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晚只淡淡地看他一眼,依然保持着原有速度,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以前的她,只要曲子桓一個稍稍柔和的眼神,就會停下來等他的旨意。
這就是她,當把那人放在心裡時,那人便是天地;當決計不再愛時,便什麼也不是了。
“我們談談!”曲子桓最後擋住了她的去路。他垂着淡漠的眸子,說話的聲音卻已不似以前那般冰冷。
卓凌晚擺出一副疏遠的姿態:“離婚的事情,你讓律師聯繫我或者直接做個離婚協議出來即可,在我名下的東西,你需要的都可以送給你。”
“我們不談這個!”曲子桓的臉上浮起一抹尷尬,大概因爲她這最後的話。
卓凌晚更加沒了興趣,擡腕去看錶:“我還有其他的事。”與他在一起,還不如去找七月。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曲子桓在她心裡已經沒有了地位,她最關心的人變成了七月。
好在自那天后,鬱靳弈就出了差,她去找七月也不至於尷尬。當玉嫂帶着七月去工作室玩委婉地說出鬱靳弈出差的事時,卓凌晚興奮到差點跳起來。這些天,她連家都懶得回,乾脆住在了鬱家。
“你最近怎麼這麼忙?聽說有個孩子常來找你?”曲子桓的眉頭擰了起來,問。對於曲子桓竟然知道自己的一些事,卓凌晚倒是挺驚訝。她以爲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矍冰雪身上,更何況他也從來沒有關注過她。
“我不否認自己深愛過矍冰雪,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曲子桓似猜透了她的心思,硬着聲音表達。
卓凌晚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下巴,算是認可。
原來那句誰先認真誰先輸的話是真的!她以前太過認真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纔會被傷到累累傷痕,最終完輸落敗!
卓凌晚的淡漠讓曲子桓升騰起了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煩亂感,他的眉頭壓得愈緊。原來,他是在乎眼前這個女人的,所以纔會被她的冷漠所刺激到,只是這些年自己一直都不肯承認罷了。
“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他壓退了煩亂的思緒,正色解釋,“那晚我們雖然睡在一起,但並沒有發生關係。”
“……”卓凌晚保持着沉默,卻也不解,曲子桓緣何要解釋這些,難不成是想得到她一句“你們發生關係吧”的應允嗎?曲子桓是何等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在意她的想法?
“我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們的婚姻!”他強調。
卓凌晚終於忍不住苦笑了出來:“你的身體或許沒有背叛過,但你的心,早就背叛了。”
曲子桓的臉上涌出一片尷尬的紅色,他靜立在原地,變成了一截木樁。
卓凌晚覺得再沒有聊下去的必要,轉身就走。臂卻一緊,被他握在了掌中:“我承認,冰雪回來的那段時間有些失控,對你發了不少火。那不是因爲我還愛她,只是對她存着負疚感,想補償她!”
“這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說!”卓凌晚想要掙開自己的手臂。他要負疚,就負疚一輩子吧,她已經把自由還給了他,以後他的事再與自己無關!
他卻依然不放:“該給的補償已經給過了,我和矍冰雪已經兩清了。”
原本掙扎的動作就此停下,卓凌晚不明白地擡眸去看他。什麼叫做兩清了?
“對不起。”他低頭,竟是向她道歉,“因爲我的盲目補償,最終傷害到了你。”
卓凌晚覺得自己早上一定是起早了,還沒有清醒。
曲子桓卻已繼續出聲:“你那天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特意帶她去醫院檢查了,結果——和你說的一樣。”他的脣上隨即勾出一抹苦笑。因爲想要補償矍冰雪,卻被她利用,狠狠地傷了卓凌晚,他覺得自己跟個混蛋差不多。
“我已經把濛濛退回了福利院,矍冰雪也會在今天之內離開這裡,以後,我不會再和她有任何關係!”
卓凌晚被他的話驚得不輕,擡頭時,看到了他眼中的果決。
曲子桓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換句話說,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不屑於在她面前撒謊。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們不離婚!”他掌上的力度加重,看着她,說得無比堅定。三年前結婚時,他的結婚誓詞都沒有如此堅定過!卓凌晚晃了一下身子,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從今天起,我不僅會把你當成我的妻子,還會給予你一個女人應有的尊嚴。”他說得斬釘截鐵。
這樣的話,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根本沒辦法讓人懷疑,更何況這些都出之於眼前這個根本不會撒謊的男人之嘴。
卓凌晚的心重重動了一下。
這是她期盼已久的最完美的結局,如今他終於做出承諾,她怎麼能不心動?
