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孫萌萌說的也沒錯，現在她享受到的一切，都和她沒有一丁點關係。是她替仇人的女兒受傷纔得到的。
她這麼多年，受了這麼多欺負，都是因爲當年那件事。
“如果，如果這一切是我的，那該多好？”凌玲喃喃道。
這樣，還有人有資格打電話給她，說這畢竟不是她家嗎？
凌玲低頭看手機，眼中迸發出灰暗卻倔強的光芒。
她的手停留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後還是刪了朋友圈裡的消息。
中午吃飯，慕安然看到凌玲的時候，發現凌玲的眼眶有一點紅。
“小玲，你的眼睛怎麼了？”
“沒，沒什麼。”
慕安然敏感地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如果真的沒什麼，凌玲怎麼欲言又止的？好像情緒受到了極大的波動。
“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
“沒有。”
“那是在這邊住不習慣？”慕安然多問了兩句。
畢竟，她昨天回來的時候聽到傭人說了那些話，難道是傭人實在看不下去，覺得凌玲不太懂事，所以私底下故意爲難她？
“不是，安然姐，我也沒有住不習慣，這裡很好，很舒服。”似是害怕慕安然誤會這一點，凌玲急忙解釋。
“那怎麼了？”
“我……我覺得這裡太好了，所以有些想我的家人。”
慕安然愣了一下。
凌玲繼續說道：“如果我的家人還在的話，知道我能過上這麼安穩的生活，受傷了有人關心我、照顧我，一定很開心。”
慕安然本來還覺得昨晚的事情有些過分，但此刻聽到凌玲這麼說，憐憫之心出來了，頓時就覺得凌玲有些可憐。
“如果……如果住在這裡真的可以讓你開心的話，那你在這裡多住幾天。”凌玲有些行爲確實比較冒失，但多住幾天也不是很添麻煩。
如果她忍讓一些，可以圓別人一個家的夢想，那爲什麼不去做呢？明知道這是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或許大家都沒什麼家人了，所以她才更懂得對方的辛苦吧。
“安然姐……”凌玲很感動的樣子。
她沒想到，自己一提到家人，慕安然的心就會變得這樣軟，她默默記下這一點。
“但是住在這裡太打擾你了，我還是……”
凌玲話說到一半，慕安然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響了起來。
慕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小玲，我接個電話。”
“沒事，安然姐，你快接吧。”
慕安然得到凌玲的諒解之後，低頭看手機，看到手機上的名字，忽地愣了一下。
只是發愣，沒有猶豫，回過神來以後，慕安然深呼吸按下接聽鍵：“佟大哥……”她輕輕喊了一聲。
佟大哥？
凌玲頓時認真地聽着。
她真的不想聽，也知道聽別人講電話是不好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慕安然的生活她特別羨慕，突然她就很想了解一下慕安然的私生活。霍總那麼愛她，可她還是有自己的男性朋友，還那麼親切稱呼對方爲佟大哥。
她甚至感覺到慕安然一瞬間情緒的變化，明顯沒有和她說話時那麼平靜了。
難道對方和慕安然有什麼關係嗎？
慕安然拿着電話，也沒有留意到凌玲，只是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電話的那一頭。
那一頭的佟勵靜了一下，彷彿在仔細聽慕安然的聲音，聽到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喊佟大哥，佟勵笑了一下。
這一聲笑，讓慕安然的心都像雨後初霽一樣，竟然隱約有點感動。
“佟大哥，你笑什麼？”
“沒什麼。”佟勵溫潤道。
“你……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佟大哥的身體沒什麼問題。倒是今頤，她好多了嗎？有沒有想我？”
“有啊，她一直在問佟爸爸怎麼樣了。”慕安然哽咽了一下，“佟大哥，很抱歉沒有再去看你，你出院也沒有送你。”
“沒關係，照顧今頤要緊。”
佟勵在電話那頭淡淡呵着氣，站在勵景公司分部的董事長辦公室往下看，看樓下的風景。
他的身後，是欲言又止的肖茉，小鹿一樣的眼睛透着一股膽怯的味道，又夾雜着一點崇拜。
佟勵聽着電話那頭慕安然動聽的聲音，好像背後長眼睛一樣，忽地回過頭來看肖茉。
肖茉一下子撞上佟勵深沉的目光，小心肝兒又狠狠跳動了一下。
佟勵看到肖茉緊張的樣子，眯了眯眼睛，並沒說什麼，只是又將注意力放回到電話中。
“安然。”
電話那頭慕安然愣了一下，“嗯？”
佟勵道：“我打這通電話過來，是爲了向你告別。”
“什麼？”
