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慕小姐你要出院嗎?”小安緊張地看着慕安然。
“嗯。”
“這……”小安很爲難。
小安最後還是沒能幫慕安然辦出院手續,最後這個手續是慕安然自己去找醫生辦的。
醫生雖然同意出院,但還是出於職業道德,提醒了慕安然一些注意事項:“慕小姐,其實你受的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經過這幾天的住院觀察,傷口癒合良好,沒有出現什麼化膿的跡象,接下來幾天稍加註意就好了。”
“但是還是希望你繼續請個陪護,因爲傷口正在癒合期,很多危險動作儘量不要做,小心傷口再次崩裂,還有就是癒合期傷口會很癢,儘量不要抓。”
醫生拿起筆,給慕安然開了一些消炎藥,繼續叮囑道:“拆線期是一週後,下個周的今天慕小姐你記得回來拆線就行。”
說完,終於給她寫下了“同意出院”幾個字。
慕安然拿着那張條子神色複雜,走出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對上了小安一雙擔憂的眼睛。
慕安然對着小安笑了笑:“沒事啦,這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住在醫院也很麻煩。”
“可是你……”小安原本想說她沒地可去。
小安聽說了,慕小姐家裡破產了,爸爸也住院了,媽媽和姐姐都無家可歸……這些都是前幾天慕嵐來的時候,她站在門外隱約聽到的。
因爲一旦提到這些,裡面那個罵人的漂亮女人聲音就會放得很大,所以她哪怕不是在偷聽,都不可避免地聽了進去,所以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令小安意外,慕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總有去處的。”視線又有些空,好像雙眼沒有焦距似的,眼裡有淡淡的憂鬱。
“好吧……”
“你看,最近薛特助也沒有過來,只是偶爾打電話讓你照顧我,還有晚上纔會出現。這都說明他們最近很忙……所以我沒有必要再住在醫院了,只能給大家添麻煩。不過,等我找到住的地方,你還是可以過來幫忙照顧我。”
“可以嗎?”小安特別喜歡慕安然,所以眼睛都亮了起來。
“可以呀。”慕安然被逗笑了。
小安趁着慕安然收拾東西,悄悄出去給薛北謙打了個電話。
薛北謙不在,她肩負着照顧慕安然的責任,但有什麼事,她都必須立即彙報給薛北謙。
薛北謙在電話那頭答覆她“知道了”,然後也沒再多說什麼。
小安彙報完以後,送着慕安然出了醫院。
“慕小姐,你要去哪裡,我跟着你去吧?”
慕安然搖了搖頭:“沒關係,不用了……”她的東西並不多,現在可以帶走的也只有一個隨身的小包,就連衣服也只有當初柳眉帶來的換洗衣服。
很多天了,柳眉甚至沒有再來醫院看過她。
慕安然心情有些沉重,但還是對小安露出了笑容:“我先去一個地方,希望還可以再見到你。”真心地對小安說。
小安不知道慕安然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一直愣着目送慕安然坐上出租車。
……
太陽西沉,暮色四合。
霍彥朗今天提早下班,昂貴的手工外套搭在臂彎處,步伐沉穩卻有些亂。
“叮”一聲,電梯直接入戶,這一層只有他一個人。
連續三天加班,他幾乎沒有時間換洗,衣領間繚繞淡淡清汗味,眉頭也緊鎖。
突然,昏黃的光線下,他看見門口捲縮着一隻嬌小的身影。
霍彥朗揉了揉太陽穴,無聲勾起嘴角,似嘲諷般笑了一聲,他一定是最近太累了,看什麼都產生幻覺。
一直到那個嬌小的人影察覺到他的靠近,慕安然擡起了頭,一瞬間撞上霍彥朗的視線。
兩個人幾乎同時凝了凝眸,他的冷清,她的不安,無言的碰撞在這狹小的空間依次炸開。她的躊躇,他的難以置信……兩個好些天沒見面了,再一次相見竟然是這種場景。
“……”霍彥朗拿着西裝的手微微收緊。
他喉結動了動,甚至擡手扯了扯衣領,覺得呼吸都變得急促。
一定是看錯了吧。
“霍彥朗。”慕安然擡頭,特別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手上還貼着紗布,脖子旁也有紗布。
這些天,她一個人呆在醫院,除了小安陪着,還有薛北謙偶爾過來看望她以外,她什麼都沒做成。好多個下午,她也是一個人坐在窗邊看日落,想事情。
有多久沒有見到霍彥朗了,自從她說不想見到他,不知如何面對他之後,就真的沒再見到。
慕安然此刻心裡,眼裡,全釀着複雜的情緒。
“是我。”她說。
霍彥朗深凝着沉眸,帶着難以言喻令人喘不過氣的氣場,一步步走了過來:“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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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安然聽到他久違的聲音,差點哭出來。
但是不能,她強迫自己聲音平靜:“我提前出院了。”
霍彥朗下顎緊繃着,不再答覆慕安然說的話。
許久,“我知道。”
小安報告給薛北謙的時候,他就知道了,當時就在現場。可他以爲慕安然會去中心醫院,至少會先去探望慕方良。他不可否認,今天提早下班確實是因爲他忙碌了太多天,必須要休息一下,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知道慕安然出院後,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去工作。
既然這樣,他不如回來休息。
可他沒想到,出了院的慕安然,竟然會在這裡等他。
霍彥朗的聲音飽含剋制,背脊線也緊繃着,“來了多久?”
