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暫且拖延,可曲寧萱的心中也是沒底的。
仙界的山川地脈走勢極有講究,是以仙人們不能像在凡間界一樣,看見哪個地方山清水秀,靈氣充足,就能佔山爲王。指不定你隨意在哪裡開闢個洞府,就破壞了哪座天然的聚靈大陣,又或是影響了一地的運勢,甚至改變了地脈的兇吉。
唯有蛻變成高等仙人,徹底沒有了天人五衰的煩惱,又通過殺戮仙的重重考驗,審查心性與氣度,再去覲見慕祈上仙,得到他的首肯後,才能在慕祈上仙給予的地圖中,圈下一塊地方,建立屬於自己的城郭。因爲這等程度強者,往往能以自身的實力與氣運鎮壓一地,承受得了改變地脈代價,縱然建立城市,也不會對仙界產生不好的印象,而這些人,統統被稱爲“勢力主”。
強大的勢力主,能夠庇護方圓十數萬裡的土地,就算是最最弱小的勢力主,也能庇護方圓千里。由於仙界明令禁止,不允許任何仙人公然開宗立派,廣收弟子,更不允許他們組建私人武裝,是以勢力主也不過要被庇護的仙人們時不時上交些東西,意思意思,自己做個資源充裕的富家翁,多結些善緣,以求天道寬容,自己修爲更進一步。
正因爲這種特殊的制度,以及仙界安寧祥和,沒有戰爭的環境,讓仙界的城郭也與世俗界、妖魔二界的建築都大大不相同。
尋常城郭,哪個不是被既高又厚的城牆保護着,阻止外敵的入侵?縱然妖魔二界,也不過是在上頭繪製寫特殊符文,關鍵時刻開啓,成爲屏障罷了,可仙界的城市卻不。就以松濤城爲例,與其說着是一座城,還不如說是一座山林,除卻城裡核心部位,如城主府、市政廳、道法館,以及一些坊市外,松濤城就沒有了任何街道。你必須穿過茂密的森林,才能尋找到被符咒與陣法掩蓋的一個又一個洞府,能感覺到一點人煙。當然,這些洞府都根據仙人自己的品位建設,有些很直接地在山上找了個地方打洞,有的住在樹上,有的潛藏在湖泊中……在這種環境下,縱然居住城中,也與結廬野外沒有多大的區別。唯一能證明松濤城是一座城,而不是鎮裡市集的,就只能那覆蓋了方圓九萬里山林,與地脈相連的強大防禦結界了。
鈞離揚起手,一道明黃色的光刃劃破虛空,朝松濤城方向打去,卻在快要觸及樹木之時,被清色光芒攔下。覆蓋與松濤城上空的結界承受了鈞離這道可以將高峰斬斷的光刃,卻沒有產生任何裂痕,只是結界表面如水波般盪漾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昔日的安靜。
“早聞仙界精於陣法結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這個防禦結界,竟與山川地脈相連,又匯聚了百萬仙人修煉時,不經意間散出來的力量,以及極爲強大的願力。唯你我才能強行攻破這個結界,卻也得擔下毀壞一地山川的因果,被反噬得元氣大傷。”鈞離微微眯起眼,脣邊掛着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只不過,妖魔二族精英輩出,對結界萬分瞭解的存在也數不勝數,不能得到支援的他們,又能支撐多久呢?”
他的目光微微挪移,不經意落到松濤城外,妖魔二族的頂尖強者已悉數在此,各施手段,或攻擊或研究着這個結界,縱然攻破不了,也要消耗松濤城內的仙石。再往遠一點的方向望去,敢死隊已經走了很遠,快到要目的地,松濤城,離滅亡,也不遠了。
涼歌淡淡道:“他們能堅持得,絕對比你相像的久。”
鈞離聞言,微微挑眉:“我竟不知道,魔皇涼歌竟也是那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存在。再說了,他們堅持得久,對你又有什麼好處?虯羅島那羣蠢貨被殺雞儆猴之後,慕祈肯定會藉此機會來個大清掃,仙界很難內亂起來,不是麼?”
聽見鈞離不大順耳的話,涼歌卻沒有絲毫慍怒之色,他只是靜靜地望着遠方,無喜無悲,仿若一尊冰冷的雕塑。鈞離知他自我封印了感情,自己的挑撥之語壓根刺激不到他,也不免覺得無趣,就將話題引向正事:“你說,以疏陵和慕祈的手段,處理虯羅島需要幾天?”
