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弗蘭克斯還對自己這次的選擇充滿疑慮和擔憂的話,那麼現在……
好吧,弗蘭克斯也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到現在精神還是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金洲匪竟然是大人麾下!
剛剛把曉光兵團消滅的金洲匪,竟然也是大人麾下!
弗蘭克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些真是活到狗身上了,倒不是覺得自己爲何比大人差這麼多之類。大人是天才,天才和凡人之間的差距他很清楚。
而是他對自己的眼光產生了懷疑。
弗蘭克斯一向對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歲月積澱、豐富經歷,都讓他有着敏銳的洞察力,這也是他最爲自負之處。可是,他最自負的長處,在大人身上卻一次次受挫,要不是判斷失誤,要不就超乎意料。
第一次,弗蘭克斯覺得一個人是如此深不可測。你永遠不知道他手上有多少底牌,每次你以爲你已經見識到大人的底牌,但是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自己是多麼愚蠢和目光短淺。
過了許久,他才逐漸平復心情,從震撼中掙脫。
好在自己的決定沒有錯,這是弗蘭克斯最大的慶幸。大人展現出來的力量,絕對不簡單,冷靜下來的弗蘭克斯頭腦清醒了許多。
也許大人來自金洲?
這無疑是最自然的聯想,金洲匪的數目過萬,用的都是機關傀儡,那就絕對不是一般的組織能夠做到。
金洲對於光明洲來說,無疑是相當陌生的。金洲位於東域,光明洲位於西域,兩者一東一西,相隔何止十萬裡。像白野洲,更是光明洲的最西部,金洲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於遙遠。
他們對於金洲的瞭解,大多僅止於金洲是東域最大的洲,是東域的霸主。
唯一能讓他們感興趣的,大概是便是金洲的機關傀儡。機關傀儡是金洲的傳統,有着幾萬年的悠久歷史,那是另外一個體系。據說金洲武者的修煉,都和光明洲完全不同,他們需要把大量的時間花在如何操控機關傀儡上。
如果大人來自金洲……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再怎麼也按不下去。弗蘭克斯對於金洲和光明洲是敵對關係一點都不在意,他對光明洲可沒什麼好感。
光明洲在外界眼中,團結而強大,上下一體,組織嚴密。但是光明洲一統西域各洲的歷史還非常短,不過幾百年的光景。在數萬年的歷史長河之中,光明聖殿只是一個新興的統治者。儘管他們把各洲的王室和貴族、世家,全都丟進罪域。但是各洲對統治者的反感,一直存在。只不過光明洲對內採取高壓政策,大家敢怒不敢言。
光明洲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然而在歷史和文化這些看不見的力量面前,卻有些無力。
弗蘭克斯便是其中的典型,他們故土被征服,無力反抗,失去信仰。他們不敢反抗光明聖殿,但是深藏內心的反感和疏理,卻難以消除。光明聖殿同樣明白這一點,所以光明洲的利益,永遠會交給西部商會這樣的自己人,而不是梅斯菲爾德商會。
對弗蘭克斯來說同樣如此,家族的利益遠高於光明洲的利益。離開光明洲去金洲,只要能夠讓家族得到更好的發展,爲什麼不?
大人的背後蘊含的力量,一定龐大無比,很有可能大人是金洲的世家豪族。現在大人展現的力量,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弗蘭克斯越想越是激動。
他之前決定投靠唐天,是因爲唐天和神裝兵團強悍的實力。一支頂級兵團,來庇護梅斯菲爾德這樣的商會,綽綽有餘。然而一支頂級兵團,後面還有龐大組織,那它的能量,將會大十倍百倍,甚至超乎想象。
這是不同的量級。
這是不同的未來。
弗蘭克斯干勁十足。
戰艦墳場的位置很偏僻,梅斯菲爾德商會的船隊很快離開人潮。神裝兵團諸人最近很低調,大家沒有像以前那樣在船外修煉,而是呆在船內。
一次實戰的收穫,往往超過長時間的修煉,尤其像神裝兵團這樣底子深厚只是需要適應的老手。
唐天等人在津津有味地聽着弗蘭克斯侃侃而談。
“光明洲的戰艦墳場有十幾個,西部最多,有八個。畢竟這裡荒涼,地廣人稀,隨便劃塊地就可以。很多戰艦到了退役的時候,會直接行駛到戰艦墳場,把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拆除之後,丟在墳場。”
“這也太浪費了,那麼大的船,說扔就扔了。”唐天痛心疾首。
他可沒忘記當年苦巴巴,爲了幾萬塊拋頭露面的日子。土豪唐當年也是窮過的,知道人間疾苦,這麼浪費簡直不能忍!
更不能忍的是,土豪唐這麼浪費不起!
壕比壕得扔,當然,唐天絕對不會想扔自己。
等着,好好給我等着,少年心中默默積蓄怨念。
“這些戰艦基本已經到了使用壽命,沒有什麼價值,而且拆除的成本很高。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戰艦的材料都經過處理,不能反覆使用,自然也就沒有回收的價值。至於武器,磨損得厲害,再加上技術的發展,也沒人要。武器這種東西,是要保命的,有錢自然得買好的。”弗蘭克斯解釋道。
其他人紛紛點頭,這點倒是沒錯。大家都是戰鬥狂人,只要稍有點身家,都不會吝嗇在武器上花錢。
弗蘭克斯年輕時走南闖北,經歷豐富,口才又好,各種趣聞拈手便來,路上一點都不乏味。
兩天後,他們終於抵達弗蘭克斯所說的戰艦墳場。
唐天等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一艘艘灰濛濛的戰艦堆積如山,密密麻麻,綿延數十里,陳舊的灰色,一眼望不到盡頭。這是一片灰色的墳場,戰艦的歸宿。大大小小的戰艦,傷痕累累,有許多已經腐朽,殘破不堪。蛛網隨處可見,偶爾可見野獸出沒。
這裡有多少艘戰艦?沒有人知道。
面對眼前這片灰濛濛的世界,大家第一次直接而深刻地感受到,光明洲是何等強大!
良久,衆人才從震撼中恢復過來,但是每個人臉上都多了一絲敬意。廢棄的戰艦如屍骨累累,每一艘戰艦上都佈滿傷痕,足見其一生歷經多少戰火。
宛如百戰老兵,安靜地沉睡。
腐朽灰色的墳場,陽光之中,再也看不到它們當年在炮火中穿梭的