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想做什麼?”聞人嵐崢倏地回首,目光亮若鋒芒,語氣也有幾分陰森。“莫非是想囚禁我們不成?”
二皇子、六皇子相視對望,面面相覷。
八皇子冷笑不答,手一揮,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老八!你這是什麼意思?”脾氣相對最爲暴烈的二皇子轉頭,怒目而視。“莫非你懷疑我們是兇手,想將我們扣押不成?別怪我們這些做兄弟的沒提醒你,就算你懷疑是我們下手,也要拿出證據來,否則這事就算鬧到了御前,也是你沒道理!”
“老八你什麼意思?不妨說出來參詳參詳!”六皇子慢吞吞道。
“八哥該不會是傷心過度行爲失常?”尾音微微上挑,聞人嵐崢笑意溫柔,語氣卻怎麼聽怎麼森冷。
“三位誤會了。”八皇子雖然笑得溫文爾雅,眼神卻還是有一絲猙獰怎麼也掩飾不住。
聞人嵐崢表示理解,地上那具屍體本身並不可怕,但估計這世上沒幾個人敢惹脾氣乖戾陰鷙又護短的顧歇。出了這種事,下手的自然不會被放過,八皇子同樣會被問責。
“不管怎樣,還請三位暫留此處,靜候兇手緝拿歸案。”八皇子態度堅決。
“笑話,誰知道你能不能拿到兇手?你能確定兇手就是剛纔那舞女?就算真是,誰知道你何時才能拿下她?若你過個一年半載才能拿住人,難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呆一年半載不成?”二皇子語氣嘲諷,冷笑如刀。
“這就不勞二哥操心了。”八皇子語氣平靜,瞥了眼聞人嵐崢,他意味深長地微笑道:“老九你的那位紅顏知己,似乎還在後院客房休息吧?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聞人嵐崢面色清冷,陰測測地問,眼神森然。
“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樣精妙的毒藥,能夠做出來的人不多呢!最起碼此時在這碧雲樓裡沒幾個人能做出來。”八皇子無所謂道。
“笑話,你見過哪個刺客來殺人,還會現配毒藥的?能做出來的人不多,不代表沒有!想栽贓陷害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污衊他人,你也要找個可信的理由!”聞人嵐崢冷笑,“怎麼?天底下就她一個醫藥聖手不成?你憑什麼確定這刺客和毒藥都和她有關?證據呢?”
“證據?哼!誰能證明她一直在房間裡休息?”八皇子打定主意將這件事賴到蘭傾旖頭上。反正這些人是爲殺她而來,出了事自然要算到她頭上!
“八哥這話好沒道理,明明是你派人將她帶下去休息,如今卻說無法證明!八哥你不會如此心慈天真,連派人看守都沒有吧!不對,派去的人是八哥你的下屬,自然聽你的話,你要讓他們指鹿爲馬,硬說她不曾在房中休息,要將這兇手之名扣到她頭上,小弟也拿你沒辦法是不是?”聞人嵐崢半步不退,針尖對麥芒,犀利反問。
事關自己利益,兩人都堅決不退步,相互對視,臉上帶笑,笑裡藏刀,刀上淬毒。每個字都如雪裡深埋的長劍,迸射着森森寒光。
……
“哎喲喲,剛纔老八那聲驚呼,真該去小倌館賣唱,難得如此震驚之下能爆出這麼尖利的聲音。”蘭傾旖忙着嗑瓜子吃零食,盯着琉璃鏡中某人形如鬥雞眼的難看德行,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
“這算不算狗急跳牆?”溫九簫饒有興致地看着,笑意涼涼。他也不客氣,從蘭傾旖面前的盤子裡抓了把瓜子,被蘭傾旖毫不客氣反搶了回來。“要吃你讓下人給你送來,不準動我的!”
“小氣!”溫九簫嫌棄。
“其實這也不奇怪,老八這麼惜命,自然不好得罪顧歇,必然要找個替罪羊給顧歇做交代。還有比我更好的選擇嗎?”蘭傾旖仰天吐瓜子殼,撇嘴不屑。微微上挑的眼角弧度幾分凌厲幾分森然。
“所以你下手才這麼決然?與其給人背黑鍋,不如先下手爲強坐實了這個罪名!”溫九簫脣角笑意陰冷,那笑只掛在半邊脣上,看上去渺遠而冷。
“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反正我們和顧歇是不共戴天的死對頭,我不介意把她往死裡得罪。”蘭傾旖忽然皺眉,“這瓜子炒得不好,五香瓜子的五香味道太濃烈,都失了瓜子的味道,只剩下佐料的味道,回頭我得空了自己炒好了派人給你送去。”
“行啊!我求之不得!”溫九簫也覺得這味道不佳,有人給送來正好。
“那傢伙好歹是顧歇門下,地位也不算低,就算再怎麼好色,也不至於那麼遜,警覺性那麼低,你做了什麼手腳?”蘭傾旖隨口問。
“七七,你難道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嗎?”溫九簫笑得特別無辜。
蘭傾旖瞟他一眼,轉過頭,滿臉嫌棄和不屑。
笑得忒賤!