看似沒有變化,依舊還是剛纔淡漠的樣子,可背對着慕安然的身影,有些緊繃。
這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剋制,讓他整個人都壓抑着。
分寸大亂。
慕安然緊揪着心,“四個小時……”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來打擾你。”慕安然小聲地說。
霍彥朗打開指紋鎖,回過頭,促狹而細長的眼底出現一小簇火光,聲線低沉而抑制:“嗯,是不該。”
說完,門打開,慕安然聞着裡面迎面而來的冷清味道時,整個人被狠狠一帶。
呼吸,急促。
霍彥朗陰沉的眼像是染上了紅腥,一片慌亂,凌亂,以及顯而易見的潰不成軍。
“安然,我已經忍了很多天,逼着自己不見你,但你現在又過來是什麼意思呢,嗯?”
“霍彥朗。”
門被無情關上,他像是發泄一般。
剛纔在門外的剋制和冷靜一瞬間無影無蹤。
看到她剛纔坐在門口,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捲縮在地上,他的心沒來由一陣抽疼。
還有她剛纔的回答,雖然簡短卻帶着猶豫。
兩個人彼此那麼痛苦,卻又彼此期待。
霍彥朗幾乎是喘着氣,帶着狠意吐出這句話:“你是特意來折磨我的嗎?”
雖然殘忍,但他的語氣裡竟有一點小小的期待。
慕安然被他這聲質問說得紅了眼睛,她也很痛苦,但是比起能見到他,好像剛纔在門外等待的那四個小時都沒這麼難受了。
慕安然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紅着眼睛望着他。
兩個人以這種曖昧的姿勢交疊在一起,彼此急促的呼吸聲交錯,落入耳朵裡,目光裡全是久違的渴望和無能爲力,慕安然心裡疼得甚至喘不過氣,好想踮起腳尖親吻霍彥朗,可她不能,哪怕靠近一點都會覺得有負罪感。
而此刻,她心裡的掙扎並不僅僅來自於兩個人的立場,還有她再一次出現在他身邊的目的,連自己都覺得不堪,可是她真的需要有個藉口,來安撫內心的罪惡,只能這樣才能說服自己來見他,爲自己想要見他的衝動找一個理由。
只有這樣,她才能在夾縫中生存,不是嗎?
慕安然稍稍別過了頭:“對不起,霍彥朗。”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能來這裡,你不是說過嗎,恨你也好,想要報復你也好,身體好了纔可以做到這些事。”
“我很努力養好身體了,現在我出院了,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只能來這裡。”
慕安然逼自己擡起頭,和這雙深沉彷彿能把人吸進去的深邃黑眸對視,“你就當做……我是爲了折磨你好了,霍彥朗,你敢收留我嗎?”
慕安然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反問這句話。
霍彥朗低頭凝視着她,目光深沉,大手卻護着她的背,哪怕把她鎖在了小小的空間裡,也儘量避免不讓她碰到傷口。
五秒,十秒,數不清對視了幾秒。
霍彥朗終於站直了身體,放開了她:“住下來吧。”
慕安然鬆了一口氣,可看着霍彥朗的目光,她更難受了。
兩個人之間,已經隔了千山萬水。
慕安然逼着自己笑,離霍彥朗站得好遠:“這可是你說的,霍彥朗。”
“安然,你一定要這樣對我說話嗎?”用這種疏遠的語氣。
“要不然呢?”慕安然緊握着手,潰不成軍,低下了頭:“要不然,我還能以什麼語氣和你說話,高興嗎?你就當是我沒有辦法,所以一定要來這裡,我住夠了自然會走。霍彥朗,你不要想太多了。”
慕安然攥着衣服,像做錯事的孩子,“接下來這段日子,就讓我們互相傷害,你別再喜歡我了。我會讓你慢慢討厭我的。”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就算我來的目的是這樣子的,你也要收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