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明月見到他,輕喊了一聲拉緊棉被抱住自己,“不要過來啊。”她擔心這還是連環夢,自己會不會再次餓狼撲羊一回。
楚子晏啼笑皆非:“你這是中毒的後遺症?”
明月傻傻看了他半晌,緊繃地身體又慢慢地鬆弛下來,紮實地躺在**上力氣都沒了,對啊,她中毒了,這就是事實。
無奈一笑,以前聽朋友說夢見懷孕,夢到跟男人**,而她趙明月除了夢見打怪就沒夢見過別的,頭一遭夢見自己跟別人親吻,對象是楚子晏這病美人,而且還是她主動。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顯然不對,她根本就沒這麼想過……
只不過是她撲倒過楚子晏,嘴對嘴的碰觸過,而且楚子晏也確實捧過她的臉,平時又是她強他弱,被他出聲趕走之後心裡憋屈,自然而然就做了一個霸道總裁的夢罷了。
這真沒什麼的。
“要不要喝水?想不想吃東西?”楚子晏坐到**邊詢問。
趙明月才幽幽看了過來,看了他半晌,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茫然地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楚子晏面色一沉,分明是擔憂了但鎮定說道,“先喝水。”
明月搖了搖頭。
楚子晏拿着杯子的手緊了緊:“好,不喝也罷。”他將杯子到到桌上輕聲說道,“別怕,我讓白羽過來看看。”
他立刻起身,動作顯然有些急迫。
“噗……”趙明月一下就笑了出來。
楚子晏回頭,看明月憋笑不笑的模樣,蹙眉沉聲叫了一聲:“趙明月。”
生氣了!
趙明月你可真的是傷疤沒好就忘了疼,又招惹他幹什麼啊?賤不死你。明月笑不出來,捂着胸口有氣無力地說:“不好意思,剛纔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公子是何人,看來是被毒暈了。”
楚子晏深呼吸。
明月想大概下一步不是讓她滾,就是他甩袖離去,然後再等着她滾過去賠禮道歉。
意料之外,這次楚子晏沒有讓她滾,也沒甩袖而去,只是站在原地有些憤懣地看着他,彷彿已經忍她到了極限。
唉,明知他開不得玩笑,總是當真,她還這麼逗他做什麼呢。
罷了罷了,終歸緣分就到此處了吧?
趙明月掀開被子,自己從臥榻上挪下來,彎腰穿鞋,又把外套給穿了回去。本想收拾一下行李,這下可好,她根本就沒行李。
所以只是朝他做了一個禮就此別過。
楚子晏慕然一驚:“你要去哪兒?”
她懶懶看了他一眼:“你不廢話?”
勞資……不對,小娘也是有脾氣有尊嚴的,可不想再被趕了再走。只是丟下的“你不廢話”這幾個字,還頗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楚子晏沒什麼力道的手扣住她肩膀:“你要走?”
明月看他似乎眼神不對,想了想點頭:“沒關係,等會兒出去見着倪往,我就讓她把我腿上的替命鎖給斬斷就是。”
楚子晏嘴脣微微一顫,沒說話,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如同昨天她緊拉他的衣袖不肯放下。
明月忽而想到夢裡他說的一句話“我撒謊了”,心微微一動,可是又猛然覺得剎住車,人往往都是被自己給誤導了。
再說,如果楚子晏真心想要留下她,那她也該讓他知道,隨便趕人走這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就如同女人經常說分手……
呃,明月有想扶額的衝動,她也太自覺了,居然再次把自己放在了男人,不對,是放在了“攻”的位置之上,她也是夠了。
反正他真想挽留,她也得趁機治治他的脾氣,萬一留下來也能讓以後的日子好過一點。他要不想挽留,無妨,此處不留爺自由留爺處。
她學他那樣,用右手推開他放在她左肩上的手:“公子保重。”
楚子晏的手格外冰涼,推開的那一瞬間明月居然有些後悔。楚子晏這性格怎麼會主動挽留呢?她爲什麼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非報了此仇不可?
分明這次中毒是她的臺階,更是他的臺階啊。
楚子晏的手從她肩膀之上滑落下去,她餘光看見他眸光幽暗空洞,如同兩口枯井,胸口一陣就要咳嗽。
咳咳咳,快咳,她好有理由回頭給他順順氣。
但楚子晏卻猛然轉過身去,悶悶咳了幾下之後,忍不住大步朝着臥房內走去。
他是真的不挽留。
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回好了,她把兩人的退路都封死,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猶豫了好一會兒,趙明月暗自嘆了口氣。
這也是性格不合的一種吧?
太過相似,不相兼容,也算是一個離開的理由不是嗎?
