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臨陣拜將

“轟……隆隆……”

震撼天地的一聲巨雷,震得窗棱簌簌地一陣發抖,也打斷了殿中兩個人的談話。

趙光義擡起頭來,狠狠地一捶御案,拔足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向外看去,窗外黑沉沉的,廊下雖有宮燈,卻不能視於十步之外,宮闕俱在風雨之中,待一道閃電亮起,只見宮苑中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地面上雨水流瀉,已經看不到一片不曾積水的路面,趙光義焦躁地道:“這賊老天,暴雨傾盆,下個沒完,時斷時續的都下了七天了,也不知幾時纔是個頭兒,司天監那羣廢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繼恩趨身笑道:“官家,今年的雨水雖然特別的多了一些,不過河道年年疏理、河道年年加固,料無大礙的,有司衙門的人正在河上日夜看着吶,一有不什麼兇險,哪會不報進宮來。”

趙光義吁了口氣,砰地一聲關上窗子,沉着臉走回桌邊,又道:“你再等兩天吧,等大雨稍住便立即上路。這一次,放你做這河北道刺史,兼任河北西路採訪使,固然是朕依前約予你封賞,同時,也是有一樁大事交給你去辦,辦得好,就是一件大功。”

王繼恩連忙趨前一步,腰桿兒又往下彎了彎,仔細傾聽趙光義的吩咐:“朕把你委去河北西路,是因爲那裡距漢國最近,如今契丹雖已答應放棄漢國,兩國休兵,但蠻夷之人,豈可輕信?待日後契丹國內企穩,蕭後未必不會出爾反爾,況且……朕登基之後,總要開疆拓土,立一番大大的功業,方不讓先帝專美於前。這漢國,必須得栽在朕的手中,你此去河北道,要謹守備、遠斥候、聚軍實、蓄武威、積糧草……,配合郭進,經營地方,爲朕御駕親征做好諸般準備。”

王繼恩躬身道:“奴婢明白,奴婢這兩天就把手上的事兒都交接清楚,專心去辦這件大事,三天之後莫說還在下大雨,就算下刀子,奴婢也一定立即上路,爲官家去辦這件大事,蘆州那邊的奏疏……”

趙光義冷笑一聲,適時一道閃電,映得他的臉色青滲滲、陰側側的,隨即又是一道驚雷,震得窗棱一陣抖瑟。

趙光義抿了抿嘴脣,緩緩說道:“此人心性狡詐,朕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早有準備,結交了些江湖異士,綺仗他們相助,安然逃出了朕的掌心,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麼?他返回蘆州後大耀兵威,自不量力的想要討伐銀州。如此忠心,朕能不成舍他?”

“由得他去,打不下銀州,蘆州損兵折將,自耗實力,朕再欲徵之,易如反掌。他若真能打下銀州……,銀州本是夏州李氏故地,夏州能容他佔據自己的根基麼?”

趙光義陰陰一笑,又道:“他奏疏上披肝瀝膽,慷慨陳辭,要領蘆州兵馬爲朕收復失地,如此忠心耿耿,大節大義,朕豈有不允之禮,明日朕就下詔,宣明旨,載之邸報,曉諭天下,表彰他的這番忠心,如果他能收復銀州,朕就封他爲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口他是忠肝義膽的能臣,朕當然要做一個賞罰分明的國君了,哈哈哈……”

王繼恩遲疑道:“這……,不是說府州折御勳、麟州楊崇玉,還有党項羌人一部、吐蕃族人一部的頭人與他義結金蘭麼?如有這些人相助,他萬一真能打下銀州……”

趙光義一攬鬍鬚,笑吟吟地睨着他道:“朕金口玉言,豈能失信?他若真打得下銀州,朕就真封他個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那又如何?”

