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的大鏡子後是隔間,此時衛生間裡沒有人,慕安然便將戒指小心翼翼地取出來了,戒指取出的一瞬間,突然看到戒指壓下的地方,有一圈淺淺的痕跡。這個痕跡,是霍彥朗總是不經意按下時留下的,仔細看,壓痕上竟然還藏着一小行字。
慕安然心裡一緊,她笑容慢慢收平,把手擡高,看清的一瞬間心裡頭翻江倒海,久久難以平靜。
這行小字很模糊,而且藏得很深。
如果不是因爲她留意到了霍彥朗的動作,只怕這一輩子她都不會發現裡面的玄機吧。
“Lang.Alifetimeoflove”
竟然是——Alifetimeoflove!
鏡子裡的慕安然睫毛上好像染上了溼意,一瞬間抽抽鼻子,幸福總是來得這樣猝不及防。他曾經以爲霍彥朗現在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有很多話,已經願意表達出來給她聽。例如,他愛她,他會用態度告訴她。可是,在她沒有想到的地方,竟然還藏着他深深的心意和許諾。
把字藏在戒指裡,牽着她的手時總在有意無意地摩挲,每按一下,就像是在告訴她,他愛她一樣。
Alifetimeoflove,一生的摯愛。
也難怪霍彥朗告訴她,這枚戒指的名字叫真愛。
而這句話前面的“Lang”,應該也是霍彥朗名字裡的最後一個字吧。
可惜,她很不好,一直以來都是慢半拍,總在他愛得最深的時候纔回過神來,每次都近乎失去他。如果不是他堅持着,在那麼多誤會與阻攔下,只怕她早就繳械投降了吧。兩個人從此各奔東西,這一輩子再也不用想見了。
哪像現在,兩個人都照了結婚證件照,字也簽了。一會拿着紅本本去宣誓,這一生也就無憾了。
慕安然吸了吸氣,深呼吸間擡手擦了擦眼淚。
仔細看着手中的戒指,只怕就連款式都花費了霍彥朗好一番心思。
他真的盡其所能,把一切都給了她。哪怕不是最貴的,也絕對是最真心的。
慕安然一直看着戒指裡的小字,看了好一會才又小心翼翼地帶上,但這一次戴着這枚戒指的心情已經大不一樣。這纔是婚戒,真真正正的婚戒。
慕安然怕耽擱時間,所以轉身出去。
走到洗手間門口,忽然想起自己眼睛紅紅的,總不能讓霍彥朗看出來她哭過了吧?要是讓霍彥朗看到她這個樣子,指不定還以爲她被誰欺負了呢。
慕安然又返身走回去洗手檯,對着鏡子看自己的眼睛,然後趕緊彎腰沖洗一下。
手打開水龍頭的瞬間,這洗手間裡忽然也來了一位阿姨,阿姨相貌和善,似乎也是急急忙忙進來洗手的,所以不小心就碰到了慕安然正在打開水龍頭的手。
阿姨急急忙忙說抱歉:“小姑娘,對不起,哎呀!”
慕安然頓時緊張,連忙微笑:“沒關係,沒關係的。”這模樣,真是尷尬。
兩人視線對上的時候,阿姨忽然一愣,像是在認真看慕安然的樣子,嘴上說道:“小姑娘,你哭了啊?”
“你哪的人啊?”
這問題問得突然,慕安然還沒來及思索,突然發現洗手間的門被人從外面關上了,下一刻,眼前面目和善的阿姨突然變臉了一般。下一瞬,慕安然雙眼一花,從未體會過的暈眩感席捲而來,她心臟彷彿被人緊緊扼住一般,呼吸不能,驚恐,不解,恍惚,慌亂,無措……百感交集,重重一摔。
慕安然落入了對方的懷裡,阿姨使勁地接住了她,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慕安然手上的一根針,針紮在她的血管上,精準而可怕。
迷藥正源源不斷進入慕安然體內,藥量下得重,她一時半會絕對醒不來。
“好了,快進來。”
“阿姨”喊了一聲,竟是中年女人年輕的聲音。
外頭的人也推門進來,是個二十餘歲的女孩,她穿着嘻哈風格的衣服,踩着一雙運動板鞋,化着時下最流行的網紅妝,眼大鼻子高挺,扎着兩個辮子,看起來實在是很青春潮流。
相比之下,“阿姨”懷中的慕安然顯得安靜溫婉了許多,一身紅裙氣質幽蘭和她身上的嘻哈風格衣服,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阿姨”又重新壓沉了嗓子道:“快把她弄進隔間,把她衣服換過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
十分鐘過去了,霍彥朗在大廳看着表。
突然,工作人員恭恭敬敬地把兩張證書送過來,打斷了霍彥朗看時間的動作。
“霍總,您的結婚證,我們出好了,您看看。”
霍彥朗和氣接過,涼薄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倒是凌厲的眉宇緩了一些,溫聲道:“謝謝,辛苦了。”
