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官銀朵以一萬兩黃金的天價,將自己賣給了艾辰。

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不到幾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迅速傳遍芙蓉鎮,整個芙蓉鎮都轟動了,家家戶戶都在談論此事,好奇上門的街坊鄰居都快把“白帆樓”的門坎踏破了。

好不容易把擠上門看熱鬧的人請出去,官掌櫃立刻關上“白帆樓”的大門,和一雙兒女失魂落魄地對坐着。

“艾少爺到底是不是說真的?”整件事情的發生過分離奇,官銀堯實在難以相信。

“事情鬧得這麼大,人盡皆知了,萬一艾少爺不是來真的,那咱們官家的臉要往哪兒擱呀?而且人家肯定要罵銀朵自擡身價了!”官掌櫃憂心忡忡地說。

官銀朵捧着茶杯默默地啜飲,此時的她也是心慌意亂,自從艾辰離開“白帆樓”之後,她的腦袋就開始發昏、發熱、發麻,完全不能思考。

“我想艾家是有頭有臉的富蒙,不可能說假話毀掉自己的名聲吧?他們經商的人最重視聲譽了。”官銀堯倒是比爹和妹妹冷靜得多。“何況當時還有那麼多人聽見艾少爺說的話,也許一萬兩黃金對艾少爺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如果艾少爺真的命人擡來了一萬兩黃金該怎麼辦?那麼多的黃金,想到我就身子骨發軟,怎麼真的敢收下呀!”官掌拒禁不住發抖。

“說得也是,家裡堆着一座金山,盜賊不來光顧纔怪,而且現在滿城鎮的人都知道咱們就快要有一萬兩黃金了,多少惡人虎視眈眈要來分杯羹啊?”官銀堯頭痛地嘆口氣,真是沒錢煩惱,有錢也煩惱。

“我可不想引來盜匪洗劫咱們‘白帆樓’,萬一那一萬兩黃金真的搬來了,咱們應該怎麼處置,這可得先想好了,以免真把災星招進門。”官掌櫃憂慮地看着一雙兒女。

官銀堯低頭思索着。“我是有個想法,不如咱們請艾少爺將一萬兩黃金換成等值的土地或是房產,這樣對我們來說也方便處理,總比家裡擺上一堆金山,引狠入室來得安全些。”

官掌櫃頗頗點頭,表示同意。

“總歸一句,都是我不好。”官銀朵低聲懺悔。“我本來是想讓艾少爺打退堂鼓,所以才亂開一萬兩黃金的天價,萬萬沒想至他居然會答應……”

“所以說,艾少爺對你是勢在必得了。”官銀堯把臉轉向妹妹。“銀朵,你究竟長得多美呀?讓爹要這樣藏着你,讓艾少爺一見你就非要你不可,真可惜大哥都看不見你長得有多美。”

官銀朵的眸子睜得又大又圓,看起來顯得特別單純稚氣。

“一個女人再美能美到哪裡去,我長得也就剛好沒什麼大缺陷而已。”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大美人,最多也就是五官端正,搭配起來還算個清秀佳人,但要說美若天仙,也還遠遠及不上。“我想艾少爺一定不是個正常人,哪有人會花一萬兩黃金買一個女人的?他要不是瘋子,就是腦子有問題。”

“你可別這麼說。”官掌櫃大搖其頭。“聽說艾少爺鑑識珍寶的功力極高,任何奇珍異寶到他眼中能夠去僞存真,去粗取精,他可以化‘腐朽’爲神奇,也可以讓價值連城的‘珍寶’一夕間變成一文不值的東西,多少古董商的眼力都比不上他呀!這樣的人不可能是瘋子,說他腦子有問題那更不可能了。艾家在多少省分設有糧倉,貨物在各省轉運買賣,那些都是艾少爺在監管的,腦子有問題的人怎麼有辦法去做這些事?”

“這麼說,咱們銀朵在艾少爺眼中算是珍寶了。”官銀堯驚奇的語調中透着一點笑意。

“哥,你這是在取笑我嗎?”官銀朵撇了撇脣角,這整件事,都讓她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我這輩子還沒見過什麼珍寶呢,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倒成了別人眼中的珍寶,未免太好笑了。”

“銀朵,爹也不願讓人說自己在賣女兒,這一萬兩黃金爹要是拿了,心裡也覺得滿是罪惡。爹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呢?”官掌櫃憂心地看着女兒。“要是你真不情願嫁給艾少爺,咱們再另想對策,大不了也就沒了‘白帆樓’,咱們一家子離開芙蓉鎮另起爐竈也沒關係。”

官銀朵知道爹只是嘴裡說得輕鬆,事實上“白帆樓”是爹白手起家經營起來的,靠着“白帆樓”,爹養活了大哥和她兩個人,如今爹老了,大哥又雙目失明,一家人要離開芙蓉鎮另起爐竈,談何容易?

