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累了,時間又太晚了,他們做完了就那樣相擁着睡了。一直到早上八點多鐘,海倫才習慣性地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仍然側着身子,BENNY仍然在她身後,一條胳膊枕在她頸子下面,另一條伸在她胸前。他已經從她身體裡滑出去了,但她仍能感到他貼在她身後,兩個人的那個部位都有點粘糊糊的。
她不敢動,怕把他驚醒了。可能因爲是新建的小區,外面沒聽見人聲,也沒聽見車聲,只有鳥兒的鳴叫聲。一切都那麼安逸,那麼幽靜。她第一次跟BENNY這樣睡到天亮,但感覺就像一生都是這樣睡的一樣,有一種很舒適,很自然的感覺。
她好喜歡跟他睡在一起。他睡覺的時候,總愛追着她,抱着她。以前面對面地抱着,好像有點不方便睡覺一樣。她怕她的呼吸驚醒他,又怕她壓在他胳膊上太重,會把他的胳膊壓麻了,有時就悄悄地挪到一邊去。但他總能很快就發覺,他會追上來摟住她,迷迷糊糊地說:“我要‘泡’着你才睡得好。”
她有一次開玩笑地問他:“我每天晚上都不在這裡,你沒東西抱,是怎麼睡的?”
“誰說我沒東西‘泡’?我‘泡’你睡過的枕頭嘛——”
她就不問在她之前他抱什麼了,因爲她知道那樣問,就是無事生非,如果他說他什麼也不抱,她多半不相信;如果他說他抱了別人,那她就進退兩難了:不計較心裡又難受,計較又沒有什麼作用,反惹得兩個人不高興,所以她避免問那些破壞性的問題。
自從她去了紐約回來,他就沒再採取過避孕措施,也沒問過她是不是ONPILLS。她不知道他是自己想通了,還是怕她難過,所以就不採取了。
但現在輪到她擔心懷孕了,因爲她這次剛好是在回美國之前來的PERIOD,所以李兵已經知道她在中國期間沒有懷孕,如果她現在弄得懷孕了,就麻煩了,因爲李兵會知道那不是他“經手”的,而咪咪還在他手裡,他肯定會拿咪咪出氣。
她很想有個BENNY的孩子,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時候”,因爲她跟李兵離婚的事好像是遙遙無期的,而她的年齡又一天一天逼近四十,不知道四十歲還能不能做媽媽。
她想再睡會,但有點睡不着了。她睡覺比較有規律,平時是什麼時候醒,就一直是那個時候醒,除非發生什麼重大的事件,把那個規律打破了,就又形成一個新的規律。
她躺在那裡,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就像她不太明白BENNY爲什麼想到GOOFF一樣,她也不太明白他爲什麼又回心轉意了。可能真的跟她想的那樣,她不在跟前的時候,他的理智佔上風,他就決定跟她分手;等到她一出現,他的感情又佔了上風,他就跟她破鏡重圓。
她覺得他這次想GOOFF,一定不僅僅是“破相”的問題,因爲他並沒破相,即使有疤痕,也是在眼角斜上方,照說也不算破相。她還不知道老伯爲什麼要用訂書機砸他,估計是跟拿錢相關的,可能老伯要拿錢,他不讓,老伯就順手抄起櫃檯下面的訂書機砸了他。
就不知老伯有沒有搞更進一步的報復,比如向警察告狀,很可能告了,但因爲說的是中國話,警察聽不懂,被老闆瞎翻譯了一通,這次就這樣混過去了,但BENNY可能意識到呆在這裡很危險,於是想躲到別處去,所以想到跟她分手。
但他爲什麼又沒走呢?是老闆留下了他,把自己的老爸支走了?還是BENNY爲了她而沒走掉?如果是爲了她,他爲什麼又不回她的EMAIL,也不接她電話呢?