“可是,這種時候,他們爲什麼要爭權奪利?”一個極有魅力,足以令任何男人心動神搖的女聲,自他們兩個背後傳來。
鈞離略帶驚訝地轉身,就看見自己背後跟着的三個妖王,以及涼歌背後跟着的兩個魔子,都用見鬼般地眼神看着竟敢在兩位皇者交談之時插話的碧染。
若蘭靜與嘉怡見到此時的碧染,定不會想到是昔日的好友,只會以爲她是個全然陌生的魔女——酒紅色的長髮,妖綠色的眼睛,惹火到足以讓男人流鼻血的身材,以及美豔絕倫的面龐,略帶憂鬱與悽清,與身材形成強烈反差的眼神。若沒有蘭泠仙子在上頭壓着,給碧染六界第一美人的稱號都不爲過,此時的她,擁有一種特殊的魅力,能讓所有男人一見到她,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願爲奴爲婢,縱然被她打死,也心甘情願。
只可惜,妖皇鈞離不在此列。
若是換做旁人,敢直接插話,定會被鈞離一掌打死,可鈞離也明白,碧染對涼歌還有用。否則涼歌不會通過沉璧,找到疏陵上仙,收攏了碧染的魂魄,花了許多年的時光,給她重塑身體,並給與她魔子應該有的權力與地位。
真不知道,涼歌這傢伙,養個沒腦子的廢物有什麼用,六界高層中,哪個是隻會貪圖美色的?縱然被一時的絕麗容顏吸引,可以色事人,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難不成涼歌就好這口?
碧染見鈞離掃了她一眼就不說話,竟以爲鈞離原諒她的不敬,所以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三大上仙,竟這般淺薄,此等關鍵時刻,竟……”
鈞離見她神色,頓時瞭然。
是了,她原先傾慕於疏陵上仙,未料被抓獲之後,疏陵上仙想都沒想,直接將她以奸細之名殺死。若非魔子乃世間污穢集合,不死不滅,涼歌又以大代價,通過沉璧向疏陵上仙要了她,她還被封印在仙界,過着混混沌沌,沒有意識的日子呢!
若是聰明的人,只會懊惱自己愚蠢,貿然跑到敵人的地盤,可像碧染這種自私又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的蠢笨女人,自然是恨上了從前傾慕萬分的疏陵上仙,纔想都沒有多想,就出言詆譭對方,並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同。
縱然敵對,天命強者也有着惺惺相惜的情分,容不得外人說道。對碧染這等淺薄的腦子與心思,鈞離話都懶得說,只見他對涼歌揚了揚手,輕描淡寫地說:“若這麼好的機會,松濤城還攻不下來,只會平白讓人看了笑話,我下去試試手,就算不破壞結界,也得刮他們一層皮下來。”
涼歌輕輕點頭,又道:“碧染,跟着妖皇陛下一起去吧。”
“涼歌,你真捨得身後這位大美人?”鈞離微微挑眉,笑意溫和,可與他認識已久的人都清楚,他這是生氣了。
涼歌淡淡道:“若我沒有猜錯,如今在松濤城中指揮防禦,加固防禦結界,害得我們八個時辰都沒攻進去的,應該是仙界三大上仙,十三真仙中的蘭泠仙子。”
聽見這個名字,鈞離神色一凜。
他原先想在敢死隊破壞山川走勢,松濤城防禦結界鬆動的時候,一舉破除結界,將松濤城夷爲平地,省得囉囉嗦嗦,一大堆麻煩。可聽見蘭泠仙子之名,卻知道自己必須謹慎行事,畢竟誰都摸不準沉璧對蘭泠到底是什麼心思。七百二十九道強有力的封印結界,卻不可能永遠封印住沉璧,偏偏沉璧性子又乖張陰戾,心思莫測,誰都不知道他會做什麼。若他真喜歡蘭泠,卻被自己殺了……沉璧不計後果的報復,縱然是妖皇鈞離,也承擔不起。
聽聞“蘭泠仙子”四字,碧染眼中劃過一道利芒,還帶着興奮的光。
鈞離見碧染這等樣子,就猜到兩人之間有什麼宿怨,便冷冷道:“先說好,你的手下若做了什麼,可別賴到我頭上。”
涼歌輕輕點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這是自然。”
鈞離聞言,轉身離去,碧染隨後跟上,涼歌見到這一幕,微微低頭,脣邊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她的作用,可不是爲了殺蘭泠,而是……”
虯羅島。
“蘭泠仙子求救,說松濤城纔是對方主要的目標。”昭華上仙一接到求救信,就急急地趕到虯羅島外,對慕祈、疏陵兩位上仙說。
慕祈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虯羅島,問:“昭華,你可占卜過,松濤城大概能支撐多久?”
“我算過了,應該在四到五天。”昭華上仙點點頭,卻道,“但不知爲何,在占卜之時,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你們還是早早趕過去吧。”
疏陵上仙聞言,淡淡道:“虯羅島不過跳樑小醜,唯有陣法複雜一些,爲地勢靈脈着想……三天,也是極限了。”
聽見他這樣說,昭華上仙不由鬆了一口氣。
三天,也就是說,松濤城,完全守得住,不需要提前趕過去。
“昭華與碧染曾經生死相許,命運糾結在一起,縱然如今昭華斷情,可占卜的些微偏差,卻是存在的,這是隻有頂尖占卜師才能隱隱猜到,就連疏陵與慕祈,都不甚瞭解的秘密。”涼歌的聲音極輕,仿若情人在你耳邊呢喃,說出來的話,卻令人遍體生寒,“昭華上仙,若松濤城因碧染而陷落,蘭泠仙子被捕……誰,還會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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