“爹,這是我自己開的價,而且還言明瞭不二價,不管做什麼買賣,價錢議定了就是不能反悔,我只怪自己太低估艾家的財力。”官銀朵嘆了口氣,她誰都不惱,只是惱自己。“其實這樣也好,現在有了這麼多錢,大哥不用怕娶不到好媳婦,爹也可以安心養老去了,這輩子都不用煩惱生計。我賣給他,想想也是很合算的。”

官銀堯滿心愧歉。“銀朵,我不希望你是因爲我而出賣自己──”

“哥,我沒那麼偉大。”她忙打斷他。“誰會知道艾少爺偏偏看上我呢?我亂開的天價他也願意付,事到如今不認栽還能怎麼樣?艾家的財力勢力遍佈整個江南,就算遠離芙蓉鎮,也很難脫離艾家的勢力範圍。反正我總要嫁人的,能嫁給這樣的富豪人家,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吧?而且,一萬兩黃金得幾輩子才賺得來呀?就憑我,能換到一萬兩黃金,也算值得了。”

“可是……有錢人家的飯碗不好捧啊!”官掌櫃語重心長地說。“和艾家結親的全都是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艾老爺的妻妾們、女婿們,不是大官就是富商,咱們小家小戶的,爹怕你嫁給艾少爺後,會坐不住正室的位子。”

官銀朵淡淡地笑了。她在心裡笑父親的想法太過天真,雖然她不知道艾辰把她買去擺在房裡究竟有什麼目的,但她確信艾辰絕對不是真的要“娶”她爲妻。

她認定最有可能的目的,是要利用她的身體來發泄淫慾,而令她最害怕的是,他是否會凌虐她,或是對她施暴?

對她來說,艾辰是神秘莫測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將會有什麼遭遇?對於自己未知的未來,她內心其實很恐懼也很驚惶,然而面對着年邁的父親和雙目失明的大哥,她也唯有臣服,接受命運的安排。

倘若真的會被一萬兩黃金給壓死,她也只有認命的分了。

馬車內,艾辰和官銀朵各據一方坐着,一路上艾辰不曾與她交談,一徑望着車窗外出神。

這天一早,“白帆樓”的大門爲了艾辰而打開,艾辰並沒有真的帶一萬兩黃金上門,而是帶着賬房,由他向官掌櫃點算與一萬兩黃金等值的土地、田產和一箱白銀。一點算完,艾辰就當場等着她上馬車,甚至連一點給她收拾行李的機會都不給,因爲他說,她所需要的艾府統統會替她準備好。

馬車緩緩駛離雲霓大街,官銀朵望着“白帆樓”的招牌漸漸遠去,忽然覺得一陣鼻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你會不會讓我回家看我爹和我大哥?”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家,忍不住傷心不捨。

“你想見他們,我就派人去接他們進府。”艾辰淡然地看着她,無法體會她難捨的親情。

官銀朵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許她離開艾府,若想要見面,只有爹和大哥可以到艾府來看她。

“你買我,是像養一隻籠中鳥那樣嗎?”她小心地試探。

“我不會把你關起來,你可以在府裡自由來去。”他的語氣仍是平淡。

官銀朵怔然凝望着他輪廓鮮明的側臉,他的神情態度雖然像塊冰冷的石頭,但儀乎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可怕。

“你可以讓我在府裡自由來去,但卻不許我回家?”他果然不像是要娶她爲妻,妻子也是可以回孃家的呀!

“如果你想出府,就只能跟在我身邊。”他淡淡輕瞥她一眼,又不帶絲毫感情地轉窗口外。

“所以……我不是籠中鳥,是像貓狗那樣的寵物?”她忍不住再度試探自己的地位。

艾辰轉眸望着她,視線銳利得像要穿透她。

“我只是想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你而已。”她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艾辰默然,像在深深思索着她的話。對於官銀朵,他只是一種想要收藏的心情,而他所有的收藏品並不會問他這個問題。

“你爹不是希望我娶你嗎?”他無可無不可地說。對他而言,“妻子”也是一種擺設,只是也許不會是他喜歡的那種。

官銀朵的呼息頓了一頓。“那是我爹的希望沒錯,但是……並不是你的希望吧?”

