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渭水附近的族人,入冬以來遭到襲擊三次,族羣三十六人只有我與木心逃亡,攻擊我們的依舊是紅翅鳥人。辛桑羅浮,紀元五百六十二年臘月十九記。
第二封:木心失去了妻子與孩子,我跟他說,正月就快到了,熬過冬天就能好些。他反問,下個冬天還有多遠?我回答不了。我們在山洞裡過了**,第二天,木心自殺了,他走得比被殺安詳。辛桑羅浮,紀元五百六十二年臘月廿九記。
楚子晏的聲音很好聽,他念得很平靜,聲音如水從頭頂蔓延到腳底。但這些信的內容又給這溫柔的聲音加了幾分寒意與絕望。
辛桑羅浮是一個辛桑人的名字,這信是五十多年前寫的,如今此人早已經不在人世。
後邊還有其他人的信這樣記錄:遷移到渭水一帶族人於紀元五百六十二年冬覆滅。
明月給楚子晏倒上水:“這些信很多來自於冬天……”
“對啊,這麼說好像都是冬天……”傅若水附和。
夜十:“哪都是冬天啊?這些這些,不都是春夏嗎?”
傅若水看着那些春夏的信函,又看向明月。
嗯,這些確實是春夏的信函,明月拿起信紙習慣性地把拇指伸入口中,被楚子晏握住了手腕,她一愣不解。
楚子晏:“摸了這些不知多髒的東西還要把手往嘴裡送?”
明月這纔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訕訕放下來去整理那些手札:“那就跟季節沒關係嗎?”可她總覺得有些關聯。
楚子晏接過她手中的書信,給她分類:“渭水、邕漓、巴郡這幾個地方的信是冬天,淮水、玄北這些地方被屠殺的時間季節不怎麼分明。”
明月不解看着他:“這有特別之處?”
楚子晏看了她一眼,對蒙律說:“蒙律把地圖給我。”
地圖鋪在了桌上,這地圖當然不能詳細得跟現代地圖一樣,不過大方位與大地方都有標註。
楚子晏輕撫寬大的袖子,手指點了一個地方說:“這裡是銀川,淮河……五十年前叫淮水,與玄北這些地方靠近北方,與銀川相隔不遠。渭水、邕漓與巴郡離銀川遠一些,已經屬於偏南的位置……”
趙明月與夜十等人聽得認真,不過沒聽懂,夜十問:“跟距離與南北有關係?難道北方殺人不分季節,南方殺人只能在冬天……”
傅若水問:“我們爲什麼要考慮這些屠殺的時間與地域?”
對啊,爲什麼要在意屠殺的時間跟地域?明月看着地圖手又下意識地擡起來……
楚子晏再次握住了她手腕拿下來,沒好氣道:“手指是有多好吃?”
明月尷尬笑一聲呆坐着陷入沉思許久,指着玄北說:“公子,玄北與邕漓離銀川的距離是不是差不多?”從地圖上看應該是這樣,就不知道這圖準不準。
“是差不多。”
“那我想與其說距離不如說跟氣候有關,南方熱,北方冷……夜十,修羅鳥怕熱?”
夜十聳肩:“據我所知,不僅不怕熱而且是火術攻擊。”
既然修羅鳥不怕熱,明月轉了一下思維:“那這麼想呢……或許幫他們傳遞消息的媒介跟溫度有關?”
明月一句點了到亮處,傅若水噢了一聲興奮說道:“是呀,數千人的轉移,那些修羅鳥是怎麼能夠準確無誤尋找到他們的下落?他們的消息是從哪兒來?居然能遍佈大江南北!”
“那算什麼?也許他們還有互聯網呢……”
夜十說完明月噗嗤笑了。
“什麼互聯網?”傅若水問道。
畢竟女孩跟男孩不一樣,有不懂立刻就問,楚子晏也聽不明白,但他不會開口詢問。
夜十說:“說了你也不懂。”
傅若水最是討厭夜十不時一句,說了你也不懂。“我還不問你了呢,明月,什麼是互聯網?”
“呃……”不問夜十問她就能知道嗎?明月想了想說,“互聯網就是,相互聯絡消息的網。”
傅若水似懂非懂。
小白狐狸這個時候跳上了趙明月的腳背,明月低頭看它寶石一樣的眼睛,彎腰將它抱起來,在傅若水的十萬個爲什麼出來之前,她還是先去喂狐狸,。
不過想想,人類成爲食物鏈的頂端不是沒有理由。
誰能想這油燈蠟燭的照明工具會被電燈取代?
一部手機可能通話全球?
飛機在雲層上飛翔?
網絡能瞬間以文字或圖片或視頻的方式瞬間溝通?
