少力氣,呼聲也開始變弱。
氣短胸悶,陳潔一個沒堅持住手鬆了開來,柳絮頓時喝了好幾大口水,被嗆得不住乾咳,陳潔一慌,腦子瞬間清醒過來,伸手去抓往下沉的柳絮,“柳絮,柳絮,你別往下沉啊……”
兩人臉上溼漉漉的,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水。
費力去拖,卻沒絲毫起色,連帶着陳潔也一塊兒往水底沉去。嗓子都喊破了還是沒人來,水中的柳絮與陳潔勉力對望一眼,彼此的眼中有着,再清楚不過的恐慌,和隱隱的絕望。
再不來人,她們倆真溺死在這片水塘了。
手緊緊攥在一起,試圖給彼此鼓勵,以往她們任何一方無助時都會這麼做,然這次,除了緩緩變涼的掌心,再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度。
就在兩人以爲必死無疑時,漸漸下沉的身體忽然不再往下沉,而是緩慢的往上浮起,就好像有人在身下拖着一樣。
神智已經迷離的兩人,乍一嗅到新鮮空氣,立即本能的張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與此同時,混沌的神智勉強恢復些許。
等徹底清醒時,已經有人拖着她們倆往岸邊游去,不知是不是同時拖兩個人有些吃力,身後的氣息喘的很厲害。
柳絮和陳潔的第一反應是得救了,緊接着就是回頭看救她們的人是誰。
居然是……陸銘。
可兩人也感覺到了陸銘的氣力不支,那張陽剛正氣的臉龐,上面青筋暴起,額頭不斷往下滴着大顆大顆的汗珠。
陳潔看了眼她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再看一眼受到驚嚇臉色蒼白的柳絮,咬了咬牙一狠心,掙脫開陸銘的援助,往旁邊撲騰去。
“先救她。”陳潔低聲喊了一句。
柳絮聽到這句話時陡然睜大眼,扭頭去看距離他們已有一米遠的陳潔,驚恐的搖了搖頭,失聲痛喊,“陳潔,你不能這樣……”
陽光下的陳潔,衝着柳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繼而微微一笑,笑容仍舊是那麼的漂亮,張揚。
眼淚一瞬間涌出眼眶,柳絮睚眥目裂的瞪着陳潔的方向,想伸手去夠她,人就在眼前,卻怎麼努力也夠不着,張着的脣哆嗦的不成樣子,不斷重複着,“不要……不要……”
察覺到陳潔的動作,陸銘連忙伸手去抓,可還是晚了一步,右手臂過度用力,身後立即出現一道與深綠的水面極爲不符的深紅色。
細看之下,就會發現,那道紅痕從陸銘的身後往外蔓延,越遠顏色越淺。
柳絮抓住陸銘的胳膊,哭着求他,“求求你,救救陳潔,我們不能就這樣丟下她……”嗚咽聲在靜寂的湖面上空想起,一片悲涼。
陸銘深眉擰的厲害,照以往他的體力同時送柳絮和陳潔回到岸邊根本不成問題,可關鍵是,在經過之前那片柳樹叢時,水底下不知爲何埋了暗樁,他急着救人沒注意,結果直直撞了上去,胳膊被暗樁穿透,嚴重失血,所以剛剛同時救兩人時纔會如此吃力,他受傷的胳膊根本就用不上什麼勁兒,甚至連還能支撐多久他都不清楚。
然柳絮的苦苦哀求他無法忽略,猶豫了片刻拖穩了柳絮轉身去救陳潔,可陳潔好像一心求死般,不停的朝着遠離他們的位置撲騰。
“快救柳絮……”陳潔的聲音很是虛弱,沒了平日裡的女王氣勢,這麼做顯然也看出了陸銘嚴重的傷勢。
對於陳潔這種捨己救人犧牲自我的精神,陸銘心狠狠一震,怕再耽擱下去他也支撐不住,不顧柳絮的掙扎帶着她往岸邊游去。
轉身前,陸銘對陳潔說了一句話,嗓音發冷,帶着部隊裡練就出來的不容抗拒。
“曲子辰馬上就到,你務必要堅持住,同時做青蛙跳躍的動作。”話落的那一瞬間,陳潔的眼神明顯亮了亮。
“不……”前行途中,柳絮不斷回頭,看着陳潔越來越渺小的人影,不住的嘶聲搖着頭。
聽到曲子辰三個字時,陳潔好似被激發了身體內隱藏的潛能,腦海不斷回跳着青蛙跳躍的姿勢,身體跟着照做。
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直到浸泡在冰冷水裡的手腳都變得麻木,陳潔依舊沒有放棄這個動作。
雖然在原地五米範圍內無方向的遊動,但總算是不再沉下去,隨後趕到的曲子辰一眼掃到陳潔,立即跟瘋了似的往她的方向靠近。
黝黑的眼珠子一瞬間變得通紅,遠遠看去,曲子辰朝陳潔靠近的身影,就好像一道閃電,快的驚人。
