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年輕的將軍大步流星,旁人見了都要爲他讓道,怎會料到楊浩突然迎上來,那將軍收步不及,與楊浩撞個滿懷,登時英眉一挑,尚未發作,楊浩已然怒道:“混帳,走路不長眼睛麼?”
那將軍一呆,不怒反笑:“好囂張,你不曉得本將軍是什麼人麼?”
二人對答的功夫,那將軍手下已然圍攏上來,看那躍躍欲試的模樣,只要這位將軍一聲令下,馬上就要動手打人。
楊浩心中暗喜,今日當街鬧事,與唐國將領結怨,衆目睽睽之下,可是“尋死”的一個好理由。他一臉乖張地冷笑道:“我看你這小白臉兒,好像姑堂子裡的一隻兔子,想不到竟是一位將軍,失敬失敬,我倒忘了南人文弱,原來堂堂統兵大將也是這般模樣,哈哈……”
那位將軍目中掠過一片怒火,不待他吩咐,手下武士已然掣出兵刃,有個小校便大喝道:“哪裡來的狂人,敢對我家將軍如此不敬,來人,把他先打個半死,然後再丟進大牢去。”
四下裡百姓一見要動武,立即紛紛走避,楊浩心道:“來的好,憑這幾塊料,焉能傷我分毫,先與他們打一架,再亮明身份,這位將領知我是宋國使節,再惱也不敢當街行兇,嘿嘿,這個樑子就算結下了0”
楊浩腳下不丁不八,雙掌一亮,不屑地道:“怎麼,要動手?來來來,讓你曉得我的厲害。”
這時夜羽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兜頭就是一揖:“楊左使息怒,皇甫將軍息怒。大家都是……都是一朝之臣,萬勿傷了和氣。”
那位皇甫將軍一瞟夜羽,冷曬道:“大鴻臚,這人是誰?”
夜羽滿頭大汗地道:“這位是宋國天使楊浩楊大人,楊大人,這位是我唐國神衛統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勳大人,不打不相識,兩位大人只是偶生衝撞,切勿動手傷了和氣。”
楊浩真想不起南唐有位什麼皇甫將軍,他識的這個複姓還是從武俠小說裡看來的,什麼南宮、東方、西方、北宮、第五、赫連、令狐……,諸如此類的名字,似乎複姓的人都有較大機會成爲武林世家似的,當即翻了個白眼兒,冷笑道:“什麼皇甫白甫的,本官從未聽說過,這個人是你們國的大將軍?看着不像嘛,要是換上女人衣裳,倒是一個絕色的僞娘。”
左右軍士不曉得僞娘爲何物,但是楊浩先把他們將軍比做像姑堂子裡的男娼,此刻又說什麼換上女人衣服云云,猜也曉得定然不是好話,這些唐國士兵本對宋人的盛氣凌人十分敵視反感,一聽這話更是勃然大怒,“嗆啷啷”一陣響,一片雪亮的鋼刃便揚了起來。
夜羽嚇了一跳,還待阻攔,不料皇甫繼勳動作比他更快,一個箭步已躥至楊浩身前,楊浩擺了個陰陽手,正待放他進招,卻見皇甫繼勳滿面笑容,抱拳說道:“原來是宋國天使楊浩楊大人,久仰久仰,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楊浩一呆,這人也太好涵養了吧,要是這種情形下還要動武,那有意尋釁滋事的態度也太明顯了些,他只一怔的功夫,皇甫繼勳已回首喝道:“統統把刀劍放下,豈可對上國天使無禮?”
