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微臣有要事起奏!”
連笛看魏冉說得着急,只好讓他進來:“說吧,什麼事?”
魏冉擔憂地看了一圈,此事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安全。連笛看出魏冉的擔憂,擺擺手:“都是自己人,但說無妨。”屋中立侍的宮人都是連笛從榮國帶過來的,那幾個小‘間諜‘早在剛剛演戲結束後,被連笛打發出去了。
魏冉咬咬牙,心裡琢磨,這碰到的都是些什麼事!“回娘娘,剛剛王美人身體不適喚微臣去診脈,結果發現,王美人已經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連笛眨眨眼:“這是好事情啊,爲陛下開枝散葉,大功一件。”紫菀在身後扁扁嘴,沒說話。 突然,紫菀看着魏冉猶疑不決的神色,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啊,公主。陛下是仲夏時節出巡的,王美人這一個月的身孕是怎麼來的!”
連笛也反應過來,最近日子太舒坦,她差點忘了時間。是啊,小皇帝兩個月前就走了,怎麼可能播種呢!她腦中閃過那夜撞破的好事,臉色煞白。
“娘娘放心,微臣診過脈後並沒有稟告給王美人,她暫時還不知道自己還有身孕,只當是普通的腸胃感冒。”魏冉也是留了個心眼,察覺其中不對勁後,沒有告訴王美人,直接跑來稟報連笛。
自打連笛撞破王美人和侍衛歲宴的顛龍倒鳳後,並沒有聲張,只是王美人來喝茶得更頻繁了。連笛抱着成人之美,不想多事的心思就隨他們去了。只要不鬧到檯面上來,連笛還樂得看後宮三千的直男癌小皇帝戴綠帽子。
紫菀拉着連笛的胳膊:“公主,我們要快點去稟告皇后娘娘,不然被別人知道了,我們也逃不了。我們先稟報,頂多是個監管不嚴的罪名,要是讓別人乘了先機,我們就真的有理也說不清了。”
是啊,連笛身爲一宮主位,監察不嚴,讓人霍亂宮闈,與嬪妃私通,這是大罪。上次琴兒事情的流言蜚語還沒有徹底平息,現在要是王美人再出事,第一個受罰的就是連笛。
享得了多大的富貴,就要受得住多大的責任。
這個道理,古今通用。
紫菀有些氣急敗壞地嘟囔道:“王美人真是膽大包天!被鬼迷了心竅!也不知道是和誰私通搞大了肚子!”連笛並沒有與紫菀講過王美人與歲晏的事情,主要是怕紫菀心裡裝不住事,不小心捅出去,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連笛打斷紫菀的碎碎念:“行了,說這些也沒有用。你先去內室告訴扁青一聲,就說魏公子是着急明日流程的事情,讓她放心趁早去休息。然後,給我堵住合宮上下所有人的嘴,但凡走漏一點風聲,直接打出去喂狗。”連笛厲聲說道,她絕不能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
紫菀點頭應了:“那您呢,公主?”
連笛看了眼魏冉:“我和魏公子去瞧瞧王美人,再做定奪。”
從連笛住的正殿到王美人住的後殿不過幾十米的路程,連笛卻走得異常辛苦。她腦海中有兩個聲音在不停地撕扯,按照宮規也是自保,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及時上報給顧芷莜,把自己摘個乾淨,但另一個聲音告訴她,稚子無辜,後宮中已經有太多的冤魂,難道自己還要再加
上一把屠刀麼?
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在寂靜的暗夜裡發出沉悶的聲響。連笛在月光下,一步步走向王美人的住處,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世主還是劊子手。
連笛走進去的時候,王美人正倚在窗邊擺弄花草,漂亮的眼睛在燭火的照映下玲瓏剔透,如同貓眼石般純淨晶瑩。許是心理作用的緣故,連笛只覺得王美人此刻散發着一股慈愛的母性光輝。她很少進來王美人這裡,今天才算正經地打量了一番。
王美人住的後殿,有個雅緻的名字,叫玲瓏臺,是新落成時御賜的牌匾。本來是給連笛用來做花園的,後來王美人搬進來,連笛就把這裡給她住下了。連笛就着昏暗的燈光打量,屋子裡的陳設極其簡單,想來也是王美人不過是個無寵的低等宮嬪,又跟了連笛這樣的主位,宮中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肯定欺負她了。思及此處,連笛的心更加搖擺不定。
王美人見連笛來了,連忙翻身下榻:“參見娘娘,您來怎麼不知會一聲,嬪妾好去迎接您。”
連笛垂着眼眸,揮手示意包括王美人貼身婢女碧珍在內的所有人,全部下去。王美人略有些驚慌地看着連笛:“娘娘,嬪妾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麼?請娘娘明示。”
“誒。”連笛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遞到王美人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當王美人看到那方手帕的時候,後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她認得,那是她的帕子,就是那日丟在後花園中的帕子,上面還有她親手繡的紫薇花。
其實那夜的第二天,連笛發現自己的髮釵掉了,想回去找,結果髮釵沒找到,倒是找到了王美人的帕子。連笛本來是怕自己還給王美人,會讓她多想,誰能想到,現在竟然成了催命的證據?
