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夏笑道:“等我這輛車也當了的話,一定問你借。”才說完,聽下面車子聲響,探頭出去一看,居然是裘畢正。“裘總來了。”不過許半夏不對裘畢正置評,尤其對與裘畢正一起下車的郭啓東不予置評。還是郭啓東開車,這個順序沒錯,不過郭啓東沒再替裘畢正拎包。可見無事獻殷勤,非盜即奸,如今郭啓東既然撕破臉皮,也就不用再殷勤了。
馮遇只是“嘿嘿”地笑了笑,而馮太太則是說了句“我在裡面睡覺,你們不許搓麻將”,便速速鑽進辦公室附帶的小臥室。許半夏知道馮太太討厭這對貌合神離的合作者,但作爲一個商人來說,許半夏做什麼都是對錢不對人,裘畢正春節前不肯借錢的事,許半夏只記在心裡。
裘總一見許半夏也在,大聲打哈哈道:“小許,你這次發財了,春節前進了那麼多放着,現在價格都在回升了啊,都說已經比去年年終時候要漲了兩百了呢。”郭啓東只是與馮遇打了招呼,對許半夏則是視而不見。
許半夏笑笑道:“那不一樣,我進的是俄羅斯廢鋼,本來價格就高,除非今年價格能升到去年十一月份的水平,否則我還是虧本。”
裘總連連道:“會漲的,會漲的,小許你急都不要急,一顆心穩穩放肚子裡。馮總啊,我剛剛看見你下面堆了不少原料啊,你也是有先見之明。你這是什麼時候進的?我年前來的時候還沒見。”
馮遇神色很是得意,他原來只是把錢押在鋼廠,等來年提貨,後來許半夏與趙壘談話後把想法告訴了他,他覺得值得冒險,便飛去鋼廠火速進了一批,不過沒敢多進,怕有個萬一。現在,光這材料漲價,已經爲他賺了近百萬的利潤,而且還是純利。他雖然有點後悔當初沒多進,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已經夠開心了。所以朗笑着道:“就你那天來以後我想出來的,現在後悔沒多進。你們呢?我記得你們沒怎麼進。”
裘畢正臉上有點不自在,而郭啓東則是道:“我們沒進,不過我跟鋼廠說好的,他們很快就發貨給我們。”
馮遇道:“說到發貨,我剛剛也在發愁,本來答應我初七發貨的,可到今天還沒響動,聽說這幾天鋼廠的貨都是才下線就裝車的,鋼板燙得可以烤番薯就出廠了。我明天準備上去催催,別等價格上去了才發給我,本來我可以買一千噸的錢就只夠買八百噸了。”
許半夏插嘴道:“我聽鋼廠的朋友說了,他們先要滿足一些大戶,就像五礦啊省物資啊之類的,然後纔是經常在問他們要貨的工廠。不過他們經常一爐軋幾種規格,有些規格比較冷門,五礦他們不要,你們看看合適的話,倒是可以撿那個剩頭,但你們人得在那邊天天蹲着,一見有這種的就搶,否則可能永遠沒機會。”
馮遇和郭啓東對視一眼,都是有點緊張,馮遇對許半夏道:“照你的意思,就是得有人親自過去了?”
許半夏笑道:“可能還得去個管用的,否則你搶,別人也搶,等你派去的人一個電話回來跟你覈實規格要求,那邊早被人快手搶了。”
郭啓東一想,自己公司裡生產什麼不生產什麼,都是被他牢牢抓在手裡的,如果要說管用的人,可能只有他了。不由對馮遇道:“馮總,你得親自去了吧?”
馮遇點點頭,不過想到許半夏對眼前兩人都沒有好感,不知這話會不會是尋裘郭兩人開心,這得等沒人的時候問許半夏了,不過這會兒還是幫她把戲演好吧。“小許,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做了那麼多年怎麼不知道?”