只是,得到的傷害實在太多,卓凌晚已然不相信自己還能這麼走運。她隨即冷下了臉:“你下這些決定是因爲我爸逼你還是因爲我救了你奶奶?”
曲子桓的表情一時凝固。
卓凌晚轉開了臉:“如果是因爲我爸,您放心,我會說服他的。如果是因爲你奶奶,更加不必,奶奶對我好,我救她是應該的。那天那種情況下,哪怕不認識的人我都會去救,你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她的手一抽,從他的掌中抽出,往前就走。
“凌晚,我是認真的!”曲子桓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來,卻不忘強調。
卓凌晚的步子微頓,片刻還是朝前而去。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又怎麼會因爲三兩語話就解凍?
晚上,卓凌晚摟着七月躺在牀上講故事時,曲子桓竟打來了電話。卓凌晚的目光一直落在故事書上不曾看是誰的來電,直到聽到聲音才意識到是他。
“你沒在工作室?現在在哪裡?”
卓凌晚看着手機,有些凌亂了。曲子桓竟然會關心她去了哪裡?他這語氣,顯然是去工作定找她去了。
“把地址發給我,我來接你。”還未等她回答,他又加了一句,語氣裡竟有絲絲溫柔。這會是曲子桓嗎?
連卓凌晚自己都不確定了。
“是爸爸嗎?”七月彎起兩隻眼睛,懶懶地問。他的眼皮一壓一壓的,快要進入夢鄉的架式。
卓凌晚不知如何回答,只在他的額上親了親。七月口齒不清地說了幾個字,眼皮終於挨在了一起。他睡覺的樣子特別好看,就像一個沉睡了的天使。卓凌晚落下更多的吻在他額上,那份寵愛不言自表。
她到底沒能在鬱家睡覺,因爲曲子桓不斷地發信息來問她地址,最後竟又打起電話來。顯然,她今晚若不讓他接,他是不會罷休的。
卓凌晚最終說了個別墅區附近咖啡廳的地址,讓老王送了過去。在那裡等了不到一分鐘,曲子桓的車就到了。
“回去吧。”他朝她伸出了手,那是要牽她的架式。卓凌晚愣在那裡,久久沒敢與他相握。最終,他主動傾身,將她的手握了過去,牽着她穿過馬路,來到自己的車前。
對面的櫥窗裡映出了二人的影子,她被他牽着,一前一後,和諧得無可挑剔。以前,她常見情侶夫妻如此交握,也曾羨慕過,此刻輪到自己,竟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冷吧?”曲子桓的指在她掌心捋了捋,最後把他的西裝披在了她身上。曲子桓有一米八零,他的西裝披在一米七五的她身上並不顯得突兀,倒是很合身。
結婚三年,她還是第一次披他的西裝。她有些愣,目光紮在西服上,竟從心臟中涌出絲絲暖意來。
看得出來,曲子桓是認真的。她,要再相信他一次麼?
曲子桓把她帶到副駕駛位,很認真地爲她綁好安全帶。他垂着眼皮,認真做事的時候脣抿得很好看。
他綁好安全帶後並沒有馬上開車,而是雙手握住她的膝蓋蹲了下去。
“凌晚,坦白說,如果冰雪沒有一回來就告訴我她的子宮受了傷,我們之間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我可以肯定,對她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因爲愛,而是憐憫和自責。”
“那天,知道她的子宮完好無損,我不僅沒有生氣,還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其實每一次護着她,我都會爲你擔心,那時候自己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但仔細想想,我可能早就被你打動了。”
他的掌伸過去,將她落在膝上的手收入掌中,卓凌晚看到他一慣淡漠的眸中躍動着明亮的星光:“對不起,凌晚。你還可以接受我嗎?我保證,一定給你該有的幸福。”
卓凌晚的眸子顫了顫,亮晶晶的東西立即盛了滿眼眶。眼前這個男人,三年前將她從尷尬的深淵拉起,告訴所有人:“卓凌晚是我的妻子,詆譭她勝過詆譭我本人!”
起初母親有些接受不了她,怪她變性害得父親得了心臟病。是他,每次義正言辭地開腔:“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永遠都是您的孩子,你們之間的血緣親情是無法割斷的。”
父親用棍子抽打她,是他給擋下。他說:“你們不要凌遠,我要。”
親戚們對她冷言冷語,指指點點,是他每天牽着她走過院子,送她去上學,怕她在學校受到他人非議,最後請家教給她在家裡完成了學業。
……
他對她的好真是太多了,她已然無法例舉清楚。
不是這麼多好堆起來,她又怎麼會承受得住他後來的冷漠,還死心塌地地愛上他?
當淚水滾落時,卓凌晚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