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修真界之後,曲寧萱不止一次慶幸,一開始成爲蘭泠之後,那數百年的孤寂。
由於害怕別人發現自己“冒牌貨”的身份,從而孤守織雲殿,日日閱讀蘭泠仙子的藏書,一步都不曾踏出憶空山。這樣的日子雖然寂寞到令人發瘋,卻也讓她翻閱了幾萬本仙界書籍,增長了不少見識。比如,用一縷神識制住旁人的方式有多少種,分成幾大類,每一類又有什麼共性與特性,該如何施爲,如何破解。
根據靈帝定嵐偏向淡薄,較爲溫和,沒太強掌控欲的性格;上界下界的強大壁壘;以及龍在野轉述的,鮫人女王與大祭司的情況,曲寧萱判斷出,定嵐對他們兩個下的,應該是最溫和的雙向契約,而不是一言一行都要束縛臣民的絕對束縛契約,這也就給了曲寧萱活動的空間。畢竟,絕對束縛契約之中,下位者的身心皆屬於上位者,要求下位者對上位者絕對服從,在這種契約之下,唯有上位者主動關注你,從沒有下位者能聯繫上位者的,雙向契約的活動範,相對來說就寬泛得多。
她要求大祭司跟着自己唸的那一段咒文,實際上是一個極爲普通仙術的改編版,作用則是檢查自己的靈魂有無被別人寄生,在戰時尤其流行,未免自己被種下魔種,一個不留神就墮落爲魔,謹慎一點的仙人,一天都會對自己檢查三四次。
檢查的波動,自然是微小且不留痕跡的,但曲寧萱可不認爲,以鮫人大祭司的實力,能夠在觸及靈帝那一縷神識之時,還能不被靈帝發現。
靈帝之所以特意將自己的降臨過程弄得那麼複雜,歸根到底,還是不願意下界子民天天煩他,發現大祭司竟會了仙術——雖然是改良成在修真界能用的,但到底是仙術爲主導,見此情景,定嵐定會生出疑惑。疏陵上仙之事,不僅設計天命強者,還涉及仙界與靈界的關係,定嵐怎麼可能不下來看?
鮫人大祭司穹既無奈又關切地看了汐姒一眼,見問道劍的結界毫無一絲破綻,不由在心中嘆息。
他不敢賭,賭那柄劍是不是直接傷及靈魂,一傷害到女王陛下的身體,就會連同她的靈魂一道毀滅,所以抓對方的好友威脅,顯然不切實際。何況正如對方所說,女王一死,海皇必定下界,爲了女王的安全……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念出亢長而繁複的咒文。
玉姬緊緊抓住了龍在野的衣袖,緊張地看着曲寧萱,龍在野面帶憂色,一言不發。
咒文畢,片刻之後,龐大的壓力自鮫人王庭起,向四境八荒擴散開來。
王者君臨,天下生靈,無不拜服。
“這是……”縱然遠在西域,也依舊清晰察覺如此威壓的蛟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忽地站起,神色鄭重至極,“海皇……降臨?”
不僅是他,但傳承比較悠久的家族與宗派,都有人的臉色不好看了。
這些處於世間頂層的勢力,縱然沒參與過對鮫人的擄掠,也享用過鮫人一族的美妙身體。雖說買賣奴隸乃是天經地義,可弱肉強食更是世間至理,倘若海皇一怒之下,要算總賬,無論是誰都討不了好去。
正因爲如此,不止在一個地方,出現了惡毒的咒罵聲。
“海皇怎麼會降臨?”
“不是說鮫人一族出了變故,不敢召喚他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該死,這讓我們怎麼辦?”
“……”
且不說那些參與者是如何震驚憤怒,惶恐不安,單說鮫人王庭這一邊。
作爲直接接觸王者威壓的存在,無論是鮫人女王汐姒,大祭司穹,龍在野亦或是玉姬,都嘩啦啦跪了一地。唯有曲寧萱收起問道劍,對着來人,緩緩行了一禮:“見過靈帝陛下。”
作爲靈界帝王,定嵐的相貌,無疑是六界天命強者中,最無瑕疵,也最沒有煙火氣的一個——鳳眸狹細如煙,睫毛濃密,卻由於太過淡漠無情的雙眼,而透着異樣的涼薄。他的肌膚似雪一般冰冷,鼻樑高挺,嘴脣極薄,清冷疏離至極。
“你喊我靈帝,而非海皇,再加上這個禮節……”定嵐略一掃曲寧萱,視線定格在她空無一物的右手,聲音極輕,卻透着不容拒絕的意味,“問道?”
下一刻,他就擡起頭,再度打量曲寧萱,淡淡道:“沉璧當初斷言,你已魂飛魄散,不存於世,如何能再入輪迴,並想起昔年?”
