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不遠處,有處高坡,由於此地地勢開闊,風景優美。遠處戰艦桅杆林立,別具風情,因此不少茶館小店建於此地。五顏六色的遮陽傘,在雪白的高坡上,煞是好看,成爲白雪城極具特色的風景。許多當地的權貴,都喜歡在沒事的時候,跑到這裡小憩,喝喝茶,嚐嚐點心,度過一個悠閒而愜意的下午。
高坡一處遮陽傘下,一羣人正在悠閒地喝着茶,吃這點心。這些人皆是錦衣華服,顯然出身不凡。
“還是秋兄高明。”克勞迪婭媚眼如絲,聲音甜滋滋,膩到人心裡。她一襲白色長裙,美豔不可方物,修長白皙的雪頸戴着璀璨奪目的鑽石頸環,更平增幾分貴氣雍容。
頸環恰好把她脖子上淤青遮住。
被稱爲秋兄的男子,相貌英俊,氣度卓爾不凡,他灑然一笑:“只能給他增點小麻煩,給他添添堵,沒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他雖然頗爲喜歡克勞迪婭,但是卻並非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儘量少惹麻煩。梅斯菲爾德商會自然不被他放在眼裡,克勞迪婭求到他這裡,他難以推脫,但是也沒蠢到和對方硬碰硬。
出身頂級名門的他,很清楚一味鬥狠逞勇,在上流社會,只是很低級的手段。
就像今天,他用一艘商船堵住港口入口,就非常巧妙。有黃金級戰艦又怎麼樣?自己用一艘普通的商船,就能讓梅斯菲爾德商會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在名門的世界,一艘黃金級戰艦實在太微不足道。一艘秋家的商船,就足以堵住一艘黃金級戰艦,這就是秋家的分量。
秋雲起也有藉機敲打其他人的意思,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又是將決定上千年族運的關鍵戰役。秋家的這些盟友們,哪一個沒有自己的小算盤?就連伊麗莎白家族,也沒有那麼聽話。
也好,也讓這些傢伙看看,“秋家”這兩個字究竟有多重!
秋家的船,哪怕一艘小舢板,堵住通道,又有誰敢囉嗦?
“來來來,嚐嚐今年的新茶,寒家新栽種的龍血桂,各位品鑑一二。”秋雲起十分熱情地招呼大家,港口的衝突,他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對他而言,度過一個愜意美好的下午比什麼都重要。好茶,美人,都是他的愛好。
他看向克勞迪婭的目光充滿欣賞,克勞迪婭並非他見過最美的女人,但是在“豔”上,卻無人可及,嫵媚動人。他實在無法理解這世上怎麼有男人捨得向這般尤物下得了手。
“好香的茶!”克勞迪婭訝然,杯中的茶湯紅豔如血,幽香撲鼻。
她出身名門,用度奢侈,自然是識貨之人,面前的龍血桂,絕對價值千金。
“花了不少力氣。”秋雲起笑了笑,聽到美人驚歎,心中還是忍不住略有些得意。他舉起茗杯,向大家致意:“各位,請!”
衆人舉杯致意:“請!”
克勞迪婭向秋雲起拋了個媚眼,這才把杯中的茶湯飲盡。在她的諸多追求者中,秋雲起是她最中意的一個,人長得英俊,家世有好,又有本事,不是那些紈絝子弟可比。而且,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能和秋家聯姻,對伊麗莎白家來說,就意味着抱上一根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但是克勞迪婭很清楚,秋雲起是自己的追求者的說法,有大半是謠傳。秋雲起對自己比較欣賞這是有的,但是遠沒有到追求者的地步。更何況,像秋雲起這樣優秀出色的男人,怎麼會缺乏追求者?
一定要在秋雲起面前留下好印象,克勞迪婭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她的動作舉止愈發優雅。忽然,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港口,嬌豔欲滴的美目陡然睜圓,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喝茶。
噗!
紅色的茶湯,就像噴出的血沫,坐在她對面的秋雲起,閃避不及,頓時被淋了個正着。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克勞迪婭的失態震驚了,遮陽傘下陷入尷尬的寂靜,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足無措。
秋雲起眼中閃過一縷陰霾,臉上的笑容消失,他有輕微的潔癖,當下的狀況,讓他十分不悅。他強自按下心中的怒火,目光投向對面的克勞迪婭,想聽聽克勞迪婭怎麼解釋。
但是克勞迪婭根本沒有看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遠處的港口,整個人一動不動,就像一座雕塑。
秋雲起眼中的陰霾更重了幾分,他淡淡提醒:“克勞迪婭小姐?”
