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轟隆聲,驚醒了沉睡中的紅土城民衆,人們紛紛穿上衣服,飛上天空。
一個個身影沖天而起,轉眼間天空便密密麻麻飄浮許多人,每個人臉上都隱約可見驚慌之色。
當深沉的青銅洪流,踏着晨曦的光芒,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時,整個紅土城一片死寂。
片刻後,驚慌失措的尖叫幾乎同時響起。
“金洲匪!”
“金洲匪來了!”
……
絕望的死灰在一張張驚恐的臉龐漫延,他們想過金洲可能會來紅土城,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轟隆,轟隆。
怪獸營前進的步伐整齊如一,揚起遮天蔽日的灰塵。沉重的怪獸,每一步沉重無比,一萬多的怪獸腳步同時落地的威勢,地動山搖。哪怕隔着老遠,每一步的轟鳴,都彷彿如敲在衆人心中的重鼓。
揚起的黃沙飛舞,一具具猙獰的青銅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這就是金洲匪,兇名赫赫、如日中天的金洲匪!
它們速度不快,如同一座移動的青銅叢林,緩緩向紅土城逼近。
他們從容不迫,好整以暇,沉重的步伐彙集成的洪流,如同萬鈞重錘,一錘接一錘地落在紅土城上空衆人的心上。所有的抵抗意志和堅心,在這樣一錘一錘的重擊之下,開始迸裂,蔓延,直至崩潰。
紅土城徹底炸開窩,無數人像無頭蒼蠅般在城內亂竄,見機得快的人已經帶着隨身的包裹,從另一個城門,向遠處逃遁。
青銅洪流挾着飛舞的黃沙,來到紅土城外,驟然停了下來。
呼!
大風吹盡黃沙。
一具具猙獰的怪獸,終於呈現在衆人面前。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所有目睹這一幕的警衛、民衆,都不自主摒住呼吸,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他們的喉嚨,幾近窒息。
他們大腦一片空白。
“降還是不降?”
驀地,鍾離白狂野的咆哮如雷般在死寂的天空炸開,濃郁到幾乎要溢出來的殺意,讓衆人彷彿驟然進入凜冬。
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
城下如林的猙獰怪獸同時跺腳,地面彷彿被狠狠敲了一記的鼓面,城牆的塵土被震得飛場。
“降還是不降!”
萬人齊聲怒吼,上萬道音波彙集成震顫人心的洪流,帶着嗡嗡的尾音,緩緩消散在空中。
排山倒海的殺意凌空撲面而至,天地色變,紅土城彷彿下一刻就要被碾壓得粉碎!
所有的抵抗意志,還未燃燒,便被洪流衝散。所有的熱血,還未冷卻,就被徹底拍得粉碎。
如死一般的寂靜,如死一般的灰白。
紅土城,投降。
運輸船上的梅莉莎和詹森此時完全被震住,兩人的表情如出一轍,張大嘴巴,表情凝固,他們大腦一片空白。
足足過了半分鐘,兩人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剛纔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極限。
紅土城的守衛虛弱,他們很清楚。他們從來沒有覺得,紅土城能夠抵擋怪獸兵團的腳步,但是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怪獸團竟然能夠可以兵不刃血拿下紅土城。
這裡是白野洲,兇徒橫行、盜匪肆虐的西部,任何一個城市的警衛,都不是意志薄弱之輩。城內的商會,稍有身家,便有數百護衛,個個驍勇善戰。像西部商會這樣的頂級商會,各種護衛加起來上千一點都不奇怪。加上大大小小的採礦團,僱傭兵團,紅土城戰鬥人員的數量,遠遠超過怪獸團!
可是,紅土城投降了。
這是令人無法想象,若非親眼目睹這一幕。
但是親眼目睹,就連梅莉莎,都無法抱怨紅土城缺乏抵抗意志。
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威勢,保持抵抗的意志。作爲一位旁觀的隊友,梅莉莎自己在那一刻,被震撼得大腦一片空白,她可以想象,紅土城上空的那些人,心中的驚駭會達到什麼地步。
這是一羣真正的怪獸,他們兇悍、驍勇、瘋狂,當他們以鋼鐵一般的紀律組成一支兵團,他們只會帶來絕望和死亡。
詹森同樣神情呆滯,臉色蒼白。
但是片刻之後,他喃喃自語:“心理戰……”
他曾經在兵團擔任過,自然能夠看得出來,鍾離白使用的是心理戰。可是,能夠把心理戰運用到這般地步,鍾離白的水平絕對不低。
就詹森的經歷來看,他見過的那些武將,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真是一名可怕的武將!
