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咒罵這個男人的可惡，但是臉上卻又不得不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和公司的同事揮手再見，然後步行朝着公司不遠處的一個路口走去。
駕駛座上的陸言宸老遠便看到了程一諾，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從她走路的姿勢也能猜到她肯定又是氣呼呼的表情，嘴角不禁有些愉悅的勾起。
放慢車速跟着她超前走，一直到了距離公司足夠遠的位置，前面的人才終於停下來，轉身瞪着他。
陸言宸笑，將車子停在她身邊搖下車窗，故意挑眉：“呦，怎麼這麼巧，在這遇見了啊？”
程一諾冷笑，雙手環胸：“是夠巧的，巧的讓你跟了我一路！”
她在說話的同時已經朝着車子走過來，打開車門坐進去，表情淡漠的甩上車門：“說吧，找我什麼事？”
“想你了。”
陸言宸回答的一本正經，字正腔圓的樣子沒有半點調笑的味道。
程一諾被他的話噎了一下，一時沒想到怎麼回她，於是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臉上泛起極淡的紅暈：“神經病。”
陸言宸斜眼看她，笑容說冷不冷：“你看，我說了你又不信。”
啓動車子，左轉匯入車流，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
一直到程一諾看出路線不對，才轉身看他：“你要帶我去哪，我等下還有事，有什麼話就現在說。”
“吃飯。”
陸言宸依舊回答的十分淡定，像是絲毫看不見此刻副駕駛座上人的滿臉不情願。
“吃什麼飯？”
“這個點兒了，當然是吃晚飯。”
程一諾：“……停車。”
陸言宸沒反應。
“我叫你停車你聽到了沒有？”
程一諾拔高音量，語氣中明顯已經有了不耐煩，尤其是在她喊出這句話陸言宸依舊沒有任何反映之後，心裡的火氣更盛。
陸言宸沒什麼表情的轉過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阿澤爲什麼和我媽關係不好麼。”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之後，程一諾看着面前人聲鼎沸又烏煙瘴氣的小攤，有些無語自己剛剛爲什麼會相信他說的話。
“怎麼不吃？”
陸言宸手裡拿着一個紙盒，上面還有一個塑料的勺子，從不遠處的小攤走過來，放在程一諾面前：“沒有喜歡的？”
“這些就是你要告訴我的阿澤和你媽關係不好的原因？”
程一諾皺眉指着面前小桌子上的各種小吃，烤串、烤蘑菇、章魚小丸子，還有幾個叫不出名的小吃，外面刷着一層紅紅的辣醬，看起來十分油膩，但是卻讓她莫名的有食慾。
目光忽然掃到自己面前的紙盒，程一諾愣了一下，她纔看見剛剛陸言宸最後拿回來的紙盒中，竟然盛着一晚糯米粥，不知道是煮的時間久還是加了紅豆的原因，顏色微微泛紅，看起來稠稠的。
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上次和他在酒店的事情，原來他真的一直記得。
別過臉，她努力不想讓自己的情緒被眼前的一碗糯米粥影響，冷着聲音開口：“你到底要說什麼，直接點。”
陸言宸瞄她一眼，並不在乎她語氣中的冷漠，解開襯衫的袖口，拿起一串肉串，吃了一口之後又指了一下小吃街後面，開口：“我的研究生是在這唸的，那兩年的晚餐幾乎都是在這裡解決，除了週末回家。”
程一諾被他突然冒出的話弄的有些不解，剛想問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就聽到陸言宸的下一句話傳過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在這附近，應該是和你的同學，一蹦一跳，特別漂亮。”
稱讚來的有些突然，程一諾還沒來得及臉紅，就又聽到了後面一句帶着悔意的嘆息：“也是那時候唸書念傻了，見的女生也不多。”
程一諾心裡一火，她就是反應再慢也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說自己當年之所以會喜歡她完全是因爲見識太少的原因。
她瞥他一眼冷冷的開口：“你現在見的女生多了，也沒見你多聰明！”
陸言宸對她的嘲諷不甚在意，迅速解決掉手裡的東西，隨意的拿起至今擦了一下，這才正眼看向程一諾：“嗯，眼光太差。”
程一諾一口氣悶在胸口，剛想開口反擊，就見他正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一時間有些慌亂，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你看什麼？”
“看看你這幾年變了多少。”