克勞迪婭忽然揚起手臂,指着港口,結結巴巴道:“那、那裡……”
大夥愣了一下,順着克勞迪婭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間,所有人的表情僵住,呆若木雞,有幾個張大的嘴巴足以塞下鴨蛋。
秋雲起心中不悅,也朝着克勞迪婭手指的方向望去,但是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擴張,霍地站起來,甚至因爲動作太大,把椅子掀翻,這樣失態的情況從來沒有出現在他身上。
港口通道,秋家的商船已經底朝天,就像一條翻白肚的死魚,而那艘本應該被堵在外面沒有脾氣的無雙號,正在從商船翻起的船底碾壓而過。哪怕隔得老遠,衆人都彷彿聽到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堅硬的船底在龐大而且更堅硬的無雙號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脆弱的就像酥脆的餅乾。
無數碎木橫飛,商船上的夥計,慌忙跳船逃命,場面無比混亂。
可憐的商船在無雙號身下哀鳴。
無雙號沒有半點憐憫,帶起漫天的碎木,衝入港口通道。
秋雲起渾然忘記自己被茶湯噴了臉,鮮紅的茶湯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就像刀割出的淋漓鮮血,這讓那張帥氣英俊的臉看上去異常猙獰。
他的拳頭握得緊緊,全身不自主顫抖,雙目直欲噴火。
秋家何曾如此被挑釁過?什麼時候,有那艘戰艦膽敢碾壓秋家的商船?
梅斯菲爾德!
遮陽傘下,一片寂靜,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震驚,他們看到秋雲起鐵青的臉色,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克勞迪婭的目光沒有離開港口,她受到的衝擊最爲強烈,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她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他怎麼敢?
梅斯菲爾德怎麼敢?
她腦海中飄過那個戴着面具的身影,她又一種強烈的預感,一定是那個神秘的鐵面人下的命令。雖然雙方之見過一面,但是她對那個冷酷無情的傢伙印象極其深刻、任何威脅都無法動搖的他的決心。
看到這一幕,她忽然生出一絲慶幸。
那是個瘋子!一個真正的瘋子!只有真正的瘋子才能幹得出這樣荒唐、藐視一切的事情。還好自己活着,慶幸之餘,又有些後怕,如果當時自己稍有遲疑,現在一定是具屍體。她毫不懷疑這點,膽敢碾碎秋家商船的傢伙,是絕對不會把伊麗莎白家族放在眼裡。
當威利趕到港口的時候,一眼便找到無雙號,梅斯菲爾德和伊麗莎白是死敵,對各自的黃金級戰艦自然是熟悉無比。而且無雙號實在太顯眼了,硬生生從一艘商船身上碾壓過去,周圍沒有一艦船敢靠攏。
威利爲人精明,一看眼前的場面,就知道肯定有人故意使壞,只不過商船已經被撞成數截,看不清對方的徽章。
不過威利雖然警惕,但也沒有太擔心,想來是伊麗莎白商會不甘心。
他在心中冷哼,跳樑小醜!以爲靠這樣下作的手段,就能扳回臉面?看着到處飄散的碎片斷木,還有那些神情狼狽的船員,他心情大爽,不過臉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神情鎮定無比。
無雙號正在靠岸停泊,威利連忙指揮分部的夥計準備迎接。
就在此時,一名穿着紫袍的胖子,走過來。威利認得此人,楠奇商會的會長懷特,在白雪城,也是一個相當有名的任務。楠奇商會綜合實力並不算強,但是地頭蛇,是聖洲本土的商會,能量不小。
威利和懷特交情談不上深厚,但也見過幾次,見對方走過來,他迎上去打了個招呼:“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懷特會長,真是有緣啊。”
懷特盯着威利看了半天,也不說話,神色有些古怪。
威利有些不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哪裡穿錯啊。
懷特上前,拍拍威利的肩膀:“梅斯菲爾德,有種!”
說罷,也不等威利說話,滿臉感慨地轉身離開。
懷特前腳剛走,又一名商會的會長走過來,拍拍威利的肩膀,說了聲“梅斯菲爾德,有種!”便同樣轉身離去。
一連幾位熟人,做出同樣的舉動,個個神情古怪。
威利滿頭霧水,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眼角忽然一名臉白無須的中年人走過來,龍行虎步,充滿威嚴。白雪城城主!威利一個激靈,連忙迎上去,還沒等他問候,城主劈頭便意味深長道:“梅斯菲爾德,膽子不小哇!”
說罷,也不等威利開口,揚長而去。
威利覺得自己腦袋一陣發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恰在此時,一塊飄蕩的碎片飛到威利眼前,上面大大的“秋”字,讓威利就像被閃電劈中,呆若泥塑。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有如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