連笛勾勾脣角,只覺得諷刺。
王美人接過帕子,一下子失神,癱坐在地上,她知道看今日連笛的態度,此事多半已經敗露了。
連笛拿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一口:“說說吧。”
王美人貝齒輕咬:“嬪妾不知娘娘在說什麼?”
“說,你和歲晏的事情。”連笛不願意與她多做糾纏,只想着快點知道其中內情,好再做打算。
王美人見挨不過,只好跪在連笛腳下:“娘娘,嬪妾知錯。請娘娘繞過嬪妾一命。”她的手緊攥着連笛的裙角。
突然,王美人只覺得胃中一陣酸脹,趴在地上乾嘔起來。纖細的指甲緊緊地扣住地板,無意識地勾出幾道劃痕。
連笛看着不忍心,伸手把她扶起來:“你懷孕了。”
短短四個字,在王美人的腦中炸開,無異於平地驚雷。她驚恐地看向一直站在旁邊扮小透明的魏冉:“真。。真的麼?”
魏冉向後退了一步,點點頭:“回王美人的話,您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一個月,那必定是歲晏的了。王美人有些失神,腦海中閃過自己短暫而荒唐的一生,她知道今日必死無疑,但她從未後悔過。
下定了心思,她用手帕拭去淚痕,鄭重地跪在連笛面前:“娘娘,嬪妾自知罪孽深重,願意以死謝罪。只求娘娘滿足嬪妾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嬪妾死而無憾。來世
必當做牛做馬,回報娘娘大恩。”
連笛沒想到王美人會這麼幹淨利落,挑挑眉:“什麼願望。”
“這是嬪妾一人犯下的罪孽,與歲晏無關,他是受了嬪妾的挑唆,請娘娘不要責罰他。”王美人死死地盯着連笛,只求能在她眼中看到一絲波瀾。
連笛壓住怒火:“你有什麼資格和本宮講條件!你觸犯了宮規,必死無疑!”連笛也不知道自己在生誰的氣,是對命運無常的恐懼,抑或是對她一心求死的憐惜。
王美人目光冷冷地看向連笛,有寒意從淚珠的背後射出來:“娘娘,我們是一類人。”
“你什麼意思?”連笛換了個姿勢,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王美人。她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分量,暗自琢磨,難道是白卿的事情?”
王美人瞧出連笛的掩飾,心中勝算又多了幾分,她現在什麼都管不了了,只要歲宴平安!“據嬪妾所知,娘娘之前是榮國的公主,曾經與棣唐的靖安太子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後來,即便入了宮,也沒有斷了聯繫。”
若說王美人是怎麼知道的,也是個巧合。偶有一日,王美人新撿了一串佛豆,前去拜訪連笛,結果發現正殿大門緊閉,宮人們都被遣到了遠處幹活。
王美人頓時敏銳地捕捉到其中有隱情,於是悄悄地摸到窗子邊上,清晰地聽到了紫菀和連笛的對話。
自打聽到‘靖安太子‘的名頭時,連笛就鬆了口氣,只是心底再沒有對王美人的憐惜之意。她目光冰冷地看着王美人:“那又如何?”
王美人看着連笛不像理虧的樣子,只好硬着頭皮說道:“身爲宮妃,與鄰國太子私相授受。也是大罪一條。”
連笛怒極反笑,她當初怎麼就瞎眼救了她呢:“所以你是想用你們一家三口的性命,換我一個人的性命?嗯,真是個划算的買賣。”
王美人眯着眼睛:“娘娘,不怕死麼?”
“死。”連笛轉了轉眼球,湊到王美人耳邊說道:“從進宮的那天起,生死二字對本宮來說已經沒有區別了。”
連笛起身,不想再與她廢話:“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把你腹中的胎兒打掉,本宮同時會處死歲宴,至於你,以後就安分守己地待在宮裡。第二,我們一起爲你們一家三口收屍。你自己選吧。”這是連笛能做的最大的讓步,王美人和歲宴之間只能活一人,足矣。
語罷,連笛轉身背對着王美人:“明天你就去靈禪宮懺罪吧,晚上之前本宮要聽到你的答覆。”
王美人焦急地扯住連笛的裙角:“娘娘,賤妾知錯了!您不能處死歲宴啊!嬪妾死,嬪妾願意替他死!”
王美人的聲音悽慘,如同杜鵑啼血,連笛微微偏過頭,看到伏倒在地的王美人云鬢散亂,妝都哭花了。
連笛一狠勁把王美人提起來:“你是不是蠢!本宮要是以霍亂宮闈的罪名處死你,衆人必定糾察姦夫是何人!你覺得,到時他還可以全身而退?你要記住,這世上永遠沒有不透風的牆!”
王美人一時怔忪,看着連笛撲閃撲閃地掉下淚來:“若歲宴因我而死,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他還有大好的前程,是我的一己私利害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