許半夏笑道:“你們大老闆,進去都有業務員接送,不像我進去都是自己從後門摸進去的,連發貨單都得我自己送到倉庫去。業務員嘴巴都滑得很,你想知道什麼得酒灌醉了掏,那些車間工人就不一樣了,什麼都說,還什麼都知道,幾次去過混熟了,他們什麼都告訴我。”
裘畢正一聽有理,急了,道:“阿郭,我們現在生產的料都沒有,看來你得趕緊去一趟。唉,春節前進一批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他現在與郭啓東有芥蒂,所以不便直接埋怨出來,其實這就是在說郭啓東決策失誤,春節前沒有準備。許半夏不吭聲,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郭啓東不可能春節前進貨的,因爲他們這個廠的地皮被郭啓東這個聰明腦瓜物盡其用,安排得密不透風,簡直是螺螄殼裡做道場。阿騎說,到他們廠去,得在外面先倒好車,然後由一個人在車尾指揮着倒進去,否則進去了就很難出來。要是他們也想與馮遇那樣進一大批放着,那車間裡面可就此路不通了。說起來,郭啓東也真是個人才,也不知他是怎麼計算的,每天都能保證進的料既不佔地方,又保證生產上夠用,還能保證把做出的成品及時賣掉,不留在車間佔地方。不過這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隨他們吵好了。
果然郭啓東冷冷地道:“裘總要是找得到一塊地方給我堆料,我春節前早就進一大批了。”
裘畢正果然無言以對,噎在那兒。許半夏心想,這還真是的,不懂還是少瞎指揮,否則都是自討沒趣。裘畢正一見沒趣,就衝許半夏道:“小許,你那裡有沒有我們廠裡做的規格?”
許半夏搖搖頭:“不一樣的,做不同產品的。”有也說沒有,目前價格全線飄紅,許半夏怎麼肯輕易賣了。
郭啓東輕聲對馮遇道:“馮總,我們去的是同一個地方吧?不如一起去?”
馮遇猶豫地看看許半夏,許半夏見此明白,笑嘻嘻地道:“大哥你還沒有向阿嫂彙報。你身上有那麼多打通關節的現金嗎?”
馮遇立刻明白她的話,笑道:“也是,老婆怕我搓麻將老輸錢,鈔票一直是她捏着,我晚上回去問她拿些錢再走。阿郭,你先走一步,回頭我過去找你。”
郭啓東聽了起身道:“好吧,那我先走一步。回頭幫你看看有沒有適合你公司的材料。”
馮遇聽了開心地道:“這就再好也沒有了,你那麼內行,有你在,我不去都可以。那我就不留你。”
裘畢正也跟着起身告辭,他心裡總覺得有問題,這個許半夏去年底的時候想問他借錢,被他溜走,不知心裡多記恨着他,怎麼可能說真話?而且看她與馮遇眉來眼去的,一個勁地拉着馮遇慢慢再去,說什麼要籌點現金,裘畢正還能不知道馮遇的信用卡里面有多少錢的,所以一看就知道有鬼,上車就對郭啓東道:“阿郭,年前我得罪過許胖子,我懷疑她今天尋我開心,你沒見她一個勁地阻止馮遇和你一起走?”
郭啓東是個懂廠的人,剛纔許半夏的話一說,他立刻領會,覺得非常有理,結合市場現狀來看,她說的話應該是真話。現在見裘畢正這麼一說,又覺得有點怪,是啊,本來馮遇一起去多好,兩家合在一起,量也大一些,可以讓鋼廠重視起來,爲什麼她反而要阻止?他心裡還是覺得值得去,即使許半夏說不值得去,郭啓東自己的判斷還是值得去。不過裘畢正畢竟是老闆,他既然話已出口,要是自己非要堅持着去,未免又撕破一層臉皮,何必呢?便道:“裘總的意思是……”
裘畢正搖搖頭,道:“再等幾天,許胖子滑得像泥鰍,我又剛開罪過她,女人家氣量小,難說她今天是在給我下套子。”
郭啓東雖然沒有應聲,不過點了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未必事情就有火燒屁股那麼急了,既然裘畢正說不急,他也就跟着不急,看幾天再說。最近客運又是高峰,懶得去跟人擠。
許半夏一看兩人一走,立刻就對馮遇道:“大哥,今年大家都沒有庫存,一定是一開工就要大量進料的。現在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都還像你一樣觀望,等一看事情不對,都會趕着過去鋼廠催貨。我那鋼廠的朋友說,今年他們押在手裡的定洋特別多,即使光做這些訂單,也可以滿負荷做上兩個月。所以你最好立刻趕去,趕早一天是一天,或者還可以搶些零頭。否則等那些觀望的人都反應過來,你可能連擠都擠不進去。最好帶些禮金去。”
馮遇驚愕地道:“那就是說,你最先說的是真話了?”
許半夏笑嘻嘻地道:“我說的全是真話,就看人怎麼理解了。”
馮遇想了想,笑道:“鬼東西,蒙人也沒有這麼來的。這下打死裘畢正都不會去了。”
許半夏還是笑嘻嘻地無害地道:“零頭本來就少,他們公司有的原料又與你這兒重疊,多去一個人,你不是要少吃一口?”
馮遇忍不住地笑:“鬼,實在是詭計多端,等裘畢正反應過來,連罵你都抓不到把柄。”
許半夏只是很開心地笑,並不辯解,反正馮遇的恩報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