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壘的辦公室另有人在,一個也是三十多點的年輕男子,大眼闊口,非常精神,西裝的肩膀部分有點繃,可見此人常有鍛鍊,三角肌發達。介紹之下才知,原來就是久聞大名的秦方平。
許半夏與之寒暄交換名片的時候,趙壘站在窗口問道:“小許,怎麼沒見你的車?”
許半夏忙笑道:“換了,剛換了一輛白色的別克君威,原來那輛車我鑽進去費勁。新車到今天才開第五次,路上就給自行車颳了一道,心疼得不得了。”
秦方平道:“抓住他叫他賠啊,賠了多少?”
許半夏笑笑道:“那種小癟三一看就是沒錢的,跟他吵幾句給交警看見還得找我算賬,不理他了。”總算沒說給兩拳權當出口氣之類的話,剛剛認識,又不知道秦方平的喜好。再說趙壘很是講究風度,可能不會喜歡聽到拳打腳踢這類的事。
秦方平笑道:“換我的話,錢也不要他賠了,揍幾拳撈回本。路上總有走路騎車不長眼的人,這種人不揍他們一頓不會長心眼。”
許半夏聽了大對胃口,笑道:“秦總,早聽了你的話,我今天也不會那麼委屈了。以後就照你說的做。”
趙壘起身道:“方平,等下做防腐的老顧過來,你跟他談一下,我不出面了。我去試試小許的車子,都說君威裡面設計得不錯,開起來很舒服。”
許半夏見秦方平笑得很開心,忽然想明白了,趙壘的意思明擺着是讓秦方平在與防腐公司的談判中得點好處的意思。他這個不是做老闆的人,在獎勵籠絡手下方面不可能手腳太大,一定會受董事會約束,不過他可以用權力分配的辦法,讓手下自己從權力的支配中撈取好處。所以看來,剛纔與童驍騎商量的找秦方平吃飯許以好處的方法是對頭的,這本就是趙壘默許的。
坐到車上,許半夏才感覺到有點不自在,與趙壘距離太近,可以聞得到他身上刮鬍水混合着香菸的味道。而看趙壘一上車就把玩着車上的設施,很興致勃勃的樣子,不由想起剛剛在老蘇那兒,自己一派自在,老蘇面紅耳赤的情形,可見誰動心誰被動。爲緩和氣氛,不得不開口說話,把自己第一票進口廢鋼的成本利潤大致說了一下,然後道:“趙總,你年前給我的五十萬到現在應該是加到六十萬本金,已經用到新一輪操作中去。這一輪我雖然沒有把廢鋼取出來做一下手腳,好在價格在這兩個月中上得夠快,所以毛利也不會難看。前天我按照你給我傳真的規格與鋼廠的產品比對了一下,正好有一批厚板他們最近就要軋,很快就可以提貨,等下回公司我給你個數目,應該是可以拿匯票過去提貨了。”
趙壘略微沉默了會兒,道:“這筆錢你先拿着操作。我本來答應你的兩百萬,阿郭說他一時拿不出來,叫我再等等,他說他準備改造一條生產線,手頭一時非常緊張。朋友嘛,這點忙還是要幫的。”
許半夏一聽,一顆心放了下來,還好,果然是郭啓東那裡轉不過來。不過又有點替趙壘擔心,照郭啓東與裘畢正這樣對着幹的樣子,估計時間不會拖得長,萬一郭啓東甩手不幹了,趙壘經他的手放在裘畢正公司的錢該怎麼辦?還拿得出來嗎?要不要與趙壘提一下?但趙壘似乎與郭啓東很鐵的樣子,自己這麼說郭啓東那裡的事,會不會有背後說人壞話的嫌疑?還是看看再說吧。“裘總那個公司能利用的地方都已經利用了,哪裡還可以上新線?哦,對了,是改造,可是,施展得開手腳嗎?”
趙壘笑道:“阿郭就這點本事好,玩技術還真有他的一套,他給我看了他的圖紙,還真佩服他是怎麼想出來的,上料居然在空中另加一層,這樣就不用在機頭佔位置了。”趙壘隨口報了個準備改造成的設備型號。“難得的是伍建設也看好他的改造,說以後從他那裡進貨可以方便許多,否則裘總也不會那麼爽快答應下來。”
許半夏一聽,不對啊,這個型號正好與馮遇公司的重疊了,馮遇也是每月要做不少伍建設那裡的訂單,這麼一來,郭啓東與裘畢正不是明擺着要搶馮遇的生意嗎?不知道馮遇知道這事了沒有?看來伍建設很有故意培植新生勢力,方便他就中拿這家價格壓那家的意思。爲了馮遇,許半夏當作若無其事地道:“難得裘總與郭總還有統一意見的時候,還以爲他們準備分家了呢。”
趙壘笑道:“你這是老皇曆了吧?不是說上回你做中間人調解了一下,現在兩人又好好合作了嗎?”
