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現實

“有趣?這種事情對你來說居然只是有趣?”悲傷迅速被憤怒取代,我握拳怒喝,

“至少能吸引我看下去。”火帝不痛不癢道,接近我的一團火顯出人形,沒有表示出惡意,語氣更像是嘮嗑,“已經很久了,很久沒有去在意這種事情。”

他如此平靜,我也不好意思發難,不知爲何,有感而發,“人站高了,自然就會看不見地上的螻蟻。”

“哼哼哼,所以說這難道不是很有趣麼,本該高高在上的黑暗至高神的女兒同情螻蟻,而我,卻是在光明的道路上從螻蟻被一步步逼到如斯模樣,不過已經沒關係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火帝說着到我跟前,那隻曾經撫摸我的手再次化爲實體,以曾經的方式穿插進我的頭髮溫柔地撫摸,我居然能從中體會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情。

對他的變態習以爲常,我白他一眼,“別妄想了,如今的你恐怖也明白,哪怕有了逆天的能力也不見得就能稱心如意。”

“你這是經驗之談?”火帝有點找到知音的愉悅,見我不反抗更是得寸進尺,這回又是顯出身形將我摟入懷中。

“說點有營養的吧,來這兒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一個人呆着無聊,你那力量起起伏伏讓我想忽略都不行,沒想一來就看到這麼精彩的東西。”說着,火帝的雙手已經抱在我腰際。

我冷笑,“哦,我什麼時候成爲你排解無聊的玩具了?我有什麼能夠吸引你呢,難道就因爲我有一頭黑色秀髮一雙黑色的眼眸,還是有着與你所愛之人一般溫熱的身子?”

被提及所愛,火帝迅速讓開,身子再次掩埋進火中。

“怎麼,被我說中了,還是你居然是個妻管嚴有色心沒色膽?”

火帝居然好像被人點中死穴般,急了,“我來找你不是討論這個的!”

“噢,別告訴我這是真的?”火帝的反應把我嚇呆了,不過這個結論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面對我的疑問,火帝直接暴走,“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來只想問你,倘若我答應爲你解開詛咒,你會否願意成爲我的坐上賓。”

“不會。”我想也不想回答。

“爲了那個夜止水,你居然甘願去死?”火帝佯怒。

“你不會讓我死,因爲你似乎有求於我。”

“………………”支吾再三,火帝見我沒有半點回心轉意的跡象,生氣道,“哼,那我就等着看好戲好了,或者等你覺醒了你就會認同我也不一定。你要清楚,你,作爲邪神的女兒,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光明神的承認的。這,也是我的經驗之談,告辭。”

火帝漸漸隨火勢消失,最後還不忘留給我一句話,“作爲黑暗神的女兒,我爲你感到悲哀。”

我的境況竟到了連火帝也憐憫我的程度麼。作爲黑暗神的女兒無論做出怎樣的努力也不可能得到光明神的承認。沒錯,這就是現實。我帶着眼淚回到了現實。

“以期,你醒過來了?”止水一直關心地在我身邊。

“止水,回答我一個問題吧。”眼淚仍然涓涓細流一般順着臉頰流淌,我淡淡問,“哪怕我這就回去村子告訴他們我是邪神的女兒,他們還會歡迎我麼?恐怕不會吧。說什麼不相信我是壞人,說什麼相信我,到頭來會讓我發現全是騙我的。”說着說着,我的根本已經不是問話,答案實在太顯而易見,還記得雷婭父母對我的態度嗎?莫說我不是邪神的女兒,光是邪惡力量的存在就足以讓人恐慌。

“那是他們不知道真相,不是還有羅爾和莉迪亞麼,他們不會介意,會體諒你的。”

“我不要爲他們再惹上麻煩!愛他們,就更該將他們敬而遠之,所以,我才選擇離開。”因離開給我帶來的傷口繼續淌血,關於光明女神、黑暗女神的故事再次刺痛我,“我不是早告訴你了麼?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真相!也不稀罕你們相信!”

淚眼朦朧對上止水的眼睛,我看到了激動狼狽的我,同時也看到了止水的內疚。沒錯,止水沒有資格安慰我,這方面他沒有發言權,最早懷疑我的是他,第一個將我拒之千里不給予我承認否定我的也是他。他比誰都更清楚一旦我邪神女兒的身份被揭,我將會遭遇怎樣的威脅。光明神的使者們,他們嫉惡如仇得心胸狹隘,一點都不懂得最灰暗最可怕的怨恨之心由何而來。現在,止水懂了,但也懂得傷害無法挽回,給我的只能是三個沉重的字,“對不起。”但這句話只會留給我更難以磨滅的痛。

“她需要的不是對不起。”利文將止水推開,白皙的臉龐再也掩埋不住激動與心痛,他是心痛我的,他也能瞭解我,但這一切並不代表利文可以接受,他說話了,“怎麼樣,想起了這些,你還打算把這兒的人送出去嗎?”

“我記得的,我什麼都記得。”我拉住利文,哀求道,“求求你,把死者之書還給我,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借給我——改變世界的力量。”

利文凝重垂目,重重嘆一口氣,“還是讓你想起來了,下詛咒後你馬上就後悔了。但是我沒有幫你,我亦很憤怒,無法原諒這一切。是我,讓你揹負起這本死者之書。”利文將死者之書緩緩拿出,“但是,我並不打算將這本書交還給你……”

利文捧着死者之書,表情還是十分僵硬,但這次我在他掩飾久時的僵硬中發現了慘痛之色,嚇得整個人精神一振,“利文!”

一切已然太遲,被我破除僞裝的利文金黃的華麗長髮頃刻成了銀髮,清秀的臉龐染上陰鬱,將本來就冷傲入骨的他渲染得更冷酷。好好一隻守護生命之樹的精靈放棄一切光華,選擇了一條和我一樣坎坷的不歸路。恐怕就是因爲無法挽回,他不再打算掩飾現出了原形。

眼看着一隻本來完美無瑕的生靈,自動選擇黑暗的道路變成一隻千百年來倍受詛咒的黯精靈。諾魯、止水都很驚訝,但馬上都表現出理解。可我完全不能接受,“不!”

利文緩緩起來,與我保持距離,“不用爭持了,我已經是這座死者之城以及這本死者之書的主人。”

“不,沒有了你,生命之樹將會枯萎,死者之城將不再有任何希望。”

“很抱歉,那不在我的考慮之內。”利文翻開死者之書,對諾魯、止水道,“我將會喚醒死者之城爲你們打開死者之城的大門,你們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不行!這不行!”我簡直要瘋了,瘋了似的要扯利文,利文躲開我,手上死者之書開始發動。

死者之城劇烈震動,生命之樹的光華逐漸灰暗。

“不要!我不要啊!利文!”不顧我的呼喊,死者之城的缺口打開,諾魯、止水二人合力將瘋狂掙扎的我拉住,帶領落難的騎士與傭兵們一起離開了死者之城。

隨着死者之城的缺口閉合,我的心臟也好像被一隻神來之手掐碎,拼命拍打着地面用雙手挖已成黃沙的地面,危險的確遠我而去,但噩夢卻將我的一切覆蓋,悲痛欲絕的感覺此刻彷彿身處的黑暗在無限延伸。

“利文!!”

滾滾黃沙中,浩瀚星空下,只剩下我一個人悲痛欲絕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