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情殤

我真的恨死那種眼神恨死那種態度。知道她讓我想起來什麼嗎?就是那種被人頂禮膜拜的所謂神的大理石雕像, 無論你多悽慘向她禱告,最後她都是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觀你好了是她的功勞,敗了是你的過失。什麼請留步呢?還要對我做那種無理由讓人冷笑的說教麼?我已經聽膩了, 別說我不認同就是我認同我要聽也早聽進去了, 你們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說就能把你們的過失淡化掉把過錯都留給我麼?太狡猾了, 太卑鄙了, 太可笑了!我最討厭就是那一出場就一副“我是聖女”模樣的女神了。要不是她有月神笛護體, 我早就一個魔念把她給劈了。

“我想跟你做交易。”

月神巫此話一出,場上一片死寂。那些聽見笛聲以爲看見希望的人們一下子都好像被這句話劈中了,連我也份感意外, “你說什麼?你要跟我做交易?”

“是的。”月神巫雙手交疊於私密部位附近做出謙恭的姿勢表達並無虛言。

哼,搞什麼把戲。“我拒絕。我對你最寶貴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倘若我說我想要付出的代價是這樣呢?”月神巫舉起了笛子引來衆人譁然。

“鏡!不要這樣, 我們還有很多法子的, 不用做到這一步!”剛救起明露亞的安迪氣急敗壞大喊。

月神笛, 只要這支笛子一到手,能把魔物趕回貝魯特的希望就算斷了, 暗黑之月降臨,世界就將不可避免地成爲魔物的巢穴,噩夢的溫牀。這麼輕易就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拱手相讓?“你想用來換取什麼?”

“把我帶進火魔煉獄火帝克勞德的跟前。”月神巫道。

只是這樣?

“鏡!不要!哪怕讓你見到克勞德他也不會回心轉意的。不要冒這個險。康他馬上就能趕到了。”安迪一邊護住明露亞一邊試圖喝止月神巫。

當提到康這個名字月神巫稍稍動容了一下,可接下毫不遲疑已經交出了月神笛,一個瞬移居然已經出現在我和維珍之間, 了不起的本領。更了不起的是她是先知, 以她的級數怕已看到很久遠的未來了, 可是未來有多遠呢?哪怕是先知的她也不知道吧所以纔想要賭上一把, 不過有樣事情她倒是肯定得很, 那就是像她這種級數的先知決不會死於非命對他們來說這世上不存在意外。不過她和以往的先知不一樣,一般來說, 能遇見未來與其說是神蹟還不如說是詛咒,就和發現問題卻不能解決問題一樣扼腕,有時只會讓悲慘的結果更添悲傷唏噓,所以古往今來越強大的先知性格就越發清冷很有隨波逐流的態勢,可眼前這個人有着很堅強的靈魂更重要的是有想要改變未來的勇氣。

我粲然一笑,與其說是恐嚇更像是勸告,“我勸你還是回去吧,以你的本領要想獨善其身並不難。”

“怎麼樣,你已經打算向命運屈服了嗎?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所有不幸歸根爲命運來責怪神明,身爲神明的你也打算做出這種選擇嗎?或是你早就失去了追逐夢想的靈魂。”

天啊,面對眼前人的犀利眼神我居然沒了底氣眼淚差點就掉了出來,可惡!一手掩住臉,好半晌說不出話。

“你這個女人!”維珍往神巫身上就是一擊,別說防禦的動作就是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連怎麼擋住都沒幾個人能看見。分出高下了,眼前這個人法力居然還在魔界三巨頭之上,看來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不缺怪物的。

我再次一笑已經自月神巫的打擊中恢復過來,輕輕手一揮,“既然你要嘗試那我就如你所願吧。不過有一點我是得糾正的,那就是我沒有失去追逐夢想的靈魂,而是失去了追逐夢想的勇氣!我有努力過的,但是我現在不想再努力了,算上今世我已經是第三世了你還年輕不打算放棄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經不在乎了。”

月神巫聽完我的話臉上居然有點淡淡的歡容跟上我離去的步伐,再次雲淡風輕地留給我一句震撼我心的說話,“本來我也沒有多少打算,不過聽您一席話給我帶來了希望。”