“啊……,啊……,奴婢明白了,官家英明。”王繼恩心悅誠服地躬下身去。

官家這是要把楊浩架在火上烤啊,以前楊浩在京裡做官,官雖然做得大,始終沒有什麼實權,而且京中兩大利益集團,趙普垮臺,他那一派正偃旗息鼓急求自保,另一派是南衙,而楊浩就是打着南衙的招牌在外面招搖的,所以也不曾有人去彈劾觸動他。這一回卻不成了,他去的地方本就是天高皇帝遠的所在,周圍都是草頭王。

雖說這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只是一個虛名,就像吳越王錢俶那個天下兵馬大元帥一樣,除了他的本部兵馬,誰也指揮不動,並不能真正節制洱西隴西諸藩,可就是這個名義上的大元帥,試問件傲不馴的西北諸藩,誰能接受?一個外來戶,三拳兩腳就想爬到自己頭上去?

二桃殺三士啊,就算本想朕合楊浩,共抗夏州的府州折御勳、麟州楊崇玉及其一衆部將,怕也不甘讓這毛頭小子對他們頤指氣使,這枚桃子,很有可能起到瓦解三方的朕盟,就算麟府兩節度高瞻遠矚,不肯上當,無法破壞他們三方的朕盟,卻也一定可以讓夏州把楊浩列爲必除的死敵。

楊浩趁着夏州與吐蕃、回訖屢戰,佔了他的祖宗之地,又撼動了夏州實際上的西北第一藩的地位,更是火上澆油,夏州一旦騰出手來,不馬上對蘆州用兵纔怪,一個虛名,就輕輕鬆鬆給他村下一個不死不休的強敵,這筆買賣當然划算。

趙光義矜然一笑,剛欲開口再說些什麼,殿門忽然被推開了,趙光義勃然大怒,未得他的允許,誰敢擅闖他的宮殿!王繼恩也急忙扭身往門口看去,適時一道閃電劈下,就見一個白袍人站在門下,閃電劈下,映得他的身子青滲滲的,這人披頭散,連五官都看不清,彷彿一個厲鬼,緊跟着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饒是王繼恩膽量不小,還是唬得一個哆嗦。

趙光義卻不畏懼,拍案大喝道:“來得聯的允許,誰敢擅敢禁宮?“

“爹,是孩兒,孩兒有事向爹爹請教。

門口那披頭散的白袍人說話了,一聽聲音,是自己的長子趙德崇,趙光義不由一怔,臉上的怒氣斂去,緩和了聲音道:“是德崇嗎?這麼晚了,你還不休息,冒着大雨跑到這兒幹什麼?“

白袍人走了進來,只見他一襲白袍都淋得溼透了,雨水順着袍子倘到地上,他的頭也都披散着,溼漉漉地貼在頰上、頸上,兩隻眼睛在絲間幽幽亮,看得王繼恩怵,他連忙向趙德崇躬身施禮:“奴婢王繼恩,見過皇子。”

趙光義擺手道:“繼思,你先下去。”

“是”

王繼恩答應一聲,趕緊倒退着出了大殿,又給他們關上宮門,扭頭就見幾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正向廊下跑來,手裡提着蓑衣,肋下夾着雨傘,一個個淋得跟落湯雞似的,到了宮廊下,一見王繼恩正臉色陰沉地站在那兒,這幾個小太監慌忙上前行禮:“見過總管。“

王繼恩陰森森地喝道:“你們是怎麼侍候皇長子的?這麼大雨天兒,若是淋壞了皇長子的身子,砍了你們的頭,陪得起麼?”

殿門一關,把那一天風雨和王繼恩的喝斥都隔在了門外,殿中清靜了許多。

趙光義看看兒子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急忙回身自屏風旁取過一件袍子,關切地道:“過來,先換了爹的衣衫,免得着了風寒,這麼大雨的天,有什麼事非要見爹,急得連把傘都不撐?你呀,這都多大的人了……”

趙德崇是趙光義和正室李妃所生的兒子,是他的長子,一表人才,聰穎機悟,而且非常孝順,如今趙光義其他的子女都還幼小,只有這麼一個比較大的孩子,按規矩本該在宮外另僻府邸,不過趙光義卻不在宮外置府,而在東華門旁單獨給他闢了一處宮殿,儼然是東宮太子的地位,對他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問你,希望爹爹能據實告訴孩兒。“

趙光義有些詫異,凝神看了兒子半晌,方纔露出笑容道:“好吧,你問,有什麼事,值得你這般莽撞。”

趙德崇長長地吸了口氣,走近兩步,沉聲問道:“爹,伯父他……真的是暴病而卒麼?”

