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菀汐笑道:“你可悠着點兒吧,對付別人許是沒什麼用處,但這方子可是宋緒給你的,要是對付宋緒,你不是要敗下陣來?”
“這有什麼?就算是他給的,可是他自己也配不成這藥啊……不過你的話倒是個提醒,如宋緒那種小人,最好不留。”皇上道。
兩人在帳子中等了好一會兒,見不遠處那羣閹人的帳子並沒有什麼動靜,原本應該收拾好了啓程的,此時卻安靜得很,便知道他們多半已經中招了。但卻也不敢掉以輕心,皇上撩開帳簾叫了雷停和追風過來,低聲吩咐道:“只以詢問什麼時候啓程爲由,去叫一叫那些閹人。若是沒有迴應,也千萬不要冒失,小心點兒到帳子裡看了,可千萬別中了他們的計。”
“主子放心,我們定然小心些。”雷停道。
皇上點點頭,雖然沒再吩咐什麼,卻還是不免爲他們二人擔心。若那些閹人有什麼破解醉夢長的法子,此時並沒有暈倒,而在設局等他們進去呢,雷停和追風不是羊入虎口?但不去探一探總是不行的,若是耗上一日,他們真中了醉夢長,以他們的內力,也早醒了。
皇上出了帳子,叫了敬雨和蒹葭過來,讓他們在這兒盯着雷停和追風些, 一旦出了亂子,讓他們務必快些去救人。
“魏家朋友……我家主子差我們過來問一問,咱們什麼時候能啓程?我們只差收帳篷了,若是這邊也只差收帳篷便好,我們這就着手收拾了……”追風到了主子帳篷近前,向內喊道。
喊了之後,靜等了一會兒,卻是沒有任何迴應。
兩人相視一眼,更走近了些,直接到了帳子門口兒。靜靜聽了片刻,裡面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這才又喊道:“魏家朋友……我們可收拾帳篷了?咱們這就走啊?”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聲音。兩人相視一眼,同時點了下頭,由在前頭的追風撩開帳簾向裡看,雷停繼續向裡頭喊道:“魏家朋友?可在嗎?”
“魏少爺?”在前頭的追風忽然一聲驚呼,道,“你怎麼躺在地上呢?三老爺?這……這是怎麼了?雷停,魏家人好像出了什麼事兒,暈倒了!”
“是嗎?快進去看看!”雷停道。
兩人很關切地說着,但腳步卻是很慢。進了帳子後,小心地往魏少爺身旁走。已經快要到了魏少爺身旁,周圍卻還沒有什麼機關埋伏之類,帳子裡的這三個看起來已經暈倒的人,更是沒有什麼反應。
而且就算他們三人此時是裝暈,只憑他們三個,想要一舉除掉他們倆,也不太可能。以他們兩人的本事,雖然打不過這三人,但逃跑總是能的。因而也便放足了膽子,直接上前去推了推魏澤和魏東學,這兩人已經死豬一樣了。
“走,再去別處看看。”雷停道。
兩人直到出了帳子,身後也沒有什麼反應,可見帳子裡的這三人已經睡得沉沉死死的了。到了那下人們住的大帳,裡頭仍舊是暈了一地的人。他們兩人仔細查過了,見並無遺漏,的確全都中了醉夢長,這才放心出了帳子。到了自家帳子外,稟報道:“主子,都暈倒了。”
皇上點點頭,道:“好,咱們這就上路。”
事情如此順利,容菀汐反而有些心裡不落底兒。問道:“可都細細查過了,的確不是裝的?”
“屬下都細細看過了,的確不是。”追風肯定道,雷停也緊跟着肯定地點頭。
容菀汐道:“爲保萬全,還是將他們的穴道都封了……”
“一不做二不休”,皇上道,“除了魏東學和魏澤之外,將其他人武功都廢了。”
“主子,爲何要饒了那兩人?那兩人才是最難對付的啊,尤其是那老頭子。”追風道。
“不知接下來是個什麼情形,或許我們還需要用這兩個閹人來和慕容焰談條件。如果他們兩個成了廢人,慕容焰會救?怕是盼着我們快些將人給殺了呢。”皇上道,“但這兩人的穴道也封了,一路上仔細着這兩人。你們四個盯着這兩個,應當無礙。”
“主子放心,我們定當將他們盯得死死的。”雷停道。
皇上點點頭,帶着初夏和容菀汐收帳篷,讓其他四人去收拾那些閹人。他們要先將這些人的穴道都封住,又要將他們擡到馬車上去,着實要費一番力氣。過了好一會兒,兩輛馬車裡才都裝滿了人。他們一共十個人,兩輛馬車裡一輛裝了七個、一輛裝了仨,剛好還能剩下些地方給容菀汐和初夏坐。
容菀汐實在不想和這三個死屍一樣的人坐在一起,顯然初夏也不想。而且兩輛馬車中裝着的如此失衡,跑起來自然很難以一樣的速度。容菀汐道:“初夏,我騎馬帶你,咱們也騎馬走!”
“嗯”,初夏連連點頭,道,“奴婢也正想着呢,可不想和這三個死屍坐在一起!”