這一戰,不,並沒有戰,徹底顛覆了他之前對鍾離白的印象。之前他對鍾離白的印象並不好,粗魯莽撞暴虐,帶着一絲神經質,總是會讓人放心不下,覺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做出出格的事情。相比之一下,另一位武將聶秋,卻是氣度非凡,無論什麼時候,都那般雲淡風輕。
詹森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看似粗豪暴虐的外表之下,這個傢伙有着極深的城府。
南盟,果然非同尋常!
詹森心生感慨,光明南征剛剛開始的時候,光明洲上下都極爲樂觀,大軍一鼓而下。戰爭的初期,也確實是如此,南域也好,南盟也好,都是一觸即潰。但是隨意戰爭的進行,南域雖然也組織了抵抗,但是威脅不大。而剛剛成立的南盟,卻出人意料地穩住局勢,展現出驚人的韌性。
以前詹森沒有想太多,但是如今近距離接觸,才知道這羣人是多麼厲害。
每一位都有其獨到之處,大人麾下竟然聚集了如此衆多的人才,詹森的心頭莫名火熱起來,對未來多了幾分憧憬。
梅莉莎一見到鍾離白便道:“恭喜將軍。”
鍾離白搖頭:“沒什麼可恭喜的。”
梅莉莎以爲鍾離白是在謙虛,不由笑道:“到底是一場勝利。”
“這也叫勝利?”鍾離白不以爲然,滿臉不屑和輕蔑:“一羣廢物,也配做我對手?你們速度快點,不要浪費時間。”
說罷,轉身離去,留下的梅莉莎和詹森,一個滿臉怔然,一個滿臉佩服。
紅土城家家大門緊閉,他們躲在門後瑟瑟發抖,在西部如果發生土匪破城,燒殺搶掠纔是常態,屠城都不令人奇怪。
鍾離白帶着親衛隊,殺氣騰騰沿着街道巡視。
學院出身的鐘離白匪氣十足,但是對於紀律的恪守,幾乎如同本能。他的紀律只有一條,服從他的命令。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下是一羣什麼貨色,這是一羣真正的土匪,十多年養成習慣沒有那麼容易改變。
鍾離白麪色陰沉,他身邊十多名士兵被親衛隊抓住,痛哭流弟,不斷哀求。
“一個不留。”鍾離白的語氣冷酷得沒有一絲溫度:“屍體吊在紅土城最高的地方,敢違揹我的命令,就要有死的思想準備。”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士兵以前是土匪,也可以容忍他們現在還是土匪,只要是他的命令。
至於未來,他們要先在自己手下活下來再說。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不是什麼愛兵如子的好將軍,他相當有自知之明,而且深以爲榮。
當梅莉莎看到吊在高處的屍體,臉色發白,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冷酷的將軍,連對自己人都是如此殘酷。他難道就不怕手下的士失反抗嗎?
而詹森臉上的敬意更重,鍾將軍治軍之嚴,真是超乎想象啊。
兩人對於紅土城非常熟悉,在他們的引導下,他們很快找到紅土城的內庫,包括西部商會在內一些大倉庫。鍾離白他們來得太快,倉庫的物資根本沒有來得及運走。
搶船、搶工匠、搶材料……
鍾離白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和土匪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依然不斷地催促着士兵加快效率。
看到熱火朝天的場面,他相當滿意。
士兵們沒有遭遇任何抵抗,市政內庫也好,商會倉庫也好,對於那些警衛們來說,反正不是他們的東西,犯得着爲之拼命嗎?
這纔是鍾離白之所以不去搶那些民衆的原因,而非是什麼秋毫不犯之類古板的訓條。搶民衆的東西,那是他們辛辛苦苦積累下來的財產,肯定會有很多人會拼命。
流血衝突之類,鍾離白壓根不在意,他只是嫌這種方式效率太低。
至於被斬殺的士兵,不是因爲他們搶掠民衆,而是因爲他們違背了他的命令。
“動作快點,十個小時後,我們撤退。”
鍾離白突然沉聲道。
梅莉莎一呆,看了一眼堆積如山的倉庫,忍不住道:“十個小時,我們搬不完!”
“搬不完就不要了!”鍾離白斬釘截鐵道。
“可是……”梅莉莎急聲道。
鍾離白一揮手,冷冷道:“沒有什麼可是,這是命令!”
詹森連忙拉住梅莉莎,他知道鍾離白一旦下了決定,便一定不會更改。
鍾離白沒理會兩人,他的目光仔細盯着地圖,心中默算着時間。他有着出色大局觀,他知道,在零部沒有形成戰鬥力之前,他必需承擔起吸引敵人注意的重任。
如今怪獸團的規模和戰鬥力,對方也差不多摸清了。
現在對方一定在集結兵團,準備前來剿滅他們。兵團的集結,是需要時間的。
這段時間,就是自己的機會。
鍾離白眼中兇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