“什麼?”

趙光義手指一顫,指尖的袍子應聲滑向地面,他的雙眼霍地張開,迸射出凌厲的寒芒:“德崇,你在說什麼?“

“孩兒是問爹爹,伯父他……真的是暴病身亡的麼?”

趙光義臉色鐵青,扭曲着面孔,森然喝道:“你聽說了些什麼?“

趙德崇亢然道:“孩兒聽說,伯父不是因病駕崩,而是爲人謀害。孩兒還聽說,伯父本有意立德昭哥哥爲儲君,並不想傳位於爹爹;孩兒聽說伯父駕崩當晚,爹爹曾夜入皇宮,孩兒還聽說,那一夜南衙中戒備森……“

他一句話沒說完,趙光義已欺身近前,揚手一記耳光,扇得趙德崇一個趔趄:“畜牲,這是你對父親說的話?“

趙德崇嘴角流出一道鮮血,卻毫不畏懼,嘶聲叫道:“爹爹爲什麼不回答我,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陰謀?是不是爹爹謀朝篡位?是不是爹爹弒君犯上?是不是……“

“逆子!”

趙光義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趙德崇的衣領,大手揚在空中,但是一眼瞥見兒子慘白的頰上五道凜凜紫的指痕,心中不由一軟,順手向前一送,將趙德崇搡倒在地,大喝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也問得出來?說這番話的若不是你,爹爹今日早就把他碎屍萬段了“,

趙德崇不依不饒地追問道:“爹爹,孩兒只問你,這些傳言是不是真的?孩兒只想知道真相,只想知道我的爹爹不是那樣卑鄙陰險的小人,爹爹不敢回答孩兒麼。”

“不是,當然不是!”

趙光義咆哮道:“因唐末以來政權更迭頻起頻落,先帝引以爲戒,擔心我趙氏江山初定,一旦身去,立幼子而成主弱臣強之局面,使我趙宋江山不穩,這才決意傳弟不傳子,以鞏固我趙家的江山,何來篡位謀逆之舉?”

趙德崇狐疑地道:“爹爹說的是實話嗎?”

趙光義暴跳如雷:“混賬東西,難道還要爹向天賭咒誓的你才相信。”

趙德崇霍地爬起身道:“好,我今天就相信爹爹說的話,這暴雨傾盆,是天也悲,可這暴雨再猛,洗不去一身罪惡!兒不敢欺父,更不敢欺君,兒不欲做一個不孝子,卻更不想做一個不忠的臣,如果有朝一日讓兒子知道爹爹欺騙了孩兒,孩兒寧死也不隨爹爹做一個亂臣賊子!“

趙光義被一向孝順聽話的兒子這番渾話氣得渾身哆嗦,他抓起茶杯向地上擲去,茶杯落地啪地一聲摔得粉碎,趙德崇卻犯了倔性兒,他擦了一把口角鮮血,轉身就走口趙光義大喝道:“站住,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風言,此等妖言惑衆者,其心可誅!

趙德崇停步昂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既是風言,日久自然散去,爹爹想要以殺止謗,不怕坐實了這弒君的罪名?”

趙光義怒極,大喝道:“逆子,滾出去!”

趙德崇拔腿就走,門外邊站着王繼恩,向趙德崇彎了彎腰,趙德崇目不斜視,徑直穿進雨幕中去了,那幾個小太監慌忙追上去,披蓑衣的蓑衣,撐傘的撐傘,護着趙德崇趟着積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去了。

“這個小畜牲、這個小畜牲……”

趙光義氣的拍案大罵,卻也無可奈何,他這個兒子聰穎仁孝,什麼都好,就是個性愚直,喜歡鑽牛角尖,碰上這麼個兒子,他這當爹的除了吹鬍子瞪眼,卻也無計可施。

趙德崇前腳剛走,王繼恩就像一隻耗子似的吱溜一下又鑽了進來,趙德光雙眼微眯,獰聲喝問:“德崇衣衫不整,披頭散,看樣子是正欲入寢就跑來見朕了,這孩子外表文弱,內心剛烈,定是聽了什麼不堪的言語,這才……,你可曾問過,方纔有誰進入德崇的寢殿?”