我給她帶來了希望?這聽起來對我是諷刺的話可當我清楚地看見她的靈魂的時候我吃驚了,眼前的這個人,早就預見到此行的死亡。

回到心城布尼西亞遠遠就來迎接,而在其身邊出現了一個讓我吃驚的身影——我的父親費斯坦但堤勒斯。當見到這個從來沒有離開過圖書館的父親出現在理想界的陽光之下我被震到了,可緊接着就是不安。

“絲利婭,你總算回來了,哎呀,瑪麗她怎麼了!”布尼西亞慌張用法力接住封在冰棺裡的瑪麗,那具木偶身體好像也能表現出感情。

“把瑪麗帶進去安置好。”巫師如是說,可緊接着到我跟前“啪”一聲就給我一耳光。理想界的風拂過,風中帶着我的淚水。一直忍住的淚水出來了。

“你這是幹什麼!”維珍怒吼,迪文看上去也頗有微言,分量小點的雷格爾根本連話都不敢說,氣氛異常膠着。這是“父親”頭一回爲了我的事情出了圖書館,也頭一回主動碰了我,頭一回在我身上表達出感情這樣東西,然而我卻知道這一切是爲了誰,那個叫明露亞的男人。果不其然,這個人的下一句就是,“現在我的叮囑對你已經不起作用了?爲什麼沒有聽我的吩咐!”

我能怎麼樣,跟眼前這位“父親”動手麼?沒那必要,或者是我已經麻木得不想在乎了,根本就不想作任何解釋。

“是明露亞神官先動手的,這點我可以作證。米洛神官。你該責備的不是你的女兒。”沒想到此次爲我解圍的是隨我而來的月神巫。一如既往地謙恭、平淡,當父親那張猶如黑洞的臉面對月神巫之時我還以爲是錯覺,我看到父親身爲人類時的面容。

雖然只是一瞬,無臉巫師冷笑了一聲,“米洛?那是哪個蠢才,我沒有聽說過。還有,這個人不是我的女兒,她是明露亞的女兒。我最好朋友的女兒。”巫師說起米洛說起我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怪異。

最好朋友的女兒,同時也是自己最憎恨之人的女兒。我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就是眼前這個“父親”一直對我的態度,所以知道我是明露亞的女兒後向我痛下殺手,後來知道了真相,纔想到給我照顧可又怕我日後會傷了明露亞,他對明露亞的矛盾感情都轉嫁到了我身上,噢,原來這纔是他一直對我詭異態度的成因,他跟我之間從來就沒有半分溫情可言,我還一直在他身上苦苦尋覓呵護關懷那根本就是另一個笑話。每當我哭着撲倒在邪後的膝蓋那位母親還是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我的小腦袋,說什麼父親其實是愛我的,放屁!

“多拉娜聖女已經說出了當年的真相,她很希望你能回去,還有明露亞神官……”月神巫道。

“哼哼,太好笑了。”我掩着臉頰瘋了似的大笑,“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終於說出真相關我們什麼事!享受了一生的榮耀最後死前一刻懺悔贖罪麼?”是啊,這樣的一個一生被神聖光芒覆蓋的人,一時的懺悔哪怕是什麼天大的錯誤最後都能得到別人的體諒。我們呢?被人誤解了一生,最後等來你們這些神聖的人的施捨,最後呢?還是會被當成禍害人間的妖怪,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假大義之名輕易抹殺。沒錯,我就是要了明露亞的命,但你們都要走了我什麼,一生的希望一生的期待還有我一生的摯愛。

“絲利婭!”迪文察覺我不對勁。

可我已經失控,衝着去了那個唯一能給我安慰的地方,只留下一句話,“你們都活該跟着這個可悲的世界一起去死!”心城隨着我的心情變換轟轟地頓成夜晚更下起了雷陣雨,一記記閃電恍如白晝,一片片驚雷好像要把所有人的夢震碎。

“嗚嗚嗚嗚嗚嗚嗚——”痛哭着躲進了我的烏龜殼,把心靈密封在最深處的象牙塔。我怎麼會那麼傻,覺得成爲邪神後就不用面對這些悲傷了呢?爲什麼我就不能捨棄我的感情徹底把我的世界人類的世界都送往西天呢?到底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我能留戀的東西。哭着來到我和李希邂逅的山洞,緬懷着那絲剛找回來的記憶讓我感到溫馨但更進一步心痛欲絕的記憶——

我與李希相擁在一起。大家一起訴說着感恩着

能與你一起降臨到這個世界生活在同一片藍天白雲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