許半夏哈哈一笑,道:“趙總你纔是去年的老皇曆。一個多月前裘總纔剛發現郭總又在外面擺了他一道,一道簡單的工序外包,要了個高得出格的價格,外包的公司正好又是郭總自己開的。不過這回裘總不聲張了,估計是暗暗佈局去了吧。”
趙壘聽了只簡單說了句“哦,有這麼回事”,便不再開口。許半夏即使用腳指頭也想得出來,他考慮到他在郭啓東那兒放的錢的安全了。過好一會兒,趙壘才道:“裘總也是對阿郭又愛又恨啊,呵呵。”
許半夏笑道:“看來裘總是愛大於恨,否則也不會再聯手改造生產線了。郭總終究是很能幹的。”
趙壘聽了道:“阿郭這樣也算是把老闆抓得牢牢的了。小許,我的財務經理已經換了,現在是總公司派下來的,所以你回去最好給我一份傳真,比較明確說明需要付款的日期,否則我這兒如果付款與你那兒銜接不上的話,老宋以後會有意見。”
許半夏想了想,道:“趙總,你原來的那個財務經理聽說是個很負責的人,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開始新的工作,如果還沒有的話,我現在的財務有點應付不過來大規模基建開發,正想請個好的。銀行稅務我都自己會跑,他只要把賬做清楚,不要審計的時候給抓出什麼問題就行。”
趙壘心中一動,如果自己用熟的財務經理放到許半夏那裡去的話,自己的錢投進去不就有保障了嗎?或者這也是許半夏釋放出來的善意呢?便微笑道:“好,我問他一下看,如果他在現單位做得不好的話,到你那兒,也算是有個熟人照應。”
說這些的時候,已經一圈蹚回來,正好回到公司,因此許半夏更加認定,趙壘說是試車,其實是想找個單獨的環境與她說幾句話,現在話說完,也就正好回家。這個人做事真是一石三鳥,方方面面都照顧得太周到,自己不出來做是可惜了。
回到趙壘的辦公室,又做了一些官樣文章,這才道別,趙壘沒有送出來。許半夏經過秦方平辦公室的時候拐進去了一下,小聲提出今晚一起晚餐,秦方平只是稍微意外了一下,立刻答應。爲了有時間與童驍騎和高辛夷討論小陳的事,她把吃飯時間約到七點。
出了趙壘的公司,許半夏車子開出一段路,這纔在路邊找個地方停下,撥電話給馮遇:“大哥,又在搓麻將?趕緊放手,我有件要緊事要和你說。”
馮遇在電話那邊笑道:“什麼事?除非是賺錢的,否則我這兒正三缺一,我離不開。”
許半夏道:“不是賺錢的,是虧錢的。郭啓東慫恿着裘畢正上跟你一模一樣的S80機組,而且伍建設還在口頭支持他們。我今天剛聽趙總說的。”
“什麼?”只聽那邊稀里嘩啦聲音傳來,可能是馮遇龐大身軀跳起來帶翻了牌桌。“裘畢正這不是要我好看嗎?難怪他前幾天來我這兒總是打聽我的毛利,原來是想玩我啊。”
許半夏道:“估計是郭啓東隱隱感覺到裘畢正要對他動手了,所以低三下四地去求了伍建設撐腰,又說動裘畢正答應改造設備,裘畢正又是個把錢眼子看得比天大的人,這才又隱忍下來暫時不動郭啓東。兩個都不是好貨。對於伍建設來說,正好讓你們鷸蚌相爭,方便他漁翁得利,何樂而不爲?”
馮遇在電話那端臭罵連連,不過聽到最後,罵得最多的是郭啓東。好不容易纔平息下來,道:“胖子,我這下不會袖手不管了。他們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還怎麼咽得下這口氣。等着,我立刻就去政協禮堂堵裘畢正去,要他說個明白。”
許半夏不明白,道:“裘畢正去政協禮堂幹什麼?他這人怎麼哪兒熱鬧湊哪兒啊?”
馮遇道:“這個癟三現在是市政協的,每天屁顛屁顛記掛着開會,今天出門前還特意跟我打電話炫耀了一下,我倒要問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許半夏笑道:“你問了他也不會停止,這人見到小利了,那是怎麼都不會放手的。簡單得很,這個笨蛋上回不是拿着審計出來的郭啓東的手腳到處分發嗎?現成的把柄啊。”
馮遇長長地“哦”了一聲,笑道:“好,好,胖子,你提醒我了。他媽的,等着,我要這兩個癟三好看。還有個伍建設。胖子,你有沒有路子幫我銷售一部分我的產品?”
許半夏立刻明白,馮遇想另找產品出路,找時機突然斷一下伍建設的口糧。伍建設那兒的爐子必須二十四小時地開着,如果突然斷了口糧的話,他的爐子就得空燒,損失巨大。想到春節前問伍建設借錢,他那麼不給面子,許半夏也是耿耿於懷的,這時候機會來了,怎麼肯放?當下就答應下來。才一答應,馮遇說聲他要立刻出去,就掛了電話。可見馮遇火氣之大,決心之大,行動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