以前身在其中就覺得發掘這些的人很牛,現在對比之後更覺得那些發明與發現強大到喪心病狂。
“小狐狸啊小狐狸,在你們的眼裡我們人類比鬼怪還恐怖吧?”明月給它肉乾吃,還給它盛了一碗涼水,“但那些修羅鳥不可能有那樣網絡,他們是靠什麼來傳遞消息的?要真跟季節有關……北方南方,冬天……雪!”
“雪?”
“雪……”明月冥思苦想,“但雪不是靈物如何傳播消息?唉,智商着急……”
拇指準備伸到嘴裡,突然想起楚子晏她連忙把手放下,還心虛擡眼一看他。
楚子晏坐在遠處對她沒好氣淡淡一笑,她這思考就咬手指的習慣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明月也抿嘴笑,低頭專心喂狐狸。
小狐狸這幾天吃好喝好睡得好,毛色也顯得好看了些,不過也只是相對好看了些而已。小傢伙還是太瘦,毛色也不夠亮,大冬天的毛再長一些才暖和。
之後幾天,趙明月決定去尋找修羅鳥。
只是如同尋找七色蓮一樣,修羅鳥也是遍尋不見。
傅若水用招魂術召喚也召喚不來。
又找了一日依舊沒有收穫。
這幾日又下起了雨夾雪,山路溼滑難以攀爬,雨水澆灌更是冷得難以進山。
楚子晏還安慰明月說,要是找不到過幾日就回金陵,他會加派人手來保護她,讓她不要太過擔心。
明月可不覺得鬼面那個傢伙是可以防範的,再說,防得了一時能防他一世?而且她要躲在楚子晏身邊,那楚子晏肯定會被連累。
明月嘴裡答應着,可心裡自己有打算。
七色蓮必然得竭盡全力找,如果找不到,她也不能大言不讒地說跟那傢伙拼了,拼不過是其次,關鍵她不想死!
要是那傢伙跟楚子晏一樣好哄……
呃,楚子晏哪兒好哄了?!
這幾日天太冷,楚子晏身體又不大好了,在**上躺的時間也多起來,但心裡還惦記明月的事情。
“明月再把那辛桑人的東西讓我看看。”
明月都快內疚死了,哪還讓他看這些?將他的手塞回被窩裡,對靠在**頭的他說道:“不看,也不知道朝這個方向尋找對不對,看了還白費你的神。”
“陰陽術我是不懂,不過任何事都講究一個因果,術法大概也如此。明月聰明,我覺得你這方向是比較有突破的可能。”楚子晏聲音很低,話語裡多了一些氣聲,緩緩說着這些。
他是在安慰她?明月笑道:“你還會安慰人了?”
楚子晏輕聲咳,蒼白的嘴脣微微彎起:“我在你眼中連安慰人都不會?我對你到底是有多差?”
明月看他蒼白的面容,心一動,低聲說:“不差。”
“嗯?”楚子晏也意外於她的順從不敷衍,看向了她的臉。
明月看起來還是一個孩子,面容稚嫩,每個地方看起來都瘦瘦小小的,唯獨一雙眼睛亮得灼人。
明月輕聲說:“你對我……不差,挺好的……”她垂眸笑了笑,又點了下頭,擡起視線又看着他說,“謝謝。”
趙明月心裡是愧疚的,不僅僅因爲天寒地凍讓體弱多病的他跟着自己顛沛。還因爲她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另有所圖,她對他動機不純,只是利用他。
即便到了現在,她也不清楚自己對他的好,是完全的真心還是爲了達到自己目的在委曲求全,但楚子晏除了那小脾氣之外,待她確實不薄。
她是給他做了福曌,但以她的命格,只要楚子晏不是給強大到喪心病狂的邪祟侵染,她是不太會生命危險。而且即便有危險,那也是因爲她想利用他自願去做的替命人。
楚子晏並沒有錯。
所以她面對楚子晏就更心虛與愧疚。
明月的眼睛裡有一層淡淡的水汽,柔韌又溫暖。
“趙明月……”楚子晏忽而說,“我好像……不得不把你留在身邊了。”
怎麼突然這麼說?“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嗯,得一直都在,以後都在。”
明月心裡暖洋洋的,卻指着他一笑:“不矯情,我跟夜十再出去一趟。”
“讓玄黃與倪往跟着。”
“不用,你身邊不能沒人。”
“明月……”
“我能行,放心吧。”
她不想讓他有危險,他陪她過來這一趟已經足夠她感動,他身邊的人她不能帶走。明月放話說自己能行,但事實卻跟她有出入,還是沒能尋找到修羅鳥。
不過,兩天之後,大雪之夜,他們一直尋而不見的修羅鳥出現了。
小狐狸引着明月從房裡出來,明月看到陳家和跟着一個紅色的身影往走廊盡頭走,那紅影抓住了陳家和的衣領,翅膀一張就要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