陸銘前腳將柳絮弄上岸,將柳絮肺部積着的水給壓了出來就要返身去救陳潔,在看到曲子辰的身影后作罷,一屁股坐在地上,而一旁渾身溼透的柳絮,則躺在地上大力喘氣,眼睛卻死死的盯着水面,陳潔所在的方向。
片刻之後,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是曲子辰和陳潔上了岸,柳絮憋在胸腔的氣瞬間一鬆,嘴角彎起掛着舒心的淺淺笑意。
將陳潔也救起後,曲子辰壓出她腹部的手,隨即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奶奶個熊,哪個賤人,居然在水底下立了那麼多鋼筋。”
語氣憤懣,粉色襯衫上布着幾道深深淺淺的血痕,顯然也掛了彩。
陸銘歇了口氣扶着柳絮坐起來,聽見曲子辰發牢騷走過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說這些廢話了,先送兩人去醫院,我擔心……”
話說了一半,目光卻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柳絮的肚子,擔心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柳絮雙手嗖的搭上腹部,小臉上有着驚恐。
曲子辰本想讓陸銘留下來善後,畢竟船好好的怎麼會漏水,是真的意外還是有人故意所爲現在不好說,在看見陸銘右手整個袖子都被染成鮮紅後改了主意。
“你跟着去照顧好她們,這裡我來解決。”頓了頓,壞心眼的想捏一下陸銘的傷口,想想又於心不忍最後作罷,“順便讓醫生把傷口也包紮一下。”
見陸銘投過來掃視的眼神,曲子辰挺挺胸脯,“放心,大爺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被那些鋼筋傷到,充其量就是小傷。”
陸銘腦子已經開始發昏,也就不再推脫,轉身去將車開過來,而曲子辰則從褲袋裡摸出手機給醫院支了個聲,讓他們提前準備好。
車子朝着曲子辰所說的醫院駛去,索性路程並不遠,約莫二十分鐘就到了,而被曲子辰提前通知的醫生早已守候在門外,看見一行人,趕忙迎了上來。
柳絮來過醫院幾次,而且每次來都是曲子晉親自陪着來,這待遇獨一無二,因而醫生一眼就認了出來。
緊接着就是各項檢查,柳絮也擔心肚子裡的寶寶有沒有危險,認真的按照醫生的要求去做。
溺水和摔倒不同,摔倒可以用手護着肚子,減輕寶寶所受的震感,可溺水就不同了,想保護寶寶也無從做起。
這廂人們忙個不停,留守的曲子辰也沒閒着,在項目負責人給不出解釋時,硬是動用曲子晉的權力,將整個湖給封了起來,保護現場。
甚至,怕遊樂場的人動手腳,直接叫來警察將整個湖團團圍住,任何人都不可靠近半分。
安排好這一切,曲子辰才喘了一口氣,因掛念着受傷的幾人,又馬不停蹄的往醫院趕去。
做完所有的檢查,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透過窗戶看過去,一盞盞華燈次第燃起,將黑暗劈成無數份,形成一個個光源。
正等着結果時,手機響了,柳絮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搖搖頭甩去腦海中那些胡思亂想,接通了電話。
“你在哪兒?怎麼還不回來?”清徐低沉熟悉的嗓音響起時,柳絮鼻子一酸,很想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包括期間的絕望,和劫後餘生的喜悅,以及此刻對結果未定的恐慌。
然喉嚨突然失音,發不出一個音節。
曲子晉聽出電話裡的不對勁,又問了一遍,這回語氣帶着命令的口吻。
柳絮用力吸了幾下鼻子,將眼眶中的淚眨了回去,才緩緩開口,“在醫院。”
“醫院?”聲量陡然拔高,柳絮能清楚聽到曲子晉語氣裡的濃濃緊張,趕忙補充道,“是陸銘,是陸銘受了傷。”
她,忽然有些不敢告訴曲子晉,此刻她對寶寶的擔憂。
“在那兒呆着別動,我馬上趕過去。”丟下一句話,曲子晉問了地址,掛了電話。
已過了下班的點兒,秦晉整棟樓都限於黑暗,唯有總裁辦有着亮光,靜靜的走廊裡,男人的腳步聲很重,失了平日裡的沉穩。
眉眼沉沉的盯着電梯不斷下降的數字,卻還是嫌慢。和柳絮朝夕相處,他怎麼會聽不出來,柳絮有事情瞞着他。
既然瞞他,必定和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