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夏送走屠虹,就把車子停在賓館停車場,上了高躍進的車。上去就直截了當地問:“沒喝多吧?我聽說喝到六七成的人最容易做出匪夷所思的事來,要不要我們找個地方,乾脆把你蒙倒算數?”
高躍進笑嘻嘻地道:“客氣一點嘛,我也算是有點身份的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在外面醉倒出洋相呢?你說,怎麼謝謝我?我給你做擔保,面子可不小的。”
許半夏伸出一隻手,攤開五指揮揮,吐吐舌頭道:“才五百萬,我都拿得出比這多一倍的錢,叫你高老總給那麼少的貸款做擔保,真是辱沒了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讓你失面子。”
高躍進聽了哈哈大笑:“才五百萬,比我想的還少,我還以爲有多少呢,還要叫我來擔保的。算啦,這點錢我也不問你討人情了。胖子,你今天領來的這個律師給我打開一條思路,不錯,借殼上市是個好主意,反正我只要實惠,借殼可以繞開很多繁雜的程序。我今後還會找其他類似操作上市的公司貨比三家,如果不給你的屠律師做,你不會有意見吧?”
許半夏笑嘻嘻地把高躍進早上剛說過的話扔回去:“老大,你對那律師瞭解多少?是不是真是你瞭解的那個公司的人?會不會是什麼騙吃騙喝的?哎喲,別連野貓也被人騙去纔好。”
高躍進大笑,道:“我正在懷疑你鞍前馬後那麼殷勤幹什麼呢,是不是因爲屠律師比較帥?”
許半夏笑道:“我跟屠律師的關係,你是怎麼也猜不到的,不過我不會說,給人留點面子,反正我欠他人情。我答應明天早上送他去機場,高總,有什麼事,你得長話短說。”
高躍進只是笑道:“不是說了嗎?請你聽我吹笛子。”
許半夏眼睛一白,索性不理他。乾脆抱着胳膊睡覺。
高躍進好久不見許半夏有迴音,抽空看一眼,竟見她真的開始睡覺,只得大聲吆喝:“胖子,胖子,別這麼不給面子,我笛子能催眠,跟我說話也那麼沒意思嗎?”
許半夏“哼”他一聲,還是不答。想高躍進千里迢迢把她載到湖邊別墅去,怎麼可能沒事?只是看這傢伙好像越跟他搭腔,他越人來瘋,索性不理,反正到了地方,他總要攤牌。
高躍進怎麼可能不知道許半夏打什麼主意,不過只覺得好玩,笑道:“起來,別睡着,我開車,你怎麼敢睡覺。跟你說了吧,現在你的兄弟阿騎在別墅等着我,我想見見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許半夏聞言嚇了一跳,一下就從位置上直起身來,緊張地問:“真話?沒開玩笑?”這麼重大的事,阿騎怎麼沒跟她說?許半夏好好回想了一下,對了,下午研究趙壘給的郵件的時候,阿騎來過一個電話,問她忙不忙,她正滿腦袋都是鑫盛,盤來盤去的都是數字,所以當時一個“忙”就打發了阿騎,難道阿騎來說的就是這事?臭阿騎,自家人還這麼小心幹什麼。
高躍進居然很認真地回答:“當然是真話,跟你確認晚上一起吃飯後,我就約了他們兩個,讓修姐管住他們別走。反正遲早要見面的,不如現在就見了。”
許半夏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道:“高總,希望你不要帶着先入爲主的偏見對待阿騎。如果你一上去就沒安好心,我寧可今天的擔保要求作廢。”
高躍進不搭腔,只是默默地板着臉開車。許半夏偷偷瞄他幾眼,見他嚴肅得很,心裡擔心他把火氣出到阿騎頭上去,只得放低姿態,清清喉嚨,問:“高總生氣了?我們實事求是嘛。”
高躍進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冷地道:“換作是你女兒,你還會不會那麼客觀?”
