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剛行至門口,他突然在身後說:“進宮後不要再象十弟過生日那天那樣裝扮自己。”我一時沒有聽懂,頓住身子,回頭看他,他垂目看着地上,慢慢說:“那樣的美麗太炫目!”我這才緩緩明白過來。一時說不清楚是喜是憂,只低低‘嗯’了一聲,轉頭隨李福而去。
回屋後,姐姐見我面色蒼白,以爲我捱了八阿哥的訓,過來輕撫了一下我的臉,嘆了口氣,讓冬雲服侍我睡覺。
我躺在牀上,難以成眠,想一會姐姐,又想一會自己。不停地在想,姐姐究竟知道不知道八阿哥對她的感情?又覺得自己笨,其實從很多事情上不難看出八阿哥對姐姐的感情。比如說,八阿哥初見我時的驚詫;姐姐很少去給嫡福晉請安,可嫡福晉卻從沒有正面爲難過姐姐;再比如說,表面上姐姐不受寵,下人們也在後面偷偷議論,可是從衣食到起居用品,那些最是勢利的太監下人們卻半點也不敢委屈姐姐。……。越想越覺得,其實很多事情一件件都早放在眼前,只是我沒有深思過而已。
可是我呢?我又算是什麼?姐姐的替身?我爲什麼留下了鐲子?爲什麼沒有還給他?只是因爲那一瞬間的心軟嗎?……難以入眠。
初夏時節,羣芳已過,只有那深深淺淺的綠彼此彆着苗頭。天氣雖已開始轉熱,但晚上還是絲絲涼意。
我靠在橋欄邊,望着水中隨波一蕩一漾的彎月,嘴裡喃喃念道:“纔始迎春來,又送春歸去。”春來春去,我已入宮三年。
還記得選秀女時,並非如我所想的由康熙親自挑選,而是先由當時宮中地位最高的貴妃佟佳氏和其他幾位地位尊貴的皇妃看後,擬了名單呈上,康熙看完名單準了後纔再挑選的。而我在這一輪的時候,就被列在了名單之外。
聽說事後在爲各宮娘娘挑選女官的時候,竟然有兩位娘娘不約而同地點名要我,大阿哥的額娘惠妃納喇氏,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額娘德妃烏雅氏。主管太監左右爲難,只得呈報了貴妃佟佳氏,佟佳氏左思右想後,最後分派我去了乾清宮,專在御前奉茶。
奉茶看上去是個簡單活,可任何和皇帝沾上關係的事情,不管再簡單,也變得複雜。我雖早已知道喝茶是門藝術,可絕想不到還會有這麼多的規矩。一一從頭學起,分辨茶葉,識別水質,控制水溫,配置茶具,如何試毒,倒茶時手勢,端茶時腳步,還有康熙的特殊癖好,都要記下來,絕不能出任何差錯。整整學了三個月,教導的師傅才點了頭。
一方面我去乾清宮的事情透着蹊蹺,宮裡的大小太監宮女們都不願招惹我,待我很是親善,另一方面自己也的確謹言慎行,態度謙和,很快周圍的人就接納了我。現在我已經是乾清宮負責奉茶和日常起居的十二位宮女的領頭了。
想着這三年的日子,不禁對着水中的月影嘆了口氣,轉身慢慢回房。明日還要當值呢!
――
正在側廳指揮芸香和玉檀選茶,小太監王喜快跑着進來,隨便打個千,趕着聲道:“萬歲爺下朝了!”我一笑說道:“下朝就下朝了唄!你這麼個猴急樣,做什麼?小心被你師傅看到又說你!”他喘了口氣說:“這回可是師傅派我過來的,說是讓姐姐小心侍侯,今日朝堂上,有人蔘了太子爺一本!”我聽後,忙斂了笑意,說:“替我謝謝你師傅!”他又忙忙打個千,快跑着走了。
我回身對芸香和玉檀說:“都聽見了吧?今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兩人忙應是。
我心中暗想到,自從太子胤礽的舅舅索額圖謀反不遂被抄家監禁後,當時表面上沒牽連到太子,可畢竟太子爺的位置已不是那麼穩當了。雖然他是康熙最喜愛的兒子,從小由康熙親自教導,可也許正是因爲從小的特別溺愛,相較其他阿哥,太子實在是德行都不出衆,再加上各位阿哥對他的位置又虎視耽耽,太子的位子已經是岌岌可危。
而康熙現在也在理智和感情中掙扎。一方面他已經看出胤礽實非繼承大統的合適人選,可另一方面胤礽是唯一一個在他身邊由他親手養大的孩子,還有對結髮妻子孝誠仁皇后赫舍里氏的感情,讓康熙在廢與不廢之間徘徊。想到這裡不禁嘆了口氣,康熙今日又要直面這個痛苦了。
忽聽到外面的接駕聲音,知道康熙已經回來了。忙對芸香說沖茶吧。她倆人急急忙碌起來,我準備好茶具。想着今日康熙的心情不好,只怕不願意看見鮮豔的顏色,挑了一套天藍釉菊瓣紋茶具。想着根據現代心理學來說藍色能讓人心神安寧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