王繼恩哈腰道:“官家,都這個時候了,誰會去皇子住處呢,奴婢問過了,一整天兒的都在下雨,不曾有人去過皇長子宮。”

“哦?”趙光義看着王繼恩,那刀子一般刮來刮去的目光看得王繼恩一陣陣心頭冷。

“繼恩,你把德崇身邊的人都換了,然後……,唔,不成,換不得,若一換人,我兒恐更生疑心了,你安排幾個可靠的人過去照料德崇,誰敢胡言亂語,朕絕不輕饒。”

“是!”

“嗯……,皇嫂那兒、德昭那裡、還有……永慶,包括小德芳,全都看緊了,拘於宮苑之中,不得出入,不許他們彼此相見。”

“是!”

“去吧,朕要安歇了。“

王繼恩點頭哈腰地退出殿去,趙光義頹然坐倒在書案旁,禁不住一陣心驚肉跳,這才覺冷汗已沁透了衣衫。

“德崇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兄皇暴死,弟繼其位,朝野多有疑慮,可是無憑無據的,縱然私下議論,誰敢對我兒提起?是因爲連日暴雨,天雷震震,宮婢內侍們懼怕天威,胡言亂語時不慎被我兒聽到,還是……王繼恩此番放了外任,怕我過河拆橋,用對付楊浩的法兒對付他,有意指使他在宮中的耳目散佈消息向我示丄威?”

趙光義思來想去,始終想不出是哪裡出了岔子,他現在高居宮闈之中,不管什麼事,都得使人去辦,可這時心中生起戒備之心,又是人人要防,聽着蕭索的風雨聲,真今生起了一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就在這時,殿門又覆被人敲響,趙光義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他真的惱了,這個時候誰生了天大的膽子,未得傳喚,又到他的寢殿?

一聲喝問,就聽門外一個小黃門的聲音道:“官家,宮外傳來急束,奴婢不敢耽擱,驚擾官家歇息,死罪。

“宮外急束?”趙光義一驚,急忙道:“快快進來,給朕一看。“

自趙光義登基稱帝之後,他改革了宮中制度,以前宋廷宮禁根本不嚴,說走到了時辰要落鎖上鑰,其實十天裡倒有九天半是不禁宮門的,心腹大臣,包括像他這樣的皇族,但有什麼事,照樣來去自如,趙匡胤從來不制止,可他稱帝之後,卻改變了這懶散的習慣,到了時辰,宮禁九門一律上鎖,任何人不得出入,如果有十萬火急的大事,外臣也不得擅入宮中,只能將要陳稟的事情寫下來,封於小盒之內,從宮門上開啓的小洞中遞進來,如果不是要事,回頭是要受罰的,如今還是他登基之後第一次有外臣夜間呈報急束,他焉能不緊張。

門開了,一個小黃門兒棒着個匣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袍角兒都溼透了,緊緊粘在身上,趙光義打開錦匣,取出奏章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黃河氾濫,水勢洶急,上游俊縣已有三次缺口幸被及時現堵死,今日傍晚,提舉黃河堤岸的官員巡視至俊縣,現縣令闈三道已攜家眷逃了,俊縣百姓扶老攜幼,連夜逃命,巡視官員正攔截壯丁、徵調軍隊加固河堤,請求陛下立即避離京城。

俊縣一旦決口,洪水傾瀉而下,整個開封城都要變成一片汪洋,那是何等兇險的局面?避離險地?如何避離險地?趙光義急得眼前黑,無數錢糧都在開封,大某十之七八的積蓄都在這兒,一旦這裡變成一片汪洋,他就算逃了出去還有什麼?逃出去,他逃得出去,開封百萬民衆如何逃得出去?如果開封被呢……

趙光義的臉已駭得一片慘白,他沒想到自己繼位之後的第一樁大危機不是來自契丹,也不是因爲篡逆之舉來自朝野的攻殲,而是天災。以天子之威,在莫測高深的天災面前,又有多大的力量反抗?

