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燕“哦”了一聲兒,心裡卻還是想着,風大哥斷不會做這樣的事。一時竟然忽略了秦穎月和她說這一番話的用意。但轉瞬明白過來,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秦穎月這麼做的意圖。
可越是想到了,則越是不能應下什麼。只能嘆了一聲兒,道:“這都是他們男人之間的計較了,和咱們可沒什麼關係。姐姐快別說了,若讓人知道咱們兩個在這兒議論陛下,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秦穎月一笑,道:“是這個理兒……”
說話間,御書房裡來擺晚膳的奴婢已經到了房門口兒,清平不知道在御膳房怎生耽擱了,是和她們一起回來的。站在門口問道:“娘娘,晚膳送來了,可擺上來嗎?”
“姐姐在這兒用了晚膳再回去?”霍小燕客氣了一句。
“不敢叨擾娘娘……”秦穎月起身,笑道,“時候不早了,嬪妾也該回去用午膳了。”
說着向霍小燕施了一禮,以示告退。
霍小燕道:“也好,本宮就不強留姐姐了。”
秦穎月帶着小桃出了毓秀宮,心裡未免還是有些不落底兒。也不知道霍小燕到底會不會去和容菀汐說、能不能找到機會和容菀汐說。畢竟已經這個時辰了,平日裡,皇上自從用晚膳的時候起,是一定賴在漪瀾宮的。
若霍小燕沒能得到告訴容菀汐的機會,明日皇上忽然來了寬和之心,放了翎王,可如何是好?
秦穎月眉頭緊鎖,腳步不免都緩慢了些……
如今,她似乎除了賭霍小燕能去做這件事情、賭霍小燕能成功之外,別無他法。
她最討厭這種尋不到路的感覺,最討厭這種聽天由命……不行,她不能把希望寄託在這並不靠譜的女人身上,不能只靠“賭”字來贏!她已經籌謀到這個地步,絕對不能在這最後一步的時候輸掉!絕對不能!
她必須要想個法子,利用這最後一步,一力挽回敗局!
……
毓秀宮裡,霍小燕只留了清平一個人在屋裡侍奉晚膳。自己細想了一會兒秦穎月的話,還是有些沒注意。她知道秦穎月和她說這些,怕是要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去師姐面前或是皇上面前賣弄什麼。可是……這麼做有什麼用處呢?
便是她想法子幫翎王求了情,師姐就會感激她嗎?便是她成功勸說了皇上、讓皇上免於犯錯,皇上就能看到她的好嗎?這是不可能的事兒啊……秦穎月賣給她這個人情,卻是爲何?難道是要害她?還是要利用她來害別人?
霍小燕實在有些想不通,便將秦穎月和她說的這些,說給了清平。低聲問道:“你覺得她這麼說,意欲何爲?”
“娘娘,奴婢以爲……秦嬪娘娘是想要讓咱們給她當槍使呢。幸虧娘娘聰慧,沒接她的話,不然指不定她要怎麼慫恿娘娘呢!”清平道。
霍小燕見清平挺明白的樣子,也不好讓她看出來自己不懂了,只能嘆了一聲兒:“是啊……”以想要等着清平接下來的話。
清平繼續道:“倘若娘娘真的將翎王在御書房裡罰跪的事兒,想法子成功告與皇后娘娘知曉,皇后娘娘必定會爲翎王懸心,怎樣也要向陛下求情幾句。可陛下定然很忌諱皇后娘娘關心翎王,這樣一來,豈不是要降罪皇后?而且絕對不是小怒呢,定然是大大的憤怒,怕是不能小打小鬧地收場呢!”
清平也猜出了霍小燕並未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因而仔細給霍小燕解釋道。但卻也不能太駁了她的面子,說完,便忙說道:“娘娘這招四兩撥千斤,用得可真妙!只一句話,便讓秦穎月不好再慫恿什麼了……”
霍小燕笑笑,道:“也是沒法子之舉,什麼妙不妙的……只是她爲何來找本宮?難道不應該去找薄馨蘭嗎?畢竟她們兩個纔是聯手之人。”
“怕是薄嬪娘娘不敢動彈了吧?這次的事情,最慘的就是薄嬪娘娘了!她怎敢再去說什麼?而且明擺着薄嬪娘娘和皇后娘娘已經鬧得水火不容了,她的話,皇后娘娘還能信嗎?可若是換做娘娘您來說,結果可是不同了。娘娘是皇后娘娘的師妹,說的話,皇后娘娘怎樣也要信上幾分。”清平道。
霍小燕點點頭,道:“是這麼回事兒……可是本宮和秦穎月從沒什麼聯繫,她怎的忽然想到了本宮?何以非要用本宮來做?她自己不是挺有本事的嗎?”
