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筆下頓了頓,仰起臉來望向她,略帶疑惑地道:“五姐,我都沒有見過漠北,怎知自己喜歡不喜歡?”
太微聞言一愣,旋即大笑起來:“言之有理,是五姐糊塗了。”
小七笑嘻嘻的,笑成了月牙眼,復低頭提筆去寫字,邊說道:“更何況,不管是江南還是漠北,五姐你不也都沒有去過嗎?”
“是,我也沒有去過。”雖未踏足漠北,但江南太微是去過的,然而當着小七的面,她還是隻能扯謊說沒有。
這個年紀的祁太微,連京城都沒有離開過。
小七和她生活在同一座宅子裡,自然是知道的。
太微笑了笑道:“不過有遊記呀。”
小七道:“好看嗎?”她好奇地側目來看太微,“那五姐你喜歡江南還是漠北?”
“我呀……”太微話音淡淡的,但說出來自有一種奇怪的篤定,“我都喜歡。”
只要不是京城,不是松山縣,其餘地方,她都喜歡。去沒去過都不要緊,去了以後若不喜歡,再走便是。
若是能夠離開大昭,離開建陽帝的天下,就更是好。
太微微笑着:“小七,若是有機會,你可想去江南瞧瞧,去漠北轉轉?你可以吃江南的點心,看大漠上空的落日,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小七聞言,放下手裡的筆,伸手揉了揉鼻子道:“若有機會,自然是想去的!”
她一臉天真爛漫,看得太微心裡一軟,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小七不知她爲何嘆氣,眨眨眼問道:“五姐,你怎麼嘆氣了?我應該說不想嗎?”
太微樂不可支,放下手裡的活去揉她的臉:“哪裡,你想去,五姐高興還來不及呢!”
小七嘟着嘴,口齒含糊地道:“那你怎麼嘆氣了?”
太微聽着正打算胡亂編個理由把這小丫頭糊弄過去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外響起了父親的聲音——
“要去哪裡?”
太微眸光微動,放開了小七。
小七便靠在她胳膊上,小心翼翼地低聲問:“是爹爹嗎?”
太微輕輕頷首,扭頭朝門外看去。
這宅子,是祁遠章的宅子,他想去哪便去哪,誰也管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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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這個時候來白姨娘這做什麼?
而且他不去尋白姨娘,卻來了小七這。
太微看着他打起珠簾,從外頭慢吞吞走了進來。
也不知道他方纔在外頭偷偷站了多久。
小七怯生生地喊了一聲“爹爹”,太微跟着站起來,叫了一聲“父親”。因着素日不親近,小七面對祁遠章時,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生疏和不自在來。
太微動作輕輕地摟了一把小七的肩。
祁遠章正巧瞧見,眼神微變,但嘴上只是將方纔說過的話又問了一遍:“你們倆剛纔說要去哪?”
太微瞅着他,沒有說話。
小七道:“我們在聊江南小吃和漠北落日。”
“哦?”祁遠章不用人招呼和伺候,自己揀了把看起來最舒服的椅子坐了下來,“這些個地方,我還沒有去過呢。”
小七有些驚訝:“爹爹也沒有去過嗎?”
在她心裡,她爹該是個見多識廣的人。
可祁遠章這輩子,生於京城,長於京城,未來大抵也是要死於京城的,其實哪裡都沒有去過。
他像是有些難爲情地摸了摸臉,訕笑道:“回頭有了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太微站在一旁,聽見這話,心口莫名有些發悶。
他這機會,怕是不一定等的來了。
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爲她娘說過的那些事,她如今見了他,老是想起太和殿來……
太微思忖着,問了一句:“父親這會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祁遠章沒骨頭似地癱坐在椅子上,擡擡腳道:“沒什麼事兒,就是在屋子裡悶久了,腿腳發木,出來隨便走走罷了。”
太微這才發現,他今日來,竟沒有帶着他那根柺杖。
如此看來,他是終於要滾回去向建陽帝討好賣乖了。
太微掃了一眼他的腿,轉頭看看小七道:“小七,你好好練字,五姐還有點事兒要辦,便先回去了。”
言罷,她又轉回來看祁遠章,面上沒大表情地道:“父親坐着吧,女兒先走一步。”
“要走?”祁遠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同你一道走吧。”
太微一怔。
小七也愣住了。
祁遠章邁開了腿:“愣着做什麼?還走是不走?”
太微雙眉微蹙,很快又舒展開來:“父親先請。”
她方纔還真信了他的邪,以爲他是胡亂瞎走,一時興起竄來的小七這。可如今看他的樣子,分明是打算好的。
太微眼見他出了門,便立即低頭同一旁的小七道:“你乖乖練字,五姐得了空,明日再來看你。”
小七點了點頭,拉着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五姐你也乖乖的,不要闖禍,不要惹爹爹生氣。”
小姑娘聲音還帶着稚童的軟糯,即便刻意壓低了,聽上去也仍沒有什麼力道。
但她一本正經擔心的模樣,是真的憂慮。
太微只好頷首答應她說:“好,你放心,五姐老老實實的,一定不闖禍。”
小七這才放了她走,且一路送她走到了外頭。
祁遠章站在烈陽底下,叫火辣辣的大太陽曬得眯起了眼睛,瞧見姐妹倆走出來,微微有些恍神。
太微走到了他身側,他還在發呆。
“父親?”
祁遠章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打了個哈欠:“走吧,我正好有個事兒要問你。”
太微聞言不冷不熱地問了句:“父親到這來,是特地來尋我的?”
“沒錯,是來尋你的。”
太微道:“您大可以坐在那,讓人來找我。”
做女兒的去見父親,不管她樂意不樂意,都是應該的。他根本沒有必要親自來找她。
可祁遠章笑笑道:“我閒人一個,正好多走走路,強身健體。”
太微搖了搖手裡的紈扇,側目看他:“父親想問什麼?”——早點問完了早點滾蛋,她還要去見母親呢。
然而祁遠章走得慢吞吞,講話也慢吞吞。
他看着太微,似笑非笑,半響才問了一句:“你昨日出門做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