避離險地、避離險地……,如果開封受淹,再無一地不險了……。就在幾個月前,先帝在洛陽提出遷都,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開封易受水患,如今墓位的傳言在朝野傳揚,如果開封有失,所有的疑慮猜疑,匯合天下萬民的聲討,足以把他這皇帝硬生生拉下馬來,這個急機,他必須迎頭衝上去,絕對逃不得。

趙光義霍地抓緊了那封奏報,大吼道:“大開宮門,宣,立即宣兩府六部、滿朝公卿,四品以上所有官員俱到文德殿候駕。朕要率滿朝文武,親赴黃河守堤,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銀州城下,利鏃穿骨,驚

沙人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

寬而溼的護城壕中填滿了屍體,無貴無賤,同爲枯骨……,夜風中撲面而來,猶有一陣陣血腥之氣,可見白天兩軍搏殺的慘烈。

楊浩萬萬沒有想到銀州城池的防禦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不可撼動,處處都是殺人的陷阱,四面城牆,他只負責一面,而且是防守最薄弱的一面,饒是如此,十幾天大戰下來,他也損耗了兩成人馬,一萬兵馬損耗兩成,耶律斜珍的五萬大軍損失了多少?

楊浩不敢去想,可是整天流水般運往後方的屍體和傷兵他看得見,他的意志已經快要崩潰了,死了兩千,傷了三千,那麼多的傷亡,是他無法承受之重。在此之前,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耳是血淋淋的現實,終於讓他認識到,爭霸天下,是多麼殘酷的戰爭。他的榮耀和權威,將建立在多少人的屍骨上。

銀州方面是怎麼把這座城池打造成一座死亡地獄的?楊浩知道自己的武器比對方犀利,攻城器械打造得無比完備,可是總有一種不能盡展其長的感覺,每一次,當他想要採取某種攻城戰術時,城中似乎總能提前一步做好相應的對策,讓他無從施展。

他纔是攻的一方,可是每次出手,似乎總能被對方先找到他的弱點,先行反制回來,這支龐大的戰爭機器在高明的對手面前驅動起來令他力不從心,一柄上百斤重的大錘,毫無疑問是能砸碎眼前這塊巨石,就算不能一下擊碎它,也能一塊一塊地把它削成碎片,可是舉起這柄重錘的是一個小孩子,漫說敲碎它,不砸傷自己的腳就不錯了。

明明銀州在守,他們在攻,楊浩卻有一種四面受敵的感覺。這一戰如果贏了,所有的損失都可以十倍、百倍的補償回來,可是當他拼光本錢的時候,如果還攻不下這座銀州城,那時怎麼辦?蘆州將不攻自潰,他這個最有希望一統西域的人,將以最快的度隕落。

天不冷,一天星月,只望星空,無比浪漫,楊浩卻是澈骨生寒。他知道這次攻城已不是他能進退自如的了,契丹根基深厚,消耗得起,他消耗不起,如果銀州攻不下來,就已是他最大的失敗。

他也知道自己最欠缺的是什麼了,憑着他的特殊身份和他的爲人秉性,他能聚將、將將,但是他不擅將兵,他既沒有那麼高明的戰術、戰法,也欠缺看準時機,將全部兵力孤注一擲,爲他成就一將功名的梟雄心腸。而他身邊缺少的就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名臣良將,否則這一仗未必會打得這麼慘。

柯鎮惡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楊浩雙手抱膝,仰望着浩瀚的星河,依舊不言不動。

“節帥,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受挫而已,主動仍掌握在咱們手中,節帥何必氣餒。節帥乃我三軍統帥,如果節帥消沉不振,三軍士氣都要大受影響了。

漢高祖劉邦立建一世霸業,可是他當初何等狼狽,爲了逃命連兩個兒子都推下車去;劉備逃來逃去,兵不滿千,將只關張,倉惶如喪家之犬,比起他們來,咱們現在的情形不是強得多了?至少,是我們在攻,只是攻城受挫,咱們還沒敗呢,節帥還有兩支暗伏的大軍沒有出動,未必沒有機會反敗爲勝。”

楊浩輕輕搖了搖頭:“你不用勸我,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那一刀一槍、一條條性命,都像是戳在我的心上啊。”

