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看着,卻不知王氏也被震得失了態,張大嘴巴道,“你…..你就是….顧三爺?”
楊紹快被自家老婆蠢哭了,低斥了一聲,“放肆!”轉頭對着顧翊卿尷尬的笑道,“三爺……這是拙荊。”
顧翊卿微微頜首,道,“嫂夫人有禮。”
那聲音就如冰泉濺玉一般,聽在耳中說不出的溫潤好聽。
顧錦珠有一瞬間的失神,這樣樣貌出色的男子,太少見了,就算她之前的未婚夫陳雲澤算得上是長相俊朗,可跟這人一比就如天上的雲和腳下的泥般。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楊紹推在了貴客跟前,催促道,“珠兒,快向三爺見禮啊……”
顧錦珠擡頭,就撞上了那雙漆黑深邃宛若墨玉般的眸子。
他的眼睛如星子般極亮又寒涼,眼角上挑帶着一抹鳳尾的弧度,就那般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她立時如被一桶雪水澆頂,瞬時清醒了過來。
她規規矩矩的福了一福,輕聲道:“見過……三爺。”
舅舅是這麼叫的,她這麼稱呼,沒錯吧?
他雖是來自顧家,她腦中卻沒有半點他的印象,因此不知如何稱呼。
那人的眸子冷然清亮,帶着一抹冰銳的鋒芒,如豔陽下的顧澤新雪,看着溫暖卻沒有一絲溫度,更帶着一種無聲的壓迫感。
他打量了一下她,開口道,“你是珠兒?”
顧錦珠一愣,這人看着年歲不大,卻緣何一副長輩口氣?
那人微微一笑,眼中瞬時漫上了一層暖意,淡淡道:“我是顧翊卿,論起來,你得叫我一聲三叔。”
三……叔?
顧錦珠驀地一怔。
他看出了她的驚訝,並不多加解釋,只淡淡道:“那年你離開時我並不在顧家,所以你大概不記得了。”
顧錦珠還沒說話,就聽得旁邊楊紹笑道,“珠兒你快坐下,顧三爺是專程從盛京來接你的,可見國公爺和夫人有多希望你儘快回去!不過聽說雲州這陣子正在修路,這路上不好走,顧三爺這次過來,可要在舍下好好盤桓一陣子了,也好讓在下儘儘地主之誼。”
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顧三爺說的,而且滿臉熱情,巴不得把這貴客就此住下。
哪知顧翊卿卻搖了搖頭,嘆道,“楊公好意在下只能心領了,在下此來是爲了銳王公幹,順道受大哥大嫂之託,把珠兒護送回去,恐怕明早就要告辭。”
明早?楊紹和王氏一驚,顧錦珠的心底也是一跳。
“這…..這也太匆忙了吧?什麼公事這般着急,不若三爺再耽擱兩天,再說,珠兒也總得收拾一下…….”楊紹搓着手滿臉爲難,這說走就走,也太快了吧?
“王爺的命令可耽誤不得……”顧翊卿微微一笑,目光向錦珠看來。
楊紹也眼巴巴的看着錦珠,又暗暗給王氏使眼色,指望她拖着外甥女多替他爭取些時間。
王氏想起陳家那一攤子事,嘴裡瞬間涌上苦水。
陳夫人可是指明要讓顧錦珠好看的,眼下這小蹄子一走,倒黴的還不是楊家?偏這一番話還沒法和老爺說,但顯而易見的是,明天過後,陳楊兩家一定淪爲整個臨安城的笑柄。
可眼下又實在沒有強留的辦法,她心裡一急,一把拉住顧錦珠的手,當場就嚎開了,“我可憐的兒啊,你在我膝下近十年,咱娘倆早和親生母女沒什麼分別,你這說走就走,不是挖我心頭的肉麼,叫我如何捨得……”
顧錦珠看着王氏惺惺作態,心下只覺好笑,她若不走的話,還不知道怎麼被她折磨呢,她不走纔是傻子。
她臉上現出一絲憂傷,拭了拭眼角道,“舅母勿再傷心,珠兒也是萬般捨不得,卻總不好耽誤三叔的公事,再說珠兒八年沒有回家,也甚是記掛爹孃,舅母放心,以後有機會,珠兒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的。”
王氏張大了嘴,再沒法阻攔下去,總不能不讓人家去見爹孃吧?
顧錦珠看她張口結舌又不甘心的樣子,微微一笑,轉頭對顧翊卿道,“既然三….叔公務繁忙,那明早我就隨您一齊起程。”
顧翊卿看了眼她清亮的眼睛,點了點頭。
楊紹立刻滿臉失望道,“那隻好下次有機會再請三爺了,不過顧三爺一路辛苦,舍下已備下薄酒,還請三爺賞光,珠兒也該回去好好準備一下,這說走就走,唉……”
顧翊卿這回沒有推辭,和楊紹相讓着向外走,黑衣侍衛立刻跟了上去。
屋裡瞬時安靜了下來,顧錦珠轉過頭,對王氏低眉順目的道,“舅母如果無事,珠兒就先下去收拾了,畢竟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王氏恨得差點把帕子扯破,明明就要這丫頭好看了,現在卻……
但她卻無可奈何,只能不耐煩的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去吧。”
顧錦珠微微一笑,轉身下樓。
夜風拂面,撲面一股涼涼的水氣,天上一顆星子也無,明日大概又要下雨了。
沒有王氏的命令,她無法再乘坐軟轎,只好沿着湖邊慢慢走回去。
碧菀沒有跟來,她身後連個丫頭都沒有,卻走得不緊不慢,涼風捲起她的裙角,長長的影子在燈下搖曳,那纖瘦的背影竟似有些寂寥。
這一幕悉數都落進了距此不遠的橋上客人的眼中。
顧翊卿負手站在廊下,身後立着黑衣的侍從,他望着正從湖邊緩緩而行的顧錦珠,眼光靜的就如一泓池水,帶着些許淡漠。
這個名義上的侄女如他想像的一樣,美麗纖細,清婉嬌弱的就如一朵百合花,如同她那早逝的娘一樣。
記憶中那女人的臉早已模糊,只記得長年纏綿病榻,卻是顧府中幾個爲數不多對他表露過善意的人。
他想到顧錦珠想跟他走時的迫切眼神,對身後的黑衣侍從道,“去查一下,大小姐在楊府過得怎麼樣?”
侍叢應了一聲,幾個起縱就無聲息的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