許半夏老老實實地道:“不會。不過……”還沒說出不過後面是什麼,就被高躍進打斷,“你別不過,辛夷是我女兒,阿騎是你兄弟,我今天已經夠客觀,纔會叫上你平衡雙方勢力。否則任阿騎三頭六臂,進了我家門,他還想喘氣?”
許半夏心想,這話也是,高躍進怎麼也算是個人物,但又看不得高躍進言語中的囂張,咽不下這口氣,慢騰騰地邊想邊道:“阿騎是我命門,野貓是你命門,我們都是關心則亂。但相對而言,真要起衝突的話,我的話比你的話管用,我在場可以調劑潤滑。今晚你叫上我與其說是平衡勢力,不如說是你不想把事情鬧僵,導致野貓再次出走。不過無論出發點是什麼,我們都不想把事情鬧僵。”
高躍進又是悶着頭不說話,許半夏說得沒錯,他對女兒心裡沒底,他心裡不能確定,他要是難看了童驍騎,女兒究竟會跟誰走。可是他知道歸知道,還是不願意許半夏知道得那麼清楚,就好像兩大高手對招,許半夏已經事先知道他的命門,那他還玩得出什麼花樣來?他怎麼說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絕大多數場合他都是千方百計佔據主動,可是遇到兒女問題,他硬是使不出勁,處處被動。
許半夏看着高躍進,心裡擔心,他要是帶着滿腔的悶氣去見童驍騎的話,不知會出現什麼局面,對阿騎不利那是肯定的。得怎麼化解一下才好。她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從小太有錢也不好,像野貓,你怎麼拿錢去引誘她她都不會動心。要是我的話,你只要一句話,要阿騎還是要某某數額的錢,我當然毫不猶豫就選錢。所以高總,你從不克扣野貓的零花錢也是錯誤。”
高躍進幽幽地問了一句:“除了錢,老爹養她那麼多年,就沒一點分量嗎?”
許半夏聞言愣了一下,道:“我與我家老爹,他沒養過我,我們之間沒有情分。至於你與野貓,嗯,也有點複雜。不過野貓與阿騎在一起後,已經從牛角尖裡拔出來一點。”
高躍進還是沒說話,只是慢慢地把車速緩了下來,最後斜過去停在路邊,直着眼睛發愣。許半夏這下不敢亂說了,只得也陪着悶坐。車廂裡安靜得叫人心慌,只有發動機的聲音隱隱傳出,空調吹氣聲也清晰可聞。
過了好久,高躍進似是回過神來,長長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撥號:“修姐,我走不開,叫他們兩個回去吧,別等我了。”說完就放下手機,汽車開始調頭。
許半夏看着高躍進,心想,也是,不見也就不見了,見了反而鞏固他的弱勢,那還去見什麼?高躍進能當機立斷踩剎車,是個人物。
高躍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胖子,我等下把你放到你的小區。你不會跟辛夷阿騎說我今晚調頭的事吧?”
許半夏笑道:“我從來不會撒謊的,也不會瞞報軍情的,調頭就調頭。不過我會在後面補充一句,高總準備開工再生幾個兒子,有備無患,免受要挾。”
高躍進一聽,再忍不住,憋了半天的臭臉總算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卻是恨恨地道:“你說得不錯,很有道理,你就這麼跟辛夷說去。”
許半夏只是笑,不去說他。其實很多人外面發展豔遇後,生下個一兒半女的,高躍進家中連老婆都沒有,他在外面生個十個八個的,誰管?野貓又怎麼可能知道?高躍進能這麼一直順着野貓,已經算是比較稱職的父親。其實野貓還是沒頭腦,只知道貪着自己喜歡,這麼一直混下去,總有一天會把高躍進的心混涼掉。等以後分起財產來,她會心疼。可是許半夏不會去管這事,因爲野貓歸順了她爸的話,童驍騎還玩什麼?看他們兩個如今情意纏綿的樣子,相信,他們是深愛的。許半夏當然幫親不幫理,行動上偏袒自己的兄弟。
高躍進瞥了許半夏一眼,問道:“你怎麼不說話?打抱不平了?主意是你出的嘛。”
許半夏不願再接茬,這是人家的家庭問題,她多說幹嗎。若無其事地伸伸懶腰,道:“這下我總算可以回家睡覺了,高總英明啊英明。不過有一點不英明,阿騎這人被你先入爲主地妖魔化了。其實你只要見過阿騎,你心裡一定會佩服你女兒眼光不錯。不說別的,才一年,阿騎的運輸隊已經擴大兩倍。”
高躍進不客氣地插嘴:“別以爲我不知道,都是你扶着他。”
許半夏笑道:“若是阿斗的話,諸葛亮也扶不起來。再說英雄不論出身,阿騎有過去也不是因爲作奸犯科。高總,我想你們還是見一見吧,寧可什麼也不說,只是親眼見一下大活人。”
高躍進怒道:“剛纔你怎麼不說?非要等我打電話叫他們走了你才說。女人怎麼都這麼難弄!”