陸言宸很規矩的回答了她的問題，頓了一下又自言自語：“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一個女人被人說和五六年前外貌上沒什麼變化是一件很容易愉悅的事情，哪怕這個女人就在前幾秒還在和誇她的人怒目而對。
“你到底找我來做什麼？”程一諾問。
“做什麼都行？”
程一諾：“……”
臭流氓！
陸言宸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麼，涼笑一聲：“想的還挺多。”
程一諾還想瞪他，卻見他一緊轉了頭，聲音也幽幽了起來：“我比阿澤大三歲，對於太小的時候的事情也沒什麼印象，但是也隱約記得，我爸媽在阿澤小的時候經常吵架，吵得很兇。”
雖然不明白他爲什麼提到這個，但程一諾還是沉聲聽着。
“我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稍微長大了一點也能聽到一些鄰居的議論，大概就是我爸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有實質性背叛的那段時間正好是我媽懷阿澤的時候。”
他聲音平淡，沒什麼表情：“我媽知道後心裡恨的不得了，再加上阿澤出生有點產後抑鬱，所以日子就過的雞飛狗跳，幾乎沒有什麼安寧。”
想起那段有些灰暗的時光，陸言宸也終是沒辦法無動於衷，輕嘆了口氣：“後來我爸和那個女人斷了，對我媽也越來越體貼，家裡的情況才總算是好一點，但即使這樣，我媽疑神疑鬼的心思也沒有少，而且對阿澤也特別不上心，她總覺得都是因爲阿澤的出生所以纔會給我爸出軌的機會，所以對阿澤從來不像對我這樣疼愛。”
話音落下許久，陸言宸都沒有再開口。
程一諾腦海中快速的思考着剛剛聽到的話，所以說，這就是陸言澤和陸母之間關係不好的原因，不是她猜想的那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陸言宸笑了一下，又繼續說：“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至少在現在我知道所有事情中，不是那樣。”
程一諾頓了一下，開口：“這些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這些你不用管。”
陸言宸擡手朝口袋中去摸煙，纔想起自己沒帶下來，繼續說：“阿澤小時候過的不幸福，是我家裡的原因，我不清楚你們結婚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程一諾，你不能傷害他。”
他這幅命令的口吻讓程一諾聽着極其的不爽，她冷笑一聲：“憑什麼？”
想起那些在陸言澤家裡的文件以及那些無法查明的劉婉事故和陸母的關係，程一諾突然覺得眼前的陸言澤有幾分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他以爲他是誰，一句話就能把她的計劃全都打亂？
“就憑我毫無希望的惦記了你六年，而且以後的無數個六年，也沒打算放開你。”
陸言宸的聲音依然不大，但是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程一諾心裡突然泛起涼意，她看着面前的人：“那些文件你都看過了？”
沒人回答。
心裡輕笑一聲，程一諾忽然明白了今天陸言宸來找她的目的，眼神再次掃過桌子上的糯米粥，但這次卻只覺得無限的諷刺。
“所以你剛剛坐在這裡莫名其妙的和我懷念曾經就是想要用這些事情讓我愧疚，然後沉醉在你虛情假意的深情中，從而停下我手裡要做的事情，對吧？”
程一諾高度總結，每說出一個字心裡都更涼一分。
陸言宸轉頭，斜眼看她：“你把那虛情假意給我去了！”
程一諾咬牙，猛地站起身：“你少給我來這套！陸言宸，你別以爲你在這給我賣個深情我就會像白癡一樣什麼都聽你的，你要是真的對我這麼有心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要調查那些東西，問問我到底爲什麼和陸言澤結婚！”
她的音調越來越高，很快便吸引到了周圍人的注意，有意無意的朝着這面看過來。
在這樣的小吃街區，就算是打架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更何況只是情侶間的爭吵，所以周圍的人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沒有一個人要過來勸阻。
“就算我問了，你會說麼？”
陸言宸還坐在那裡，微微擡着頭，歪頭仰看着程一諾，聲音極輕：“你都能六年的時間外加一個婚姻苦苦計劃的事情，我問你，你就會說？”
他不是不想問，只是怕問不出，因爲問不出，而明白自己其實沒那麼重要。
程一諾死死的看着他，咬着下脣：“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