趙明月胡亂想了一通,朝門外走去。
腳上的替命鎖鈴鐺陣陣,先是遲疑緩慢,最後大步就垮了出了門檻。
楚子晏坐在**畔,聽着大門被打開的聲音,那鈴鐺聲音利落地跨了出去,他微微擡頭,彷彿看見籠子裡的小鳥振翅飛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楚子晏手撐着**板狠狠地咳起來,身體抽動得似乎要咳出血來。可趙明月聽不見,他盼不回那清脆的鈴鐺,飛遠的小鳥兒。
明月走到了抄手迴廊的拐角處,蒙律端着托盤走過來,見到明月略微吃驚道:“你怎麼出來了?”
“你可見到倪往在哪兒?”
“不曾見到,主子要找倪往?”
“也算是主子要找吧。”
“那主子人呢?”
“在,屋裡呢?”明月居然有些心虛,她把楚子晏一個人丟在房間裡了。
“睡下了嗎?”
明月沒好氣地說:“這一大早不是剛起嗎又問睡下了嗎?”
蒙律臉一沉,耿直地抱怨說:“要不是看你中毒我非揍你。”
“爲什麼?”
“昨晚我子時過去你嚷着喝水,丑時再去又見你主子給你喂水……主子照顧了你一整夜。”
趙明月一愣,着急地說:“那你怎麼讓他做這些呢?”
蒙律更不高興,沉着臉說:“我要能阻止早把他綁了。”說完知道自己失禮咳了一聲,大手扣在托盤其中一個碗說,“主子讓白羽給你準備的紅豆薏米粥,補血的,趕緊喝了。”
明月許久沒動。
蒙律嘆了口氣說道:“你小子也算命大有福氣,雖然是個替死的差,但主子待你不薄。主子平日連人都不能靠近,那天居然讓你睡在他的膝頭,還不讓我叫醒你,馬車顛簸了一路他腿不知有多疼呢。”
明月怔怔看着蒙律,蒙律把碗遞到她面前,大手幾乎碰到了明月發呆的鼻子。
看別人聽自己說話聽到啞口無言,蒙律有種自豪感,誰說他不會說話來着?於是又好好表現地繼續說:
“平時主子哪管誰穿什麼,那****聽到他跟管家交代,你的衣服讓裁縫在手肘跟袖口墊厚一些,說你看書總喜歡支手撐腦袋。當時就覺得主子可能不過隨口一提,後來皇宮中秋宴上他推脫說身體不適早早離席,出來便提着那太月玉佩找你去了……”
明月看着蒙律,也不接他的紅豆粥,哭着臉問:“你幹嘛說這些?”
“聊天啊。”
“誰喜歡跟你聊天啊!”明月將紅豆粥抓下來往托盤上一放,搶過蒙律手中的托盤折身又回了東廂房。
站在外頭就能聽見裡邊傳來的陣陣咳嗽之聲,明月鼻子微微一酸,嗨,她都那麼大個人,何必跟一個小男生計較?不過就是一個病人,他身體難受耍脾氣,她忍忍不就過去了嗎?
她跟他鬧什麼啊?
根本就不是較真的關係。
這麼一想,她大步再次跨入高高的門檻。
腳上的鈴鐺陣陣作響,一步快過一步,歸心似箭。
伏在**邊的楚子晏擡起頭來,蒼白的臉上幽暗的雙眼,再見到趙明月進來之時,轉成了一片受**若驚的愕然。
他看着她不說話,呼吸起伏。
他放佛又看到了心裡的那口井邊,再次探出一個熟悉的臉,暗無天日的深井之水倒映如明月一般的臉龐。
趙明月……她回來了。
她看他伏在**邊,黑髮佈滿了他的背,面容有些凌亂狼狽,但卻緊緊抿着嘴,倔強地看着她一聲不吭。
她又怎麼會覺得這人會真的挽留她呢?一個守着自己活在高牆之內幾乎固步自封的人,又如何強制要求他委曲求全?
明月將托盤放在**頭的櫃子上,蹲在他面前誠懇說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說完無奈一笑,感覺這次她變成了浪子回頭的渣男,地上的小媳婦何其惹人憐愛,她又怎能欺負他呢?
楚子晏依舊抿嘴看着她,不知是爲了壓抑住感動還是憤怒。
咳,又或者,是壓制住他脫口而出的一個“滾”字,但不管怎麼說,他也算努力了。
明月伸手去扶他。
楚子晏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猛然將她拉下。
“誒?”
楚子晏將她的手按在地面,按在他鋪陳開的冰涼髮絲之上。
兩人面對面,他看了她許久,鬆開了緊咬的下脣,嘴脣幾乎被他咬出血,被鬆開之時嘴脣嫣紅綻放。
一抹驚豔,一抹柔情,一抹……妥協。
他忽而低聲說:“明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