“不用不用,霍總您真是太客氣了。”工作人員簡直受寵若驚。
這個家底豐厚、名聲頗大的霍彥朗竟然是這麼和善又講道理的一個人。
工作人員走了以後,霍彥朗才仔細看着被交到手裡的證件。
兩本結婚證紅彤彤的,喜慶非凡,他挑了一本打開看,照片上的他和慕安然靠得很近,目光落在這張照片上,霍彥朗扯脣輕輕笑了一下,粗糲的指腹摩挲着照片上的慕安然,從鼻尖摸到額頭,心裡蔓上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餓了很久的孩子終於吃上飯一樣,有種在外漂泊了很久,終於有個家的感覺。
從今以後,他和慕安然就是名義上的夫妻了。
霍彥朗心裡沉沉一片,連拿着結婚證的手都小心翼翼,怕把這兩個本子弄壞了。除了母親送的糖,大約只有這個是他最好的生日禮物。
“袁桀,你幫我在海景餐廳定個晚餐位置。”霍彥朗拿出了手機。
電話那頭袁桀正和慕婉苒在一起,慕婉苒纏着袁桀在鬧市區里約會。
袁桀聽到電話裡霍彥朗的吩咐,立即恭敬道:“好,霍總,我馬上去辦。”
“嗯。”霍彥朗像往常一樣,掛電話前又特意吩咐道:“把餐廳包下來,定個生日蛋糕,順便幫我佈置些玫瑰花。”
他想要給慕安然一個驚喜。
這一次,雖然沒有提前準備結婚時送她的玫瑰花,但事後卻不願意少了這些。
生活要有,浪漫也要有。
更何況……
霍彥朗心沉意動,今天是他三十歲生日。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慕安然。
霍彥朗捏着結婚證,終於低頭看錶,離慕安然進去十五分鐘,他低頭打慕安然的電話,電話裡傳來盲音卻沒人接,他下意識皺眉,擡起步伐往服務大廳的洗手間走去。
突然,有人碰了他一下,霍彥朗側眸看去,是一位老阿姨攙扶着一個年輕女孩。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不好意思碰到你咯。”
阿姨操着並不地道的口音,不好意思地朝霍彥朗笑。
霍彥朗擰着眉,視線落在了這兩人的臉上,這阿姨看他駐足,頓時眼底浮上了一絲慌張,更是急急忙忙道:“我女兒病了,我急着送她去醫院,撞到你了真是對不起,貴人不要和我們計較哦,衣服太貴了我們賠不起的。”
周圍人聲鼎沸,有些吵鬧,這樣亂的背景襯上老阿姨誠懇的聲音,霍彥朗蹙起了眉頭。
“沒事。”寡淡的聲音。
似是看對方沒有計較的意思,老阿姨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艱難地扶了扶靠在自己肩上有些意識模糊的年輕女孩。
女孩帶着眼鏡,貼着假睫毛,看起來樣子很新潮,不時囁嚅着脣,塗着脣膏的嘴脣一片清亮,像是突發了急症。
霍彥朗無意擋路,讓了一步。
老阿姨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謝謝,謝謝!”
然後,趕緊擁緊了懷中的女孩兒,一點點朝外走去。
當那道身影消失在門口時,霍彥朗心裡騰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冷挑着脣,再一次撥打慕安然的電話。
這一次,還是沒有人接,霍彥朗當下皺了眉頭。
武斷的行事風格以及多年商業上頻頻決策養成的利落思維告訴他,似乎不太正常。霍彥朗徑直朝服務大廳一側的洗手間走去,女式洗手間的門正關閉着,他等了一會,突然身邊匆匆走過一個女孩,霍彥朗攔下了對方。
“可以幫我個忙嗎?”
女孩看到是西裝革履的男人,頓時一怔,眼底有着驚喜和意外,聽說他要幫忙,當下高興道:“好啊,先生請問您需要我幫你什麼?”
霍彥朗幽冷淡漠的視線睇向女洗手間,脣線幾乎緊繃成一條線:“麻煩你幫我到女洗手間找一個女孩,很漂亮,皮膚白淨,她的頭髮是挽起來的,穿着淺紅色裙子。如果見到她,請幫我問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是,麻煩告訴她我在外面等她。”
霍彥朗沉聲:“如果有什麼問題,立即出來找我。”
幾分鐘後,女孩氣喘吁吁地走出來,一頭霧水地看着霍彥朗:“先生,沒有啊!裡面沒有你說的女孩,裡面根本就沒有人!”
霍彥朗深擰着眉頭,眼底浮上濃濃的墨色霧氣,像是一片穿不透的漫着毒瘴氣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