“你給他下了媚藥?難道下在杯子上?只有這樣纔不會留下痕跡!可你怎麼就能確定自己不會弄錯人?”蘭傾旖不解。
“聰明!”溫九簫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當然不會弄錯,你剛纔又不是沒看見他那個眼睛長頭頂上的德行!這樣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己和他人共用杯盞?他的東西都是特別看護的。藥下在杯子上,酒水一衝自然不留痕跡,裡面我讓人下了歡好凝香露。前頭雨霖別院裡常用這種藥。這是一種最普通的媚藥,主要是用於閨房間的情趣,藥效溫和,至少半個時辰後纔會發作,但效果極好。雨霖別院的姑娘通常會加一些歡好凝香露在香薰爐裡,隨着香味的旖旎飄渺,加上百花釀的酒力,客人的慾望會在無形之中發揮到淋漓盡致。即使他聞出了不對,也不會懷疑什麼。再說……”他斜眼瞧着她,左瞧一眼右瞧一眼,笑容充滿了興味,“你的舞跳得那麼勾魂,把廳裡的男人們全都迷了個七葷八素,就是味道不對,他也聞不出來!”
嘖嘖,他剛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從她進那道門開始,那位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那眼神……他看了都覺得脊背發涼。也不知道那位有沒有氣得內傷。只怕某人今晚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我沒聽過有哪種媚藥會讓人骨酥筋軟行動不便的。”蘭傾旖面無表情。
尼瑪!以爲我是瞎子,看不見你的幸災樂禍嗎?這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
“用百花釀配合歡好凝香露可以催情,自然也可以用其他東西做別的用途。用上我那裡的醉顏紅,也就有那種效果了。”溫九簫笑意淺淡。
“既然如此,你幹嘛不直接下毒毒死他?非要讓我出手,兜這麼大的圈子。”蘭傾旖覺得他閒着沒事多此一舉。
溫九簫微微一笑,指了指鏡中映出的兄弟四個,“在我眼裡,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狗咬狗兩嘴毛,他們鬥得死去活來的關我什麼事?我爲什麼要插手打破他們之間的平衡?”
蘭傾旖沉默。的確,以溫九簫在黎國的地位和實力以及聞人炯對他的倚重,別說他插手,就算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誰誰有帝王之相,恐怕這場儲位之爭都會塵埃落定大局已定。他這麼多年不理朝政,爲何要在此時多事?
“若非老八搭上了顧歇的線,我根本不會管這事。”溫九簫眼底冷意浮動,譏誚道:“讓他們去爭,都死乾淨了也就沒得爭了。”他瞟了眼蘭傾旖,眼底神情淡漠如煙,“你既然身處這個圈子,那就由你來好了,免得我出手引來有心人的注意。不過,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小心玩火自焚。”
蘭傾旖扁了扁嘴,嘆氣,“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管結果怎樣,我對自己做過的選擇都不會後悔。”
“你該回去了,現在時機正好,蘇婷丫頭正好到門外的長廊,你去換下她神不知鬼不覺。”溫九簫挪動着琉璃鏡,映出長廊上的場景。
蘭傾旖搖頭,“得了吧!現在外面肯定是嚴陣以待三步一防就等着抓破綻。我出去不是自投羅網?”
“蘇婷若是應付不來,你打算怎麼辦?”溫九簫挑眉,笑容依舊,幾分幽魅幾分邪氣。
蘭傾旖面不改色答:“人是你**出來的,計劃是你定的,我只是個執行者,出了事自然由你負責。”
溫九簫嗤地一笑,“你就篤定了我不會暴露自己是不是?”
他想暗箱操作,自然要讓手下撐過明面場景,不然豈不是隻能他親自出面?
蘭傾旖點頭,乾脆利落答:“沒錯!”
溫九簫:“……”
屋角金鈴忽然響起,聲音或急或緩,頻率不齊。蘭傾旖怔了怔,“這是……什麼意思?”
溫九簫分辨着金鈴聲,笑道:“蘇婷在向我通報老八的佈置,看來他對你還真不是一般的關注。她說讓你去,怕自己掌不住情形。”
蘭傾旖挑眉。關注是正常的,也不想想老八因爲她承受了多大損失。可這時去?
“去吧!沒事!”溫九簫拍了拍她的肩,“長廊拐角有機關,只要你速度夠快,蘇婷會辦妥的。”
蘭傾旖無奈點頭,轉身出門。
回形長廊搭在水上,底下水紋悠悠水聲淙淙,蘭傾旖貼着廊底木板到達拐角,一拉微凸的木板,果然出現了門戶,她躍入其中,扣了扣牆壁。
牆上的巨龜浮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廊下燈光明亮,特製的具有穿透力的光,映在浮雕上,和拐角探燈燈光交織成一片,原本清晰的光照,反而開始模糊。
典型的燈下黑。
蘭傾旖脣角浮起一抹清淡的笑意。
燈光如果映得不對,照樣照不出什麼東西。
蘇婷以最快速度摘下面具遞給她,飛快退進了浮雕後的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