“我沒有什麼希不希望,娶誰爲妻都一樣,只是爲了傳宗接代而已,不過婚事得等我爹回來之後才能辦。”艾辰又恢復冷漠的情緒。

官銀朵心頭暗驚,錯愕不已。“你是真的要娶我?”

“有必要如此驚訝嗎?”他看似心不在焉地問。

官銀朵當然驚訝了,她原先幻想自己會是他的牀上玩物,沒想到地位會忽然躍升到艾府的少夫人,這樣的頭銜名分至少讓她先吃了顆定心丸。

“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會娶我,還要我爲艾家傳宗接代。”她頗不自在地說。

“娶你,是給你一個名分,不過傳宗接代這件事用不看你做,自有別人代勞。”

官銀朵驚詫地看着他。“我……聽不太明白……”娶妻生子不是都連在一起說的嗎?爲什麼對她是分開來說的?

“我可以娶你爲妻,但你不用生孩子,因爲生孩子對你的身體是很大的傷害,我要你維持這個模樣不要變。”他清楚地說。

官銀朵直直地盯着他,呆愣了好久,覺得自己的思緒都錯亂了。如果不要她生孩子,也就是說她可以不必跟他魚水**了,換言之,他並不是想要用她的身體發泄淫慾,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至少不用擔心會遭受他的凌虐。

“那你到底爲什麼要我?”用一萬兩黃金買她,不是要她的美色肉體,那他要什麼?

“因爲……”艾辰深深瞅着她。“因爲在你身上有種我沒有見過的光華,我只愛美的東西,而以女人來說,你是我見過最美的。”

“我?我會是最美的?”官銀朵的表情驚愕,像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讚美。

“我說是就是。”他不容置疑。對艾辰來說,所謂的“最美”,當然還包含着許多連他都說不上來的複雜情感,只是他不想對她細說。

官銀朵偷偷觀察他,他的頭髮烏黑細軟,隨意挑起臉頰兩側的長髮,用一條月白色綢緞繫住,身上又穿着月白色的衣袍,整個人乾淨清爽得像夏日夜裡明淨的月光,若要比美,以男人來論,艾辰當屬於美男子了。

很奇怪的,她感覺到他這個人雖然冰冷淡漠,卻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淫魔,她幻想中的那種殘暴氣息也嗅聞不到。她心中對他的疑懼逐漸淡去,開始興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想發掘他更多不爲人知的一面。

“像你們那樣的大大大戶人家,娶妻可以這樣隨便,還可以不用生孩子的嗎?”她張開雙臂想強調他的家有多麼大戶,卻一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惹來他的白眼。

“以後不準隨便碰我。”他冷冷地說。

“喔。”她把手縮了回來,小心地看着他,接着又說:“一般人要成婚,通常不是得託媒說親什麼的嗎?而且像我們這種小小小戶人家,你說娶就娶,你爹孃難道都沒有意見的嗎?”

“如今芙蓉鎮西有一百畝田地和鎮上半條沙門街都在你父兄的名下,還有一箱兩萬兩的現銀在你家,你家現在還能算小家小戶嗎?”艾辰低沉而有力地提醒,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間題。

官銀朵一時傻住了,啞口無言。是啊,方纔艾家的賬房已經把一迭田契、地契還有一大箱的白銀交給了她爹,無論如何她也想象不到自己能有如此“身價”。

她也不得不說,艾辰的處理方式相當聰明,帶給了他們家極大的方便,完全不是她想象中腦袋壞掉的人。

“幸好你沒有真的帶一萬兩黃金來我家。”她寬心笑說。

“我不是笨蛋。”艾辰以手支額,斜睨她一眼。

官銀朵觸到他淡然的目光,不知爲何,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那日初次看見他時,他望着她的眼神目光炯炯,像要把她看到心底方纔罷休,對她是一心一意勢在必得的霸道,但是此刻,他又表現得儀乎不那麼眷戀了,這是爲什麼?難道他後悔了?

“你後悔了嗎?是不是覺得一萬兩黃金花得太冤枉了?”她心裡想什麼便直接說出口。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他望定她,淡淡蹙眉。

“可你看起來不太開心。”她說得更直接。

“我只是喜歡安靜,你太吵了。”雖然她像王雕的美人,但可惜她太聒噪,偏偏他是個習慣安靜,不愛說話的人。

官銀朵尷尬地咬住脣,這輩子她還是頭一遭被人嫌太吵。

“我並不吵,我只是在跟你談天。”她想了想,還是毅然訣然地說出口。“人和人之間不說話要如何瞭解對方?當然要一直聊天說話才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呀!”她平時就是這樣跟大哥一直聊天、一直說話,所以和大哥之間無話不談,兩人從小就感情深厚。

“你不用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你只需要做到我要你做的事就行了。”他朝她膘去的目光十分疏冷。

“你要我做什麼事?”官銀朵警戒起來。

“首先,不該你說話的時候不要亂說話。”

官銀朵揚揚眉。“這太難了,你說的頭一條我就做不到。”

艾辰睦大眼直直瞪着她,沒想到她竟然頭一條就不肯聽話。

“少爺回來了!”