皇甫繼勳說罷,又轉過頭來,滿面春風地道:“繼勳早知北人粗獷豪放,英武了得,想不到楊使者一介文人,也是性如烈火,今日可真是不打不相識了。”
夜羽一見大喜,連忙湊上來介紹道:“正是,正是,二位大人今日在此相會也是一場緣份。楊左使,這位皇甫繼勳將軍,乃我唐國神衛統軍都指揮使,負責金陵防務,麾下四萬精兵,乃國主最爲寵信的將領,今日難得相遇,不如就由下官做東,咱們三人尋個悠閒所在,飲幾杯水酒,好生敘談一番。”
楊浩心中好生鬱悶,奶奶個熊的,想結個仇打個架也這麼爲難麼?可是他甫到江東,不宜把結仇滋事做的太落痕跡,而且娃娃和焰焰尚未趕來,這事也不急於一時,只得改了顏色,雖仍驕矜,語氣卻放緩了下來:“這樣纔對,皇甫將軍雖是武將,手下又擁衆兵,可是若欲對本官無禮,那就是對宋國不敬,楊浩一身榮辱無妨,卻是不會弱了宋國威風的,少不得便要與皇甫將軍一戰。”
“戰不得,戰不得,”皇甫繼勳笑容滿面,連連擺手,對楊浩的無禮之言絲毫不以爲意:“江北男兒,粗獷豪放,俱都一身武藝,驍勇善戰,我南人確是不及的。宋國大軍若是南伐,挾泰山之勢如壓危卵,我唐國不出三日,就要亡國。如今我主向宋稱臣,兩國友好,正是順乎天意,本將軍對上國天使,那是敬畏從心,絕不敢怠慢的。”
皇甫繼勳堂堂皇皇,公開承認唐國武力不及宋國,而且諂媚到如此境界,一旁士卒們聽了俱都面現羞怒之色,皇甫繼勳卻不以爲意,上前把住楊浩手臂,笑吟吟地道:“本將軍職責所在,不曾上朝迎接天使,今日在此相遇,實是緣份,來來來,咱們尋一個好去處,一起喝兩杯,這個薄面,楊左使一定要賞光,切勿推辭。”
楊浩沒想到看這將軍血氣方剛、氣概不凡,正是一個好對手,想要與他尋釁打架,卻是這樣一個結局,被他拉着手臂,殷勤招呼着,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本官方纔忒也無禮了些,皇甫將軍並不忿憤麼?”
皇甫繼勳笑道:“北國民風剽悍,大人率性而爲,何談無禮呢?本將軍一直以爲,北人強勁,無人可敵之。我唐國若以卵擊石,不出三日,必然亡國,今國主順應天意,向宋稱臣,本將軍與大人也算是一殿同僚了,些許衝撞,有什麼忿憤的,來來來,咱們一同吃酒去。”
“我日,這皇甫繼勳……簡直就是一百斤面蒸個點心,也太廢物了。李煜什麼眼光啊,竟弄了個金玉其外的軟骨頭做金陵統兵大將,動不動就是三日亡國,簡直就是一個唐國汪精衛。”
楊浩哭笑不得,只得讓他拉着走一幢大酒樓行去……
皇甫繼勳,幼習武藝與兵書韜略,的確是武將世家出身。其父皇甫暉十分驍勇,當初曾是神衛軍都虞侯,江州節度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周國柴榮揮師攻淮南的時候,皇甫暉是唐國北面行營應援使,用兵老到、進退有據,周兵對他頗爲忌憚。
滁州城一戰,皇甫暉殺得性起,衝下城去要與攻城大將趙匡胤單挑,可謂是周國柴榮和如今宋國趙匡胤兩位君主的夙敵,也是他們十分欽佩的人物。後來在清流關一關,皇甫暉被柴榮俘獲,柴榮對其優容有加,有心招納,皇甫暉不肯就範,身負重創卻不肯醫治,數日後傷重而死。
皇甫繼勳是忠臣之後,所以李煜對他十分信賴,對他不斷擢升,如今成了金陵防禦,只可惜虎父犬子,皇甫繼勳既無其父的勇武,也無其父的忠心,對與宋爲敵悲觀的無以復加,壓根沒有什麼戰意。
在他看來,“北人尚武之風強於南人,南北之戰,註定了北勝而南敗,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規律,所以向宋稱臣,實是唐國最好的出路,是以楊浩雖倨傲無禮,皇甫繼勳不但不惱,反而笑容可掬,似乎這正印證了他一貫的論調:一個文官書生尚且如此,北人之剽悍可想而知,不可敵之,不可敵之。”
飄香樓上,一曲琵琶如泉水鳴澗,叮叮咚咚跌宕流淌,高踞尚位的那位文袍士子卻是愁眉緊鎖,絲毫沒有愉悅之色,倒是隨着曲聲,一連灌了三杯酒下肚。
這人五旬上下,面容清瞿,瞧來風雅不俗,只是眉宇間一片憂容,也不知有甚麼不開心的事情。那妙齡少女一曲撫罷,將琵琶交予一旁侍女,款款走到他身旁坐下,伸皓腕爲他斟酒一杯,妙眸橫乜,嫣然說道:“樞密大人平素最喜聽奴家撫曲,今日怎麼滿臉不悅之色,可是奴家的琴曲不合大人之意麼?”