“菀汐,不要鬧,外頭風冷。”皇上道。
“冷什麼冷?不是說已經初春了?更何況好不容易來雪國一遭,如果不在這雪域裡車馬馳騁一番,不是太可惜了?把你的馬給我,你去和他們一起坐着,剛好看着他們。”
容菀汐說着,已經到皇上身前去,不由分說地便搶過了皇上手中的繮繩,跳到馬背上去了。回身招呼初夏道:“快點兒!”
“哎,來了小姐……”初夏一路小跑到了皇上身旁,向皇上施了一禮,便忽略了皇上,利落地上了馬。
看到容菀汐在前,初夏在身後摟着她的腰,皇上怎麼覺得這畫面這麼奇怪呢?
“你下來”,皇上道,“你若騎馬,我帶你走。”說着便直接上手去拉容菀汐。
容菀汐道:“我不下去,初夏騎術不精,不能自己騎馬,不然你帶着初夏走?剛好我自己能玩兒得痛快。”
皇上頓時挫敗,心想我幹嘛要帶着初夏啊?我就那麼有閒心,非要帶一個人在馬背上才行?
容菀汐掙脫開了皇上的手一拉繮繩,“駕”了一聲兒,便衝了出去。
“哎你……”皇上想叫住她也難了。此時的容菀汐就如同一匹脫繮的野馬,到了自己的天地中,樂得什麼似的,只管自在撒歡兒。
“叫什麼叫啊?不然你來追我?追上了再說!”容菀汐跑了一會兒卻又折返回來,對皇上道。
皇上卻只是看着她笑,再無方纔的玩鬧之意。眼中,有些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欣慰、像是驚喜、又像有些悲傷。
“想來憑你的騎術,也未必能追得上我!”容菀汐自大了一句,便又策馬揚鞭而去。
看着一片皚皚白雪中那策馬飛奔的紅衣背影,皇上忽然意識到,天高海闊,纔是真正屬於她的生活。只有在這樣自由自在的時候,她纔是真正的快活……
他把她變成了一隻籠中之鳥,困在深深的宮牆裡。由始至終,她卻從沒有抱怨過一句。縱然如此,他卻還是少不了要做賊心虛地懷疑她、少不了要諸多擔憂。
他忘了,如果她真的是懷有目的來到他身邊,憑藉她的本事,在蓬萊殿之事前,她的目的早就達成了;如果她想走,憑藉她的本事,她也早都走了。可直到此刻,她卻仍舊在他身邊。直到她逃出宮的時候,她卻仍舊怕他擔憂地、留了一封說一定會回來的字條。
他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好像出了宮,一切都明瞭了;好像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他纔是清醒的。
他真恨他自己!因爲他最終,還是變成了父皇的模樣。
此時他才終於明白了父皇臨終前的話。
可他不想再錯下去,不想真的被父皇說中了、不想真的如父皇那樣孤獨一世。
也不知此時清醒,是否還來得及?
一行人直奔無量山而去,蒹葭坐在馬車裡看着魏東學和魏澤、還有那年老的“魏家老爺”。因着對魏冬學的武功很忌憚,蒹葭每隔一個時辰,就要重新加封一下他們的穴道,以免他們什麼時候醒來,暗中衝開了。
敬雨趕着蒹葭坐的這輛馬車,雷停和追風趕着那拉着七個閹人的馬車。容菀汐和皇上、君紫夜、初夏,四人騎着三匹馬,還拽着幾匹馬,這隊伍可夠奇怪的。
如果他們不在燕雀鎮駐紮,今晚必然是到不了無量山的,還是要再於郊外駐紮一日。但因着他們帶着這些被弄暈的人,顯然不能像之前那樣自在着走了,必須要謹慎起來才行,少不了日夜兼程地趕路。
皇上非要讓容菀汐去馬車裡休息,可容菀汐卻是勁頭十足,即便已經月至中天,卻仍舊很有興致,盡然還有心思心上美景呢。笑道:“你看,雪國的月亮好像比風國的大一些呢!”
“因爲今兒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正是圓月之時呢!”皇上道。
此時一輪圓月當空,清的月光照在一片無垠的雪白上,放眼望去,白色的雪景、白色的月光,混合在一起,將天地籠罩得恍似一個巨大的夢境。
容菀汐覺得真應該找一個筆工精妙的畫師來,將此美景畫下來,妥善珍藏。待到年老之時拿出來看看,定然別有一番滋味。
“如此美景,你爲我作詩一首,如何?”容菀汐忽然道。
“啊?”驚得皇上好懸沒從馬背上摔下來。
“怎麼了?讓你作一首詩而已,又不是問你要一千兩黃金,這麼害怕幹嘛?”反而弄得容菀汐好生詫異。
“不是啊……你這也太突然了些,我是一點兒準備也沒有啊!我又沒有那七步成詩的本事。”皇上道。
容菀汐撇了撇嘴,好生嫌棄地別過頭去,懶得理他。
皇上撓了撓頭,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君紫夜,用嘴形說道:“幫幫忙呀……”
君紫夜搖頭笑笑,表示愛莫能助啊。
皇上記得抓耳撓腮的,可是越着急,越想不出什麼來……原本他也是個挺有文采的人哪!
“什麼人?”正在皇上絞盡腦汁地想詩句之時,忽聽得君紫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