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森林邊緣,緊挨着最外層綠色光罩的一座樹塔中,有一間極爲寬敞的大洞。
數百個模樣皆異、穿着各有特色的異族人,在這大洞之內擁擠着。
這裡聚集着的,都是剛剛從浩瀚森林各處徵招的異族人。
據說,這場雪獸兇潮實在太過兇猛,前線的雪精族戰士疲憊不堪,極需補充新鮮的血液。
就在剛纔,這大洞裡發生了一陣騷亂。
大抵是因爲這些異族人不想爲了雪精族的家園,拋頭顱灑熱血,把自己的性命丟在這裡。
這場騷動最後險些演變成鬥法反抗。
在關鍵時刻,雪精族的一個金系高階法師用金屬利刃,將幾個鬧得最兇的三頭雪狼族人就地腰斬,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了。
如此看來,這些雪精人雖然平日看起來性子屬善,但關鍵時候,也不乏殺伐決斷的角色。
雲隱宗棄徒—南秋賜,正躲在這大洞的一角,默不作聲地,淡然地看着,騷亂之後,整整一屋子的愁容。
此時瞧他臉上,容貌的輪廓並未有太大的變化,但卻憑空生出許多皺紋,氣色也差了許多。
“南兄,我有些搞不懂,你原本可以躲起來,爲什麼要主動提出,來前線參戰呢?”
一個極爲悅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說的正是人族語。
順着聲音瞧過去,這是一個容貌嬌美的人族姑娘。
但如果魏不二人在這裡,只憑這天籟般的聲音,便知道這姑娘定是唯夢公主假扮的。
如此說來,那日將唯夢從刑場上離奇救走的,無疑便是南秋賜了。
唯夢這一句話問罷。
南秋賜卻彷彿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
又或者說,根本是視若無睹,仍是一臉淡然地打量屋子裡的其他異族人,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唯夢帶着微笑的神情稍稍遲滯,面上凝固在半笑不笑的尷尬境地。
以她的尊貴身份和絕世容貌,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冷落?
便免不了心頭一黯,好不失落。
少許,忽然擡起頭來,臉上重新綻出淡淡的笑容,接着說道:
“好罷,這個問題你不願意說,我也不爲難你。我再問一個,那日在刑場,全是比你厲害千倍萬倍的人物,既是這樣危險的情形,你爲什麼要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
“我知道,你雖然有一件極其厲害的寶貝,但這寶貝似乎有不少的限制,故而那日還是被我哥哥那一招的餘威刮蹭了一些,你現在容貌大有衰老,是否也是因爲這個緣故?”
她知道,隨便打聽旁人的法寶和傷勢,是非常受忌諱的行爲。
但南秋賜已經將她帶入那法寶中,還當着她的面去療傷,故而在一番謹慎地琢磨過後,她大膽地問了出來。
提到那法寶,她不禁想起在其中見到的不可思議的情形。
她從未見過這般神奇的法寶。
法寶之內,竟然是個廣闊無垠的空間,有一片無盡的大海,大海中央又有一個方圓百里地的海島。
南秋賜將她救下以後,二人便一併到了這座海島之上。
那個時候,她分明瞧見他受了極重的傷,臉色白的嚇人,下一刻便要嚥氣的樣子。
但到了這座島上,一頭扎入了一池溫泉中,便以驚人的速度恢復着,直到現今這般模樣。
她原想在島上四處走一走,考慮到這法寶的主人未曾允許,故而現今還是對島上的情形不大瞭解。
但大抵瞧了一番,可以看見島的南面有一座小山,山上樹木茂密。
北面瓊樓玉宇,似乎有一座宮殿。
西面則立着一塊兒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不知寫着什麼。
總而言之,這座島嶼着實有些神秘兮兮的。
她正琢磨着,南秋賜忽然掉過頭來,一臉冰冷的神色,回道:“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打聽。”
唯夢楞了一下,忽而笑道:“你終於肯與我說話了。”
臉上滿是歡喜。
南秋賜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再不搭理。
這個時候,那個戒中人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了:“嘿,你小子真是有意思,這姑娘原先有權有勢的時候,我叫你去勾搭她,你偏偏不聽。現今她一無所有,你反倒冒死相救,這不是賤骨頭麼?”