那位樞密大人喟然一嘆,喃喃地道:“愛卿的琴曲仍是一如既往般妙不可言。可是我唐國氣象,卻是今非昔比,一日不復一日了,本官心生感慨,怎能不生憂慮?”
那位樞密大人說罷,舉起杯來又一飲而盡。
“樞密大人……”,那歌女幽幽地想要解勸,卻又不知該如何啓齒。
那樞密大人悽然一笑:“什麼樞密大人,如今樞密院已降格爲光政院,本官……如今是光政院輔政,呵呵,笙寒姑娘,你還是叫我輔政大人,聽着順耳一些。”
那歌女望着他,脈脈不能語,只是爲他輕輕又斟滿了酒。
這位樞密大人,姓陳名喬,字子喬,是唐國朝中柱國之才,中主李璟臨危時曾對皇后及諸子說:“此忠臣也,他日國家急難,汝母子可託之,我死無恨矣”。
李煜嗣位後,任命他爲吏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門下侍郎兼樞密院使。如今唐國向宋稱臣,所有衙門降一個規格,樞密院改名光政院,他這位樞密院使就成了光政院輔政了,不過仍是總領唐國一切軍國大事。
陳喬攬住美人兒香肩,苦笑道:“韓熙載這老貨,是個有福氣的人吶。他做宰相,荒誕不經,盡享福貴,未等宋人兵戈向南,便舒舒服服地去了。如今剩我一人,兼領文武,承如山重任,唉,他日辭廟伴帝,成宋人之虜的恥辱,恐要陳喬來一力承擔了。”
笙寒姑娘一雙娥媚微微蹙起,輕輕說道:“大人,如今我唐國不是已經向宋稱臣了麼,宋人還會來出兵伐唐麼?”
陳喬苦苦一笑,說道:“趙匡胤要的,是江南富庶的土地和子民,不是一個朝貢稱臣的江南國主,他的野心若僅止於此,就是我陳喬都要看輕了他。可惜了,皇帝聽不得忠言,聽不得忠言吶。”
他頹然搖頭,漫聲吟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來,美人兒,咱們且盡今日之歡,明日之事,明日再說罷。”
說完一攬笙寒細若嫩柳的腰肢,笙寒姑娘舉杯啜了口酒,便向他嘴巴迎去,要來一個香豔的皮杯兒哄他開心。
兩人嘴脣剛剛一觸,就聽樓下有人大喝道:“混帳東西,本將軍今日宴請的佳賓何等尊貴,怎麼使這些庸脂俗粉前來應承?笙寒呢?那小娘兒一管細腰、兩片薄脣,方具我江南美人風韻,還不喚她出來陪侍本將軍的嘉賓?”
