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霍霆琛卻出乎意料的笑了笑,上前幾步,佝僂着身子向那邊走去,看着那具已經辨認不出模樣的屍首,他忽然閉了閉眼,看着她手上蜿蜒的傷疤,那是她爲了救他而留下的傷疤。
他搖着頭,始終不肯相信,幾步上前,將那具屍體抱在懷中,“素素,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帶你回家好不好?你醒來,你要離婚也好,你要回去G市也好,我都不由着你,只要醒來就好,別與我開玩笑了好不好……”
他知道他要走,也知道她是要和南宮珩一起走,那他爲什麼一早知道的時候,不過來,如果他過來了,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南宮珩帶走她的。
她出車禍那會兒,他在哪裡?
他又是守着聞人蓮。
爲什麼不早些過來?
若他過來,若他過來——
銳痛從心底刺出,彷彿有什麼同時戳到五臟六腑上,他原本就受了極重的傷,手腕處已經滲出了血,又加上看到了殷素的屍首,有些怒急攻心,一口鮮血就吐在了那屍首上。
“戲演夠了嗎?霍少!”
衆人回頭看見的是林伯,他走了進來,全身帶着一股子的冷意,看着霍霆琛倒是一點兒面子也不曾留給他,只是微微冷笑,“不管你和小姐從前如何,可小姐現在已經去世了,請你以後不要在和小姐有任何的牽連了,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小姐,那就請你給小姐自由,不要再讓她死後還不得安寧!”
說罷,林伯吩咐人走了進去,跟那邊的人彎了彎腰,表示感謝,隨後示意背後的人從霍霆琛的懷中將殷素搶了過來,霍霆琛一看有人要和他搶殷素,一雙瞳孔猛地睜大,隨後死死抱住殷素,不讓人搶走。
可他畢竟是受了傷,哪裡有林伯帶來的人力氣大,最後被逼的不得不放手。
只能眼睜睜看着林伯帶走殷素,他看着,卻無能爲力,最後卻是昏倒在地,這讓濮陽等人着急的將他送去了醫院。
市中心醫院,霍霆琛安靜的躺在牀榻上,手臂上掛着輸液管。
霍青瑤站在一旁,看着弟弟,卻也想着殷素的逝去,不停地抹眼淚。
這件事還不敢讓老爺子知道,要是老爺子知道了,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麼亂子來。
“要說這聞人家這位管家還真是不近人情,竟然不顧霆琛受了這樣重的傷,執意的帶走殷素,連最後一點兒念想都不留給霆琛!”南宮澈看着好友如今的模樣,語氣雖然有些苛責,卻是無奈且心痛的。
而且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竟然和殷素還有這樣的關係!
“夠了,南宮澈,你又資格指責別人嗎?林伯這樣做哪有不近人情?對他來說,素素是聞人家的家主,是聞人家的人,如今卻是沒了,人家怎麼就不能將她的屍首帶回去?”霍青瑤看着霍霆琛蒼白的臉色,心口又是
一陣刺痛。
而霍霆琛則是安靜的躺在雪白的病牀上,臉色慘白,連呼吸都是微弱的,他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夢境。
夢中,他躺在家中的牀上,睜開雙眼,殷素就坐在她身邊,溫柔的對他笑着,他很少見她笑的那麼釋然,臉頰邊現出淺顯的梨渦,甜的有些膩人,他也笑,如釋重負一般,掀開身上的被子坐起身。
“素素,你回來了。”他欣喜的拉住她的手,放在脣邊輕吻着。“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一點兒也不相信,素素你是一定捨不得丟下我的,是不是?”
她依舊笑着,卻並不迴應,柔軟的手輕撫摸着他的髮梢,目光溫柔的能將冰雪融化,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水霧迷濛的眸子,讓人不由得怦然心動。
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那麼用力,幾乎要將她嵌入身體中一般。她的身體依舊是溫軟的,散發着熟悉的,淡淡的馨香。他的眼角就不自覺的溼潤了,他將下巴抵在她額頭,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素素,我疼,我真的很疼,你別走好不好?”
她仰頭看他,嘴角的笑容漸漸的消逝,清澈的眸中閃動着瑩瑩淚光,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他英俊的臉頰,目光不捨的鎖在他臉上,那哀默的神情,像極了即將分別的惆悵。
他心口一痛,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樣。
“素素,你說的離婚,我答應你了,我簽字,只求你別走,好不好?”