“節帥心懷慈悲,這正是我們擁戴節帥的原因,可是戰場上往復廝殺,死傷總是難免的,節帥不必因此自責。我們這次主動來攻銀州並沒有錯,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有可能壯大自己、保護自己的機會,如果我們不來,就得坐等銀州坐大,來攻我蘆州。蘆州一旦城破,無數婦孺老幼都要死在他們的手中,那將不是兩千人的傷亡,一萬人的傷亡,我蘆州六七萬軍民,男兒都要被他們豬狗般屠戳殆盡,婦人們都要受盡淫辱,淪爲卑奴了。”

“現在,有區別麼……,銀州怎麼可能有這樣強的防禦力?並不是他們的兵力佔據優勢,據城自守的優勢也未必就能剋制我們大量的攻城器械,我們此來之前是做過充份準備的,可是……臨戰之際,我們總是失了先機,城中——城中一定有一個守城高手,契丹慶王,草原上的漢子,他會如此精擅守城之法?”

說到這裡,楊浩目光一閃,忽地從迷惘中清醒過來,眼神恢復了幾分清明,他慢慢轉過頭,彷彿頭一次認識柯鎮惡似的,緩緩說道:“我一直只記得柯兄是山寨中的獵戶,倒忘了柯兄祖上也是大唐的將領,前次提醒我注意後陣,今日這番談吐……,不知柯兄有何高見可以教我?”

柯鎮惡道:“慚愧的很,我家祖上雖是唐時將領,卻也不是什麼戰功赫赫的名將,傳到柯某這一代,祖上的本事繼承的更不足十之一二,不過……,…我軍中也未必就沒有熟讀兵書、善用兵法的人吶。”

“誰?”

柯鎮惡叉手彎下腰去:“折家五公子!”

第13章 清水鎮第31章 未雨綢繆第39章 婉拒第24章 我只會做女人第236章 出師表第82章 餘浪生波第38章 風滿樓第187章 不請自來第158章 斷橋第77章 豬頭解庫第50章 崔大郎的苦惱第53章 殺機第22章 良宵美景第96章 雙子擴張第9章 加官晉爵第5章 各施計謀第256章 宜將剩勇第2章 死去活來第150章 葉少爺北遊第54章 蟄伏第9章 殺它個桃紅柳綠第12章 櫻桃落盡春歸去第22章 難做的飯第38章 “幽會”第22章 情怨第222章 此去馬蹄何處?第39章 獨角戲第34章 孩子話第33章 衝突第159章 死生第65章 偉大夢想第220章 情變第8章 討個藥方第6章 請借浴桶一用第142章 一帝一後第93章 整人,得從男女關係上說事兒第289章 三個雌兒第12章 櫻桃落盡春歸去第101章 入彀第13章 來使第201章 赴會第99章 繼嗣堂的來歷第152章 人是未來佛第54章 見血封喉第253章 古吹臺第129章 長安第10章 盛宴第106章 飄雪之夜第35章 敘天機第286章 美人心第127章 檄討趙炅第22章 殺氣沖天第43章 良禽第23章 暗戰第124章 圖謀關中第21章 素手調羹第124章 圖謀關中第57章 剝絲抽繭第31章 風雨欲來第41章 亂戰(中)第100章 丁家藏憂第274章 三個皮匠第189章 泡妞劍法第130章 如何取捨第11章 大叔好壞第319章 薤上露第41章 捨得第127章 女兒亦如鬆第186章 攜美赴宴第43章 時來,自然運轉第212章 反其道而行第85章 正主兒來啦第15章 我去見他第74章 無良主僕第98章 死難爲鬼雄第80章 兩難第243章 娛樂大亨第242章 敲門磚第88章 先下手爲強第72章 陰謀第141章 兩個鳥人第127章 女兒亦如鬆第249章 搶我版權?第31章 授師五州第282章 擠神仙第42章 忍第301章 絕戶計第27章 普濟禪寺第40章 人情冷暖第283章 清風樓第87章 心照不宣各藏刀第287章 碼頭第2章 新生第229章 漫下金鉤釣黿鰲第104章 甕中捉鱉第61章 二少迎歸第101章 入彀第29章 兩雙情侶第56章 豔豔炎炎第76章 三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