只聽一個婦人聲音道:“皇甫將軍息怒,笙寒姑娘正在陪侍一位貴客,奴家院中其他的姑娘盡皆喚來,聽憑將軍擇選就是。”
“服侍我這貴賓的人,自然要選你這樓中第一美人兒,老虔婆,你是不是不想在此金陵城裡混了,本將軍身爲金陵第一武臣,麾下雄兵數萬,連我都敬若天人的貴賓,容得你如此怠慢?我管她在陪誰,把她給我喚來,否則,本將軍便召兵來,拆了你這飄香樓。”
陳喬眉頭一皺,推開笙寒,隱着怒氣便向樓下走去,笙寒急急追了兩步,忽又幽幽一嘆,停住了腳步。
楊浩坐在一旁,冷眼旁觀,但見皇甫繼勳囂張,卻只是不語。他本不是這樣性格的人,但是此番南來,他有意乖張狷狂,如果這時息事寧人,行止未免前後不一,要惹人生疑了,是以不動聲色,只是一旁坐着。
皇甫繼勳得罪不得,樓上那位樞密使又何嘗便能得罪的?那老鴇左右爲難,正不知該如何搪塞,陳喬自樓上走了下來,淡淡說道:“我道是誰在騷擾老夫飲酒,原來是皇甫將軍,放眼金陵城,也只有你皇甫將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囂張!”
皇甫繼勳一見陳喬,不禁也有些尷尬,不管怎麼說,陳喬如今總領唐國一切軍國大事,文是宰相,武是樞密,乃是他的上司。儘管事實上金陵一應軍事防務俱由他負責,他纔是金陵實際上的武將之首,直接向皇帝負責,但是禮制上,他仍是陳喬的下屬。
陳喬冷哼一聲道:“老夫正在樓上飲酒,皇甫將軍既然來了,是否上來一同小飲幾杯?”
皇甫繼勳這時已經定下神來,悠然道:“我道是誰有這樣大的面子,能得笙寒姑娘作陪,原來是輔政大人。下官今日請了一位貴客,是宋國欽使楊浩大人,這樓,下官就不上了,如果輔政大人有雅興,不妨下來一同淺酌幾杯。”
“楊浩?”陳喬轉眼一看,見到楊浩不由一怔,他是首輔大臣,今日在朝堂上是見過楊浩的,想不到又在這裡重逢。
事情已經轉悠到了自己頭上,楊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唐國大將軍不敢得罪我,還拼命地巴結着,人家那般謙遜,口口聲聲地要三日亡國,實在也無法抹下臉來與他結仇,那就不如得罪一下這位唐國首輔大臣吧,效果也是一樣的。
楊浩想到這裡,笑吟吟地站起身來,學着陸仁嘉的招牌嘴臉,一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模樣道:“今日本官偶遇皇甫將軍,把臂同來飄香院飲酒,聽聞此處笙寒姑娘一手琵琶端妙絕倫,是以想要欣賞一番。如今看來,笙寒姑娘正在服侍大人,不知大人可肯放笙寒姑娘下來,讓本官一賞其仙樂綸音吶?”
皇甫繼勳在一旁擠眉弄眼地嘲諷道:“笙寒姑娘何止彈得一手好琵琶,那可是吹拉彈唱,無不絕妙。待左使大人你嘗過了她的滋味,便知是如何銷魂了。”
陳喬一見二人當着自己的面談吐如此下流,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不禁氣得臉色鐵青,一旁夜羽急得冷汗涔涔,“今天真他孃的撞了邪了,金陵城一武一文兩個位極人臣的大官兒,一前一後都碰上了。看樣子,這位陳輔政可不似皇甫將軍那般好說話,皇上可是親口囑咐,這位楊左使但有所求,要儘量滿足,只求他莫在唐國生事,可這位陳輔政也不好惹啊,這可如何是好?”
陳喬心中電閃,他雖不懼楊浩,也不怕因爲兩人爭美之事會激怒宋廷,可他是唐國首輔大臣,而且一向注重令譽,他可不是韓熙載那種千古難得一見的荒唐宰相,眼下這楊浩仗了宋國的勢力,明擺着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又哪裡會怕他一個宰相,旁邊又有個狗仗人勢的皇甫繼勳,真要爭執起來,傳揚出去,徒惹一番笑話,讓唐國體面掃地。
想到這裡,陳喬心中更恨,面上卻只陰冷地一哼道:“楊左使有雅興,那便留在這兒讓皇甫將軍陪你好生飲酒吧。老夫酒興已盡,不奉陪了。”說罷拂袖而去。
楊浩一見大失所望,本來以爲這一下能掐起來了,想不到這陳喬也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的貨色,“奶奶的,我怎麼這麼背啊,我想得罪個人就這麼難麼?在開封的時候,我夾着尾巴做人,誰也得罪不得。到了這兒,終於揚眉吐氣想要招惹幾個仇家了,可是……皇甫將軍拼命巴結,當朝宰執望風迴避,老子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我無敵了!”