清平笑了一聲兒,語氣裡不免帶着嘲諷之意:“怕是秦嬪娘娘此時已經走投無路了呢……”
見霍小燕有些不解,繼續道:“陛下連日來貶了薄嬪、貶了秦嬪,且宮裡又有這些風言風語,怕是陛下已經想到之前蓬萊殿的事,是她們兩個聯手陷害的呢!這時候,她還敢自己出面做什麼?不僅僅是自己不敢出面,甚至於連稍稍和自己有瓜葛,都不能幹呢,得緊趕着避嫌去。”
霍小燕點點頭,道:“她這是拿本宮當傻子呢……”
“其實……這事兒卻也不全然對咱們沒好處。如果娘娘願意,這反而是給咱們的一個、送上門來的機會呢……”清平道。
“哦?說來聽聽。”霍小燕道。
這一次,她不是沒想到,而是想到了,卻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如果能借着翎王的事,讓皇上和師姐心生嫌隙,皇上必定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去漪瀾宮裡。而秦穎月和薄馨蘭那邊皇上顯然也是不能去的。若她在此時恰當地縣獻殷勤,是不是就能把他叫到毓秀宮裡來了?
她原本就想着,靜觀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力,這豈不是個好機會?
可又想到,一旦讓皇上知道,是她告訴給師姐的,皇上必定會想到她的意圖。她若再次算計他,他怕是以後再也不會見她了。
“陛下晚上一定是在漪瀾宮中的,咱們若想要見皇后娘娘、且說了這件事兒,可是不容易……所以咱們只能通過別人傳話給皇后娘娘……或許可以在等一會兒撤晚膳的時候,奴婢去堵初夏。趁着她送盤子的時候,將這事兒和初夏閒聊着說了,由初夏之口告訴給皇后娘娘……這樣一來,即便日後皇上當真追究起來,也只是奴婢之間的亂傳話兒罷了,卻是和娘娘無關。”清平道。
霍小燕點點頭,道:“只是這般直接地告訴初夏,會不會意圖太明顯了些?那小丫頭可是很鬼靈精呢!”
清平皺眉道;“的確如此呢……可奴婢魯鈍,也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來。而且奴婢覺得……似乎這件事兒,也沒有更穩妥的法子了。畢竟咱們若想要等陛下不在漪瀾宮之時再去求見皇后娘娘,翎王殿下怕是早就被放了,可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霍小燕直覺得清平說的有理,但卻總是有些害怕。問道:“能不能想到一個,既能讓師姐知道、又能把咱們也摘出去的法子?就像秦穎月那樣?”
清平細想了一會兒,卻是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法子來。如果能有這樣的法子,她何必要把自己牽扯進來呢?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一次若是真能把機會利用好了,或許貴妃娘娘就可以受寵了!
她的主子不錯,既然早晚是要爭寵的,且早晚都要有一個要麼更爲顯貴、要麼悽慘無比的結局,她便必須要爲她的主子爭一爭。爭好了,她也連帶着在宮裡得更安穩些,爭不好、或是不爭,那結局可就不是她能料到的了。
若皇后娘娘能鬥得過秦、薄二嬪倒還好,她家主子就算不受寵,下場也不會很慘,只是如此時這般平淡度日罷了。但若那兩人之中的哪一人得勝呢?尤其是秦穎月!倘若真讓她贏了,她是絕對不會讓毓秀宮好過的。
因爲皇上想要拉攏江湖勢力,早晚有一天是要恩寵娘娘的——不管是真是假,面兒上,總要做足了。而秦穎月必定容不下宮裡有能仰仗母家勢力的妃嬪。
居安思危,即便此時她們的日子過得還算安穩,但卻也不能將目光放得短淺了,還是要得長一些。
見清平皺眉搖了搖頭,霍小燕嘆了一聲兒,道:“其實本宮膽子挺小的,並不敢做這些陰謀算計之事。”
清平道了聲兒:“娘娘本性至善,都是深宮害人。”
除此之外,便不再言語,而是等着霍小燕的決定。縱然她一心爲霍小燕着想,但身爲奴婢,卻也不能爲自家主子決定什麼啊。最終是向善還是向惡,還是要看她主子自己的選擇。
霍小燕已經無心用膳了,怔怔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餚,好半晌,方嘆了一聲,道:“就按這法子做吧……只是委屈了你,害你做了個惡人。”
清平很不錯,人長得乾淨舒服,又聰明會行事兒。且她也能看得出,清平是真的爲她着想。如今讓清平去做這間接害人的事,實在委屈了她。但沒法子啊,除此之外,她們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但這次機會,她又絕對不能放棄。
“奴婢既跟了娘娘,便只想讓娘娘好。做奴婢的,幫着主子做事,乃是分內之事。”清平施禮道。
霍小燕點點頭,道:“好,事不宜遲,你快些去辦吧。本宮也不細交代你什麼了,你辦事機靈,想來分寸你自己都能把握得很好。”
“奴婢定當盡力。”清平道。
霍小燕笑了下,笑容裡有些苦澀。心也是如此,不僅很苦,而且還是懸着的。
這種大的陰謀算計之事,她只做過一次。雖然成功了,但卻使得她……丟掉了自己所有的驕傲。
有些東西一旦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那樣的事情她都做了,好像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能是讓她害怕的了、就沒有什麼能是她接受不了的了。
有時候,她很懷念之前的自己……那個在桃源鎮的集市上,毫無顧忌地和他嬉笑打鬧的自己。有時候她也想,她是不是做錯了?或許那一晚,她不該那樣做……或許,他並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