殷素淡淡然的搖頭,脣角又挑起一抹笑靨,出口的聲音是飄渺的,恍若來自天際,讓人尋不到真實的感覺,“回不去了,霆琛!”
她不着痕跡的將手從他的手心抽出,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去,她走的很慢,白色裙角飄揚,每走一步都會不捨的回頭看他,雖然不捨,卻依舊漸行漸遠。
“素素,不要。”他痛苦的呼喚着,想要伸手去握住她,卻是一伸手,她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見了。
“素素,不要走……”
病牀上本安靜沉睡的男子突然掙扎了起來,口中不停的呼喚着什麼。
霍青瑤有些不解,隨後上前去,拍了拍霍霆琛的臉,“霆琛,醒醒,醒醒——”
“素素……”霍霆琛大聲呼喊了聲,然後整個身體從牀上做起,英俊的劍眉幾乎蹙成一處。
“姐……”他的聲音淡淡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我剛剛夢見素素了!”
霍青瑤微愣,然後是沉默,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話題。她的弟弟,她又怎麼會不瞭解,這個時候,誰勸什麼都沒有用。
只是誰都知道,這一切再也無法重來了。
“霆琛,她死了,素素,她已經死了!”
聽到霍青瑤此話,霍霆琛像受了刺激一般
,將針筒拔掉,手揮了揮,饒是因爲太大力了,將放在那邊的花瓶拂下去摔碎了,力度太大,他手上的手又被崩開了,血滲出來。
霍青瑤看他這樣,不由得微微冷笑幾分,“霍霆琛,你這樣作踐自己給誰看?素素在的時候你不珍惜,她不在了,你這樣作踐自己又是爲什麼?人都死了,你還來懺悔有用嗎?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讓自己後悔,可你卻做了什麼?霍霆琛,你要作踐自己便作踐,但你別忘了,你還是霍家掌權人,你任性不得!”
說完,霍青瑤轉身就離去了。
距離殷素離世已經有差不多兩天了,這兩天對於霍霆琛來說,漫長得如同一輩子那麼漫長。他的病明明就沒有好,卻執意的強行出了院。
霍氏別墅中。
霍霆琛靜靜躺在房中,周身散發着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他眉心深鎖,神情冷漠如冰,眸中滿是空寂與痛楚,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孤寂與悲傷。
看着曾經這熟悉的一切,還有那梳妝檯,曾經她坐在那裡梳着那一頭烏黑的頭髮,而今什麼都沒有了,空留了一室的寂靜,一世的孤獨給他。
他的手上還有傷,饒是因爲太過於悲傷,他卻發起了高燒,可他卻怎麼都不肯去醫院,只是固守着這間別墅,這是他和素素的家。
天,似乎在矇矇亮的時候就已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霍氏別墅卻是燈火通明。
霍霆琛坐在擡眼看着悽清的晨光,清冷的晨光卻讓他倍感孤寂和憂傷。
素素,這一世好像都是你在不顧一切,用盡全力地愛我,如果……如果……有來世……
他的話纔剛到嘴邊,卻徒然想起殷素的那一句句的話語給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霍霆琛,我只願從未認識你。
霍霆琛,爲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呢?
霍霆琛,我真想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晨風很輕很輕地從他的身邊吹過,好像過了很久,他緩緩地低下頭,凝視着袖口處的那枚鈕釦,而後低下頭輕輕的吻着,好像上面還殘留着殷素淡淡的溫度般。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烏黑的眼珠就像是凝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他的世界早就沒有了任何聲音……
他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殷素的葬禮。
可是他卻不敢去,他害怕看到冰冷的墓碑上那雙清澈無垢的大眼睛,還害怕看到那些關心她的人對他的指責,他更害怕的是不敢去承認她已經死了的事實!
聽說,林伯終究還是沒能將她帶回G市,而是將她葬在了她母親的墓地旁邊,在鳳凰山的一株常青樹下,她們母女倆都靜靜地躺在那裡,墓地周圍還種了許多她們喜愛的花。
當太陽已經升起來,又在落下的時候,霍霆琛再也忍不住了,他起身,向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