“安然，救了今頤是我這次回來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但是墨爾本的公司不能沒有我，所以我打算回去一趟，這一次歸澳，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再回A市了。”
慕安然一點也沒想到佟勵會說這個，只是愣愣地拿着手機，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從心尖冒到嗓子眼，讓她覺得有點難受，有點喘不過氣來，就好像失去一個親人一樣。
“這樣嗎……”
佟勵笑了笑，“所以下午有空嗎？出來咖啡廳喝個茶吧？”
“好……”
之後佟勵說了什麼，她都迷迷糊糊的，只是記下了時間和地點，掛電話之前說道：“那我們下午見，佟大哥，再見。”
掛了電話之後，慕安然心裡一陣悵然若失的感覺。
凌玲一直看着慕安然，慕安然和佟勵的聊天她聽不見多少，她只能聽到慕安然這邊的聲音。她感覺慕安然情緒波動很大，甚至接完這通電話以後，比最初更觸動了。
“安然姐，這是你的親哥哥嗎？”凌玲故意問。
“不是的。”
“那這是……”
“我的一位很好的兄長。”
“噢。”凌玲沒敢繼續問下去，只好低頭裝沉默。
慕安然接完這通電話心情本來就有些惆悵，這陣沉默讓人覺得壓抑，察覺到凌玲出神的樣子，慕安然道：“小玲，我下午要去見朋友，你在家好好休息，很抱歉不能陪你了。”
凌玲急忙道：“安然姐，你不用陪我！我可以的……”
“嗯，那就好。”
下午，慕安然如約出門。
如果佟勵真的要回墨爾本了，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A市，她真的很想在他走之前再見見他。
不管怎麼樣，不知道佟勵是不是真的能放下心裡的感情，她總歸希望他幸福。所以她現在也很想知道佟勵現在的狀態。
慕安然出門的時候，沒想到凌玲偷偷走出了房間，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認真地盯着她駕車出去的背影。
……
佟勵臨出門赴約前，又撞到了假借送文件來他辦公室的肖茉。
肖茉小臉蛋有些紅：“董總，你、你要出去嗎？這裡有份文件要你籤。”
“好，拿來。”
佟勵的聲音對於肖茉來說，就好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時不時就在她腦袋裡炸開。
完了，她真的好像喜歡上自己的上司了……
可是她和董總的距離，就好像天空和大地的距離、白天鵝和小蒲草的距離，兩個人差得那麼遠，她甚至連肖想的勇氣都沒有。
佟勵突然問：“你在看什麼？”
“啊？啊？董總，我……我沒在看什麼呀。”
“可是我從你眼中看見了東西。”
“看見了什麼？”肖茉一陣兵荒馬亂。
不會吧，難道她剛纔在想的事情，全部跑到臉上去了？天啊。
佟勵看到肖茉這可愛的反應，忍俊不禁地笑了，故意說道：“我好像在你眼中看見了我。”
噗通……
肖茉的心被撩得爆炸了，一朵朵煙花從腦門衝上天空，她的心就差被震碎了！
“董總，你……！！”
“好了。”肖茉實在不忍心看她頭腦發熱的樣子。
不知不覺中，他竟然覺得肖茉可愛，好像在疲憊的彼岸，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放鬆的終點。
一個念頭忽然闖進他的腦子裡，他開口道：“我需要一個女助理，跟着我一起去墨爾本總部，這個公差，你去不去？”
“什、什麼？”肖茉以爲自己聽錯了。
就在肖茉想要從佟勵身上找尋蛛絲馬跡的時候，佟勵已經轉身了，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我、我可以跟您一起出差嗎？”
“嗯。”佟勵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但是時間可能會很久，我三天後的飛機，你只有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
末了，像是知道她的性格似的，佟勵說道：“你可以先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今天下午的班，你不用上了。”
砰……
緊接着是肖茉吃驚過度，趕緊拿着文件退出他辦公室的聲音。
因爲太吃驚、太慌張了，甚至還磕到了桌子角。
肖茉忍痛跑出了辦公室。
她笨拙的動作惹佟勵笑了笑，又不忍心笑，只是莫名覺得很開心。
……
慕安然在咖啡廳等了一會，佟勵才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出現。修身的薄毛呢款將他的氣質修飾得更加優雅。前幾次緊抿的嘴脣忽地放鬆下來，似乎還帶着隱約的笑意。
慕安然一顆懸着的心，忽然就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