她很想把這一切都弄清楚,那樣她就知道該怎麼辦。如果BENNY留在這裡太危險,那她就要說服他離開這裡,如果能既離開這裡,又不用跟她分手,那當然是最好了。但如果他只能逃到別的地方去,再也不能跟她在一起了,她爲了他的安全着想,也只能那樣。她是一個學生,不能隨便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而且她有孩子,也不能跟着他過逃亡者的生活。如果他的生命和愛情她只能選一樣,她當然要選他的生命。
九點多鐘的時候,老闆的姐夫開始用起電鑽來了,聲音很響,BENNY醒了過來,把她轉了個身,讓她面對着他,睡在他懷裡。她的嘴正好對着他的一個乳頭,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噢”了一聲,把胸往前挺了挺,好像叫她再舔一樣。她問:“YOULIKEIT?”
他閉着眼睛點點頭,說:“吃它——”
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乳頭也是敏感區,她不知道在哪裡看來的,說女人的某處某處和某處是性感帶,但男人只有那一個地方是性感帶,所以男人除了直接刺激那個地方以外,主要是對畫面和聲音產生反應,不象女人,主要是靠觸摸那幾個性感帶產生反應。
她用嘴和舌頭挑逗他的兩個乳頭,他哼哼唧唧的,彷彿很受用一樣。他問她:“想不想吃早餐?”
“早餐吃什麼?”
“春捲——油條——牛奶——雞蛋——你還想要什麼?”
她開玩笑說:“你早餐吃什麼?”
“我吃包包——”
他們兩個人又做了一次,他好像特別瘋狂,就像是在做人生的最後一次一樣,她有點害怕,不是怕他瘋狂的愛,而是怕他在用這種方式跟她告別。
做完了之後,她躺在他懷裡,擔心地問:“你要離開這裡?”
“誰說的?”
“老闆說的。”
“他說的話你也信?”
“老伯爲什麼用訂書機砸你?”
他笑了一下:“因爲我不讓他從錢櫃裡拿錢——”
“你——你怎麼不——躲一下呢?”
“我那裡知道他會來這一手呢?”
她想,看來他不是LILY說的職業殺手。職業殺手還躲不過一個手拿訂書機的老伯?
她問:“你的頭——流的血多不多?”
“不多,”他好像知道她擔心什麼一樣,主動說,“我去了醫院的耶,我在那裡打了破傷風的針,也是在那裡包紮的——”
她聽他這樣說,又覺得他應該沒犯什麼事,因爲他能上醫院。可能上次不去醫院,只是因爲怕花錢,而且也知道自己的病沒事。
他嘟囔說:“再睡一會吧,我好想睡——”
她沒再說話,讓他安安靜靜再睡一會。他說他一到晚上就龍精虎豹,根本沒瞌睡,但是一到白天就睡意惺忪,倒都倒不過來。
快十一點的時候,老闆跑來敲他們的門,對她說:“阿姨,你到餐館去頂一下,我要到新餐館去——”
她應了一聲,老闆就匆匆走了。BENNY摟着她,不讓她起牀。她說:“你睡吧,我去就行了。”他沒再堅持,讓她起了牀。
她洗了澡,穿好衣服,就開車到餐館去。只有DAVID,小張和“火得海”在那裡。DAVID一看見她,就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她問:“在這裡幫忙?你辛苦了。”
DAVID說:“也不算幫忙,老闆新開了一家餐館,過幾天開張,兩邊都要人。”
“你不回紐約去了?SUSAN呢?”
“她要回紐約去,我也沒辦法,美國女孩嘛,很自作主張的——”
她不好對他的個人私事發表評論,就說:“我來炸芝麻雞吧——”
DAVID說:“不用耶,別把你燙了。”然後又問,“昨天聽說BENNY把頭砸破了專門跑過來的?”
她笑了一下,問:“你也知道BENNY頭砸破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DAVID很推心置腹地說:“我告訴了你,你千萬不要跑去問老闆或者BENNY,他們都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不過我覺得你不是別人。聽說那天BENNY不讓老伯拿錢,老伯就用訂書機砸了他,後來老伯還想砸第二下,BENNY用手擋住了,還把老伯的手扭到背後去了。老伯說BENNY把他手臂扭斷了,就打911報警——”
“不是老闆把他老爸推到地上,他老爸才報警的嗎?”