馬車在艾府大門前停妥,侍從把車門打開,艾辰不悅地瞪了她半晌,而後才轉身下車,大步進府。

官銀朵跳下馬車,亦步亦趨地跟在艾辰身後,不住好奇地張望着這座華麗的府邸。一路上,僕婢們看到艾辰都恭敬地問好,而在看見她時,則都露出一種詭異莫名的表情,好奇地上下打量她。

此時的官銀朵沒空去理會那些詭異的注視,因爲眼前的豪華庭園已經看得她目瞪口呆,半天回不了神了。

她跟在艾辰身後慢慢走上鋪着雪白鵝卵石的甬道,穿過一條隱密的曲折小徑,放眼望去,鋪展在她眼前的景緻美得像幅畫,花木奇珍茂美,有華美的亭臺樓閣,還有小橋流水、假山平湖。

“你家……好美啊……”她不由自主地驚歎。

“是嗎?”艾辰不以爲然。

此時,迎面走來四個盛妝豔服的女子,環肥燕瘦,各具姿色,但是神色卻都不怎麼和善,表情高傲地斜瞅着艾辰,看向官銀朵的眼神更是鄙夷不屑。

“二弟,你當真瘋到這個程度?”大姊艾慄雙手抱胸,橫眉豎目地瞪着艾辰,冷眼又朝官銀朵掃過去。“花一萬兩黃金就買這麼樣一個女人回來?”

“你可真有本事,把大奶奶氣到快要吐出兩朵紅梅了。”二姊艾瑜伸手攜着心口,做出心痛欲嘔的表情,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官銀朵。

官銀朵只覺一支支冷箭朝她射來,她偷瞄艾辰,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花叢上,看也沒有看他的姊姊們。

“現在連我婆家都在議論這件事了,都說艾家二少爺用一萬兩黃金買女人,真是難聽死了!”三姊艾潔嗓音尖利地罵道。

“連個明媒正娶的妻室都還沒有,就在外頭亂買女人,咱們艾家的臉面都在你手裡丟盡了!”大姊艾慄接着罵。

官銀朵忍不住又偷瞄艾辰一眼。爲什麼他都不駁斥呢?他明明可以解釋他是要娶她,而不是買她。

“二弟,你最好把這個女人立刻送走,不然讓大奶奶親自攆人可就更難看了。”四姊艾琲皺着眉頭說。

“我所買的每件東西,所花的每一分錢,從來也不用請示大奶奶。”艾辰轉過臉,面無表情地面對那一片不友善的眸光。“何況,爹本來就要我儘快找個妻子成親,我只是遵命行事,若要明媒正娶,我會等爹回來後再由爹主婚,不用姊姊們操心。”

四個姊妹面面相覷。

“有人成親是這樣成的嗎?”大姊艾慄撇嘴冷笑。“還沒拜堂就先帶回來家裡,你完全不把大奶奶當回事呀!”

“長輩都還沒答應,你就先撒出去一萬兩黃金,咱們艾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財大氣粗啦?”二姊艾瑜沒好氣地哼道。

“怪不得你姊夫說,咱們艾家要出敗家子了!”三姊艾潔的聲音尖銳得可以劃破布帛。“瞧瞧你的所作所爲,好像艾家都不干你什麼事,長輩親人的話你也都不用睬了!”

“艾家的事好像與外人無關吧?”艾辰冷冷地勾起脣角。

四個姊妹的表情驀地僵住,隨即像被蠍子鰲了一口,氣急敗壞地嚷起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說我們幾個姊姊是外人啦?”

