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帝姬一聽,連忙住嘴不再發問,伸手要來拖太微走人。可纖手一擡,急急忙忙又縮了回去。她跺跺腳,恨聲道:“不挽不牽,就這麼走吧!”
太微樂得她不靠近自己,趕忙點頭應是,跟着她向前走去。
身後腳步聲很輕,不遠不近,跟得牢牢。
太微便不敢回頭去看。
她前一刻還想着要離薛懷刃遠一些,可下一刻就又同他身在了一處。
這樣的日子,可真一點意思也沒有……
太微埋頭朝前走,盯着壽春帝姬的身影,同她一道到了馬匹邊上。
壽春帝姬一手抓了繮繩,邊問她道:“方纔忘了問,你可會騎馬?”
祁家的姑娘,琴棋書畫學,女紅廚藝也學,可騎射、拳腳,並不學。
太微看着眼前的高頭大馬,心中暗道,若說不會,是不是就能掉頭走人,不必再陪着她出門?她嘴角翕動,便要脫口道,不會!
可話未出口,她先聽見了壽春帝姬說,“若不會,你便同薛指揮使同乘吧!”
於是已經冒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太微給嚥了回去:“臣女會一些!”
壽春帝姬聞言大喜,一邊踩着腳蹬往馬背上爬,一邊笑着道:“不錯不錯,越看你越不錯。”
她方纔就愛說不錯,如今這不錯二字從她嘴裡說出來,似乎更帶了兩分喜歡。
太微心裡憋悶得不得了,但爲了不同薛懷刃一道,只好自己挑了一匹馬坐上去。
不過她在祁家,的確沒有學過騎射。
這馬術委實算不上精通。
她當年離家之後,學了一籮筐的本事,但術業有專攻,如她偏向輕身功夫卻不擅拳腳一般,這策馬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太微坐在了馬鞍上,攥着牛皮製的繮繩,輕輕呼了一口氣。
她已經許久沒有騎過馬,生疏得緊。
好在身下這馬看起來還挺乖。
一旁的薛懷刃也一躍翻身上了馬。
壽春帝姬笑着道:“我們並行,跟着隊伍慢慢地走。”
她們混在人羣裡,並不算太顯眼。
可跟着個薛懷刃,就不一樣了。
他往那一站就是個景。
誰能不注意到他?
太微胡亂地想着心事,驅馬上前,越過了薛懷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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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壽春帝姬走在前頭,薛懷刃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後面。
太微便總覺得他是看自己……
背上如有針扎,令她坐立難安。
她越想越不自在。
他此番前來,乃是爲了護送壽春帝姬,他要盯着看,也是盯着帝姬看,怎麼會看她。
可她背對着他,怎麼都覺得那道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偏生她心裡有鬼,生怕叫他察覺,根本便不敢回頭驗證,只能一路僵直着背脊。
壽春帝姬看見以後,還道她是擔心被人發現她們混在人羣裡的事,騎着馬靠近她,微微側頭問道:“好玩嗎?”
她一臉正經地發着問,像在問一個再重要不過的問題。
太微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十分有趣。”
壽春帝姬笑起來,面上梨渦若隱若現:“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難得出來一趟,你也不必擔心什麼,縱然出了事,也有我在前頭扛着。”
她上頭有六皇子楊玦在,當然什麼也不怕。
可太微戰戰兢兢地想着復國軍,想得比她深遠,比她危險,提心吊膽,哪裡能不擔心。
如果今次真的惹來複國軍,她這麼混在裡頭,誰知會不會命喪此地。
她可還要帶着母親和小七離開京城,去看江南煙雨、大漠落日……
然而這種擔心,又不是能夠吐露出來叫人知道的。
她憋着憋着,憋得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
壽春帝姬還在說話:“將來,等你出閣,大約也是這樣的場景吧。”
太微愣了一下。
壽春帝姬臉上還在笑,但眼裡的光彩似乎黯淡了點:“至於我,這輩子恐怕是無法親歷了。”
她身爲帝姬,天子的女兒,婚事自然是建陽帝做主。
來日是和親、遠嫁或是如何,皆難以預料。
但不論怎樣,她的婚事,的確不可能同祁家三孃的這場婚禮一樣。
這樣的熱鬧,同將來帝姬出嫁的熱鬧,是絕對不同的。
太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年聽過的那樁舊聞。
壽春帝姬因不願聽從建陽帝的命令,而一頭撞死在了柱子上。
她望着自己身旁策馬而行的少女,眼神微變。
而壽春帝姬說完以後,轉頭一掃身後,忽然問道:“對了!先前還未說完!那夜抓人的時候,你就在現場嗎?”
聽上去,她似乎對那天夜裡的事很感興趣。
太微心念一動,笑着回答道:“這倒是不曾,臣女在家中,只是聽說人抓着了,並沒有親眼瞧見。”
壽春帝姬微微壓低了聲音:“聽說有兩個,但那天卻只抓到了一個。”
沿途喜樂喧囂,太微一時沒有聽清:“您說什麼?”
壽春帝姬睜着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張嘴道:“夜闖國師府的賊有兩個,逃了一個!”
這件事並沒有特地瞞着人,她身在皇家,消息自然也較一般人更靈通些。
“六哥先前唸叨說不知跑哪兒去了,半點蹤影也無。”
壽春帝姬說着,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了?”
太微臉色發白:“臣女膽子小,聽說還有賊人在外流竄,有些害怕。”
太微生得一副弱不禁風模樣,稍一蹙眉,便有種怯生生的嬌弱意味流露出來。
壽春帝姬望着,以爲她是真的害怕,便安撫道:“不必怕,聽說逃了的那個原就受了重傷,保不齊已經死在了哪裡。”
“重傷?”太微呢喃着這兩個字,攥着繮繩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
她一直在想,那具屍體究竟爲什麼生得同師父那般相像。
母親提了一句會不會是姐妹以後,她更是滿心疑問。
如今聽到壽春帝姬說,那夜闖入國師府的人,原有兩個,她這腦海裡就止不住地想,另一個一定是師父。
可師父她現在,會在哪裡?
太微端坐在馬背上,任由身下的馬“噠噠”地往前走,聽着熱熱鬧鬧的鑼鼓聲,深吸了一口氣。
突然,太微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