“老闆是他兒子,他怎麼會報警?他報的是BENNY嘛——老闆就打電話叫我車BENNY走——”
她緊張地問:“老闆爲什麼叫你把BENNY車走?”
DAVID說:“不車走,讓警察抓去?”
“警察爲什麼會抓BENNY?不是老伯自己把別人的頭打破了嗎?要抓應該抓老伯。”
“但是BENNY有案底的嘛,唉,不說了。”DAVID說了不說,但仍然繼續說着,“BENNY本來是要離開這裡的,但是——現在可能又不想走了——”
她着急地問:“他呆在這裡是不是有危險?”
“沒危險他怎麼會想到要走?”
她恨不得現在就把BENNY叫起來好逃走,但她想老伯現在不在這裡,誰會報告警察?再說誰知道DAVID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他爲什麼要告訴她這些?她想問問BENNY,但老闆的新住房那邊還沒安電話。
過了一會,DAVID送餐去了,她往新店那邊給老闆打了個電話,老闆拿起電話就報店名,一聽是她,就哈哈笑起來:“阿姨啊,我還以爲是點餐的呢,正在想怎麼還沒正式開張,點餐的就來了。什麼事?”
她不好把DAVID供出來,就旁敲側擊地說:“我想起來了,你說過BENNY要走,他——什麼時候走?”
老闆嘻嘻地說:“他那裡會走?他捨不得我的嘛,我們是‘麻裡拱’。”
老闆這樣明目張膽地說是“麻裡拱”,她就不相信了:“別開玩笑了,我是說正經的,他呆在這裡有危險,我希望他還是離開這裡好。”
“有什麼危險?你聽DAVID那個傻呼呼的說的吧?”老闆見她沒吭聲,就揭DAVID的老底,“阿姨啊,你知道不知道那個傻呼呼的爲什麼告訴你這些?他想讓BENNY走,他就可以管那家餐館了。他現在做餐館虧了本,要賺點錢纔好回‘柳椰’去嘛。”
“BENNY在這裡他不一樣可以在你餐館打工?你有兩家餐館,他又什麼都會幹,肯定需要他——”
“阿姨你要動動腦子嘛,在我店裡打工那裡有管那家店好呢?工錢不同的嘛,他以爲如果BENNY不在那裡,我肯定要把店給他管耶,因爲我只能管一家。但是他怎麼比得上BENNY呢?我的計劃呢,就是BENNY管那家,我管這家。他那邊有小張,火得海,還有以前送餐的那個老伯,馬上從加州打飛機過來。我這邊有我,阿SAM,還有我的老婆,我馬上開車去‘柳椰’接她。”老闆突然很神秘地說,“阿姨,我知道耶,DAVID想留在這裡,就是還在打我老婆的主意嘛。”
“你老婆?”她搞糊塗了,因爲老闆的老婆太多了。
“就是WENDY,剛好她打工的那個衣廠垮了,現在在‘柳椰’很難找衣廠的工的耶。我老媽就是打衣廠的嘛,我姐姐也是,現在都沒事情幹,呆在家裡。所以我說叫她下來到我餐館做,她就答應了。”
“那BENNY呆在這裡有沒有危險?”
“沒有,我把我老爸都趕走了,那裡還有危險?”
“BENNY到底是——犯了什麼事?”
老闆嘻嘻哈哈地說:“肯定不會告訴你的,打死也不告訴你——”
那天晚上收工之後,她跟BENNY兩人回老闆的新住房去。等兩個人躺在他們的地鋪上了,她把DAVID和老闆的話都學說了一遍,然後問他:“你到底——犯了什麼法?”
他也學着老闆的口氣:“肯定不會告訴你的,打死也不告訴你——”
“你怕我知道了,會去告發你?”
“我知道你不會告發我。”
“你知道我——現在——不會告發你,但是你怕——以後——你不要我的時候,我會去告發你,所以你不敢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不是。”
“那是爲什麼?”
“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就會把我對你的好都當成是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