南秋賜緊閉嘴脣不出聲,卻用神識與他回道:
“以她這等尊貴的身份,卻陷入這般落魄的境地,既怪我那倒黴的鎮海獸,又怨我情急之下用手抓了她的尾巴,事情由我而起,我自然不能不管。”
那戒中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他奶奶的,你小子真是焚琴煮鶴、暴殄天物。你的鎮海獸是大名鼎鼎的情鳥,剛步入通靈境初期,又幸之又幸地得了‘一見鍾情’的神通,如此一來,凡是世間的女子,不管是人族,還是它界異族,都有不小的概率爲你傾心。”
“你既有這般天賦,就該好生利用,尋一些女子,多加練習,這‘一見鍾情’的神通自然會出神入化。在往後,便可識遍天下的奇女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纔不枉世間走一遭。你可倒好,放着好好的多情大道不走,偏偏要走癡情大道,也算世間少有的奇葩。”
南秋賜默聲半晌,側目看了看身邊姑娘,心中暗道:“便是全天下的姑娘,都對我癡情不悔,喜歡的不得了,但她不在人世,不能與我兩情相悅,又有什麼意思?”
這般想着,卻與那戒中人回道:“你說的這些話,快要將我的耳朵磨起了繭,卻沒有半點用處,日後還是少提罷。”
說着,嘆了口氣:“我原打算將這姑娘救下來,然後將她這段記憶抹去,再送其離去。哪想到她魂魄如此特殊,竟然會對搜魂一類的術法完全免疫,這可有些不妙了。我身上的秘密若是被傳出去,恐怕滿天下的人都會升起覬覦之心。總不能讓我帶着她到處去跑罷?前輩可有什麼好的辦法。”
那戒中人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偷雞不成蝕把米,我覺得甚好。”
頓了頓,纔回道:“還需想什麼辦法?只需殺了她,豈不是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南秋賜沒好氣道:“我修的是癡情大道,又不是絕情大道,或者無情大道。再者說,我現今殺了她,當初何苦還要去冒着性命危險,將她救下來呢?”
……
還是這座樹塔之中,另一個寬敞的大廳之內,也是數百個異族人亂哄哄地擠着。
在大廳中央,藍狐兒帶着藍魏、藍夜等十幾個藍光人,默不作聲站着。
他們人數衆多,修爲也不差,看面上的神情,個個都十分不好招惹的樣子,其餘異族人便識趣地躲開,令周圍空出稍稍寬敞的地方。
藍狐兒、藍魏、藍夜三人站在最中央,其餘人等在外面圍了一圈。
“大人,現今竟是這般處境,當真是世事難料,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藍魏問道。
“慌什麼?”藍狐兒一臉淡然自在的神情:“我原本還在發愁,這麼大的浩瀚森林,又發生了樹宮之變,怎麼去找這幾個人。沒想到,這場雪獸兇潮幫了我們的大忙。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個人族男子,角族女子,還有三個雪族兄弟都會被徵召到前線參戰。甚至,那個盜走子午冰草的傢伙,也有可能出現。”
藍夜聽了大喜:“大人英明,我們只需找到那三個雪族兄弟,那人族男子和角族女子便是甕中之鱉了。”
藍狐兒回道:“正是如此,至於另一人,暫且留意着,應時而動罷。”
……
在樹塔中的一個廊道內,數百個異族人排成一排,等待着什麼。
廊道盡頭,有一個木製大門,每過一會兒,便會從大門中走出一個雪精族衛士,從排隊的異族人中指出幾個,高聲喊道:
“你們幾個進來!”
不二和魔女就站在這列隊伍之中,緊緊挨着。二人又重新變回了人族的模樣,只不過精心易容一番,看不出各自原本的面目了。
顯然,在雪精衛隊徵招戰力的時候,二人已經再無法僞裝下去了。
據先前已經從大門之中出來的人說,大門裡面有幾個雪精族的中階法師,會檢驗每個人的天賦能力,然後分配作戰的位置。大抵是,後勤,光罩守衛,遠程戰士,光罩能量補給位,最糟糕的便是衝鋒位。
不二和魔女仔細分析各個位置的情況,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那魔女低聲道:“你的紅芒利刃威力不差,應該可以被選入遠程位置。我在寒冰界中修爲盡失,應該會被安排在後勤位,咱們兩個只要小心一點,性命當是無憂的。”
想了想,又提醒不二:“上了戰場,切記保留實力,有十分力氣,使出兩分便可,關鍵時刻可以派上大用場,可不用傻乎乎地賣命了。”
不二笑道:“這個我自然明白,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有空想一想怎麼混入樹宮之中,用臨界泉回到宏然界。此外,千萬要提防藍狐兒等人啊,說不定她們也被徵召了。”
那魔女忽然想起什麼,連忙問道:“我讓你把玲瓏佩藏在那個隱蔽之處,你沒忘了吧?”
不二稍稍遲疑,接着用力點了點頭:“已經辦妥了。”
那魔女道:“萬一的萬一,若是你我有一個不幸遇上了藍狐兒等人,這玲瓏佩便是救命的希望,萬不可以讓她找到。”
不二自然明白。
正說着,一個雪精族衛士從大門之中走了出來,指了幾個人,讓他們進去檢驗。
那魔女方好是他指的最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