“姊姊們都出嫁了,當然是外人。”艾辰雖是一張淡漠的笑臉,但眼中卻毫無笑意。

“你居然說出這種話!我們姊妹們雖然都出嫁了,可都還姓着艾吶!”四個姊妹全都氣紅了雙眼。

“姓艾又如何?芙蓉鎮裡姓艾的人還少嗎?跟咱們艾家有親戚關係的隨便也有幾百戶,難道每個姓艾的,凡跟我有點親戚關係的,就都可以來管我的閒事?”艾辰冷冷地說完後,不再理會已經氣得捶胸頓足的姊姊們,一把拉住官銀朵的手便轉身離去。

官銀朵本來已經快要被這四個尖嘴利牙的女人逼得忍無可忍了,保不住什麼時候會發狂和她們槓上,沒想到艾辰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開。

過了一道石橋,她還隱約聽見那四個姊妹的怒罵聲遠遠傳來,嚷嚷着要去向大奶奶告狀,又說要求爹給她們作主什麼的。

“你的姊姊們說話怎麼都那麼兇?一個個朝你輪番炮轟,要是我哥絕對不會用那樣的態度跟我說話。”官銀朵仍處在錯愕中,難以回神,沒留意到艾辰握住她的手腕緊了一緊。

“以後見到她們能躲就躲,不用理她們。記住我跟你說的,不該你說話的時候不要亂說話。”艾辰放開她的手腕,自顧自地朝前走。

又來了,見了人不說話怎麼可能辦得到?官銀朵忽然一愣,直到艾辰放開手,她才意識到自己被他牽着走了一段路。

他不是說不準隨便碰他嗎?

官銀朵垂眸輕撫着被他緊握過的手腕,不知怎麼地,有種姍姍來遲的緊張感。她覺得自己未免好笑,他都放手了,她還緊張個什麼勁兒?

默默地跟在艾辰身後行過池邊垂柳,走過朱欄板橋,遠遠看見一處種了梨花芭蕉的院落,看起來+分隱密幽靜,她直覺猜想,這裡一定就是艾辰的屋子了。

果然,艾辰筆直地走進院落,把門推開,徑自走進屋。

官銀朵默默地尾隨而入,一踏進門,就看見屋角有一張高大得異乎尋常的紫擅木牀,雕看精緻複雜的花紋。

這是他的房間?她將和他住在同一個房間裡嗎?

離家前一夜,爹特地把對街的張大嬸請到家裡來,替她挽了面,告訴她洞房花燭夜該如何服侍丈夫,以及夫妻之間的肌膚之親是怎麼回事。她聽得迷茫,直到此刻看見這張大牀,纔開始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強烈的不安和緊張。

艾辰回眸,見她呆站着,雙眸不知所措地凝瞅着他的牀。

“你的房間在這裡。”他淡笑,轉身繞過巨大的屏風。

官銀朵怔了怔,小心翼翼地繞過屏風,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巨大的木桶。

“以後沐浴更衣都在這裡。”艾辰指着牆邊一排精雕細刻着花鳥的紅木櫥櫃,對她說。“這是你放置衣物的地方。”

官銀朵發現在紅木櫥櫃旁有一個極爲簇新的紅木梳妝檯,感覺上像是爲了她而添置的,她忽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不過艾辰並沒有多說什麼,便又往內走,穿過一個小小的花廳,走進最裡面的一間屋。

官銀朵跟着走進去,眼前驀然間暗了暗。她眨眨眼,這纔看清楚這間寬敞的屋子裡有三面牆全排列着整齊的紫擅木架,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珍奇古玩,屋內的光亮來自屋頂天窗上瀉下的天光,而另一面牆則放置着一張紫檀木牀,牀架雕着雲朵、花葉,牀側懸着如雲儀霧的輕紗帳,帳身還掛了顏色鮮豔的香囊。

看到那張牀,她迷惑地呆住了。

“你就睡在這裡。”艾辰在屋正中的圓桌前坐下,淡然說道。

“我睡在這裡?”官銀朵深抽一口氣。“這間屋子並不像睡房,比較像是庫房啊!”

“這是我的庫房沒錯,你眼中所見的都是我最珍貴的收藏。”他支着頤,微微笑望她吃驚的表情。

官銀朵打了個冷顫,視線慢慢從紫擅架上擺設的玉雕、瓷器、俑像一一掠過,然後,她恍然大悟。

“你真的……把我買來擺在你房裡!”她滿臉驚懼地看着他。

艾辰微眯雙眸,眼神專注地在她臉龐上游移,深邃得令她隱隱顫慄。

“雖然你在這裡身價最高,但我希望你住在這裡時謹慎小心,不要碰壞了我其它的收藏品。”

她怔愕地望着他深幽的雙瞳,意外地看見他脣角緩緩漾起笑容。

他笑起來的模樣那麼迷人,卻也神秘得教人捉摸不透。

“原來……你根本不是要娶我爲妻。”她垂下眼眸,茫然深瞅着地面。

“買你、娶你、養你、供你,隨便你怎麼說都行,不過你一定會有艾府少夫人的地位。既然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以後我要你怎麼做,你都得照做。”

官銀朵聽着他冷然的盼咐,一顆心被強烈的失落感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