皇甫繼勳一見陳喬走了,不由得意洋洋,對那老鴇喝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叫笙寒姑娘下來陪侍楊左使。”
皇甫繼勳話音剛落,笙寒姑娘已從樓上姍姍下來,皇甫繼勳眉開眼笑,喚道:“笙寒姑娘,來來來,快來見過這位大人,你可要好生服侍,若是哄得楊大人開心了,本將軍重重有賞。”
笙寒姑娘板着俏臉,向他微福一禮,淡淡說道:“奴家酒力不勝,周身乏力,恐難服侍大人,皇甫將軍恕罪。”說罷就要離開,皇甫繼勳大怒:“站住,這位大人是宋國天使上臣,就連本將軍都不敢不敬,你敢怠慢不成?”
笙寒霍然回首,蛾眉微挑,淡然說道:“奴家孤陋寡聞,拘於金陵一隅,只識得陳輔政、識得皇甫將軍,可不識得什麼宋國的天使上臣。”
“好大膽,還敢頂嘴!”皇甫繼勳大怒拔劍,一旁夜羽急忙出來繼續扮和事佬。
皇甫繼勳哪肯在楊浩面前如此丟臉,一把推開夜羽,把掌中劍一橫,喝道:“不識好歹的賤婢,不過是以聲色娛人的娼妓罷了,居然敢對本官如此講話,今日你不留下,那就把命留下!”
笙寒姑娘仰起臉兒來,把個纖秀白皙的頸子呈在皇甫繼勳面前,盈盈笑道:“皇甫將軍所言不錯,奴家只是一個以聲色娛人的娼妓罷了,是個不識氣節操守爲何物的輕賤之人!”
皇甫繼勳沒想到她還敢頂嘴,言語之中頗具嘲諷意味,倒似在罵自己,更是怒不可遏,剛欲挺劍刺去,手腕已被牢牢攥住,那人氣力極大,皇甫繼勳竟動彈不得。扭頭一看,正是楊浩上前,楊浩笑吟吟道:“皇甫將軍息怒,美人兒是用來哄的,不是用來嚇的。呵呵,強要留她下來,卻也無趣,讓她去吧。”
楊浩說話,皇甫繼勳倒是從善如流,當即把劍還鞘,冷哼一聲道:“賤婢,今日便宜了你。”轉身又對楊浩滿面笑容道:“左使大人大量,氣度非凡,尤具憐香惜玉之心,真不愧是上國人物啊。”
楊浩望着笙寒離去的背影,暗自苦笑一聲:“唐國的宰相將軍,不及一個娼女氣節高昂啊,終於有人肯香罪我了,可是……她得罪了我有個屁用啊,難道我僞造現場,說我楊浩死在女人肚皮上?那娃娃和焰焰怎麼安排?”
林仁肇在金陵的府邸上,化名莫以茗的摺子渝聽張十三把楊浩離宮之後的一舉一動詳細稟上,不禁詫然道:“這可不像他一貫的爲人,他如此張狂,目的何在?”
蹙眉思索一陣,摺子渝搖頭道:“這個傢伙的行事,越來越叫人猜度不透了,不成,這個傢伙留在這兒,又跟皇甫繼勳那個軟骨頭勾搭在一塊兒,說不定又要壞我大事,我得想個法兒把他攆回開封去。”
張十三攤手道:“小姐,如今楊浩仗宋國之勢而來,宰相將軍都不敢得罪他,依小的看,那李煜也是怕了他的,如何能攆他離開?”
摺子渝微微一笑:“你忘了陶谷的故事嗎?速去備轎,我要馬上進宮見小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