曲寧萱輕輕搖頭,嘆道:“不過僥倖與機緣巧合罷了,若再度出事,絕無倖存可能。”
定嵐點點頭,不再追問她的秘密:“你此番來見我,可是想知道自從你死後,六界之戰的事情?”
“正是,我有太多的疑惑,無法解答。”曲寧萱頓了頓,方道,“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可否換一處?”
定嵐一揮衣袖,兩人就來到一片山清水秀的獨立空間,定嵐才風輕雲淡地問:“這裡如何?”
“靈帝陛下選的地方,自然不會差。”曲寧萱略捧兩句,便直入正題,“敢問陛下,六界之戰結果究竟如何?爲何疏陵上仙的身體,竟,竟會落到此處?”
“看樣子,這個世界的鮫人,瞞了我很多事情。”定嵐微微斂眸,平平淡淡來了這麼一句,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什麼心情。
天命強者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雖不過是降臨時一看情況,定嵐卻已經將事情經過猜到了七八分。之所以有此一言,也不過是想看看,這個世界的鮫人到底多將他的話不當一回事而已。見曲寧萱並未對鮫人做任何溢美之詞,甚至連半句勸解的話也沒有,定嵐就知,事情的嚴重,大大超過自己的想想。
想到這裡,這位清冷寡情的靈帝卻有些想笑——枉天命強者在上界縱橫捭闔,威震天下,卻被下界這些他們壓根看不起,完全視若螻蟻的生靈生生擺了一道。
“靈帝陛下,您能否聯繫到慕祈上仙?”曲寧萱見定嵐若有所思,就靜靜地等他回過神來,方道,“疏陵上仙的身體失去結界保護,必定大量汲取這個世界的天地靈氣,長此以往,這個世界根本撐不住,疏陵上仙也得揹負此世毀滅之因果與劫難……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麼辦法。”
這個世界的天界之門關閉,人心飛快墮落是主要緣由,可疏陵上仙的身體失去結界保護,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這也是臨遠大陸爲什麼被稱作“東荒”的原因——疏陵上仙的身體被封印在此多年,怎麼可能不大量汲取靈氣?這也是爲什麼,曲寧萱將疏陵上仙的身體安置在遠古山脈的原因。
定嵐輕輕搖頭,說:“若我沒有計算錯,慕祈此刻正在閉關,至少得等一萬三千年之後,他纔會出關。”
“閉關?”曲寧萱聞言,頓時心中一緊。
慕祈上仙坐鎮承淵宮,處理仙界大小事務,爲此還放棄了閉關潛修,增長修爲的機會。可如今,在疏陵上仙身體都到了下界,昭華上仙轉世爲雲出岫的情況下,慕祈上仙居然還要閉關?他到底傷到了什麼程度?
定嵐見曲寧萱極關心仙界情況,也就不賣關子,直接說:“鈞離爲解開與妻子的靈魂契約,在我的掩護下,闖入了原初聖殿。疏陵見我們如此褻瀆父神威嚴,爲阻止我們,便與我們相鬥,結果鈞離一意孤行,到最後已是殺紅了眼。疏陵見他下殺手,便也不留情,我應了鈞離,自是全力助他,以致自己重傷,鈞離肉身被毀,疏陵也受了重傷。”
聽見他的話,曲寧萱面上未顯,心中卻着實覺得古怪。
這位陛下,爲何您可以將這些事情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疏陵上仙重傷了您啊!如果早知道這件事,我真會懷疑,這是您的蓄意報復……
定嵐可不知曲寧萱在吐槽他,只是淡淡道:“正因爲如此,慕祈請昭華再一次偏移涼歌的命盤,自己則去與涼歌相鬥。但他的修爲畢竟不及疏陵,最後關頭,被涼歌抓住機會,以魔呼羅涼歌的鮮血與性命,詛咒於他。”
“魔皇涼歌的……詛咒?”
“正是!這也是慕祈爲何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長期閉關的原因。”想到之後發生的事情,定嵐不由輕嘆,“我們本以爲這就是結束,誰料由於太長時間開啓魍魎通道,導致六界秩序失衡,天火現,劫雷出,若不採取手段,再過上幾萬年,六界就會毀於一旦。那時,昭華已轉世下界歷劫,沉璧以身承擔罪責,讓億萬枉死生靈入輪迴;涼歌與鈞離不存,我與慕祈身受重傷,有心無力。關鍵時刻,正嘗試與光明之淚做第二次融合,傷勢還沒有好透的疏陵上仙直接去了六界扭轉之漩渦,以一己之力,平六界秩序,穩定六道輪迴,可他自己卻……”
說到這裡,定嵐沉默片刻,方緩緩道:“神魂碎裂,天地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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