許半夏只是嘿嘿地笑着,覺得高躍進這話是鬆口的意思,便拿出自己的手機給阿騎打電話,讓他們回去等着。倒是把那邊的小男女搞得一頭霧水。
夜晚的湖邊別墅區陰森森的,這要是沒車的話,走進去還真會有點心慌。也不知修姨一個人住裡面,每天晚上是什麼感覺。竹子掩映的房子外面,停着小陳去後童驍騎在開的普桑。許半夏跟在高躍進後面進去,沒見修姨迎出來,客廳燈火輝煌,卻不見人。只聽樓上大有動靜。
許半夏不便上去,看着高躍進找上樓去,她便坐到藤椅上,見茶几上很多零食,但又不是商店裡看得見買得到的零食,好像是誰手工做的,難道是修姨特意拿出來招待童驍騎的?這倒是難得了,連高辛夷都不放在眼裡的修姨居然會對童驍騎有好感?不知道修姨對童驍騎另眼相待,會不會影響到高躍進的判斷。
許半夏肚子吃得飽飽的,也就不去動那些零食,坐在椅子上想趙壘說的話,什麼叫“睡足以後再說”?難道說趙壘意指她許半夏現在腦袋糊塗,拎不清?那麼說,是不是他這麼做還有什麼意圖不成?許半夏立刻在心中否認,還有什麼意圖,還不是爲了套出陷在裘畢正那裡的七十萬。既然如此,許半夏還是心軟了一下,決定開恩,先不把郭啓東的保釋敲了,免得伍建設沒了左膀右臂,有可能反悔那單承包。想到這兒,許半夏給馮遇電話:“大哥,伍建設想要吃下隔壁市一家叫鑫盛的軋鋼廠,無論如何,他在那裡投入的資金都會相當巨大,我懷疑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不再打裘畢正那個公司的主意,一個是即使承包下裘畢正的公司,但無力,也無興趣改造新生產線。這倒是件好事。”
馮遇可能正好在家,聽了這話,問道:“你跟伍建設在一起?看來伍建設的實力被我們低估了嘛。他真有那麼大胃口?”
許半夏簡單地道:“我不知道。不過看來大哥你那兒的情況可以緩一緩。看樣子還真是伍建設與郭啓東接手裘畢正的公司,我懷疑裘畢正不會不知道,只是掩耳盜鈴而已。我不得不說,伍建設的能量比裘畢正要大得多,今天我看見他隨便支使檢察院的人給他買襯衫,這種關係,不知平時有多少投入下去才行。他肯定還有其他關係在公檢法,所以郭啓東纔可以保釋出來。”許半夏決定不把自己準備干擾郭啓東保釋的事和馮遇說,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張嘴,反正自己悄悄下手就是。否則有傳出去的可能不說,還得費勁與馮遇解釋。
馮遇嘆氣,道:“但願伍建設顧不過來,我也可以有幾天安穩日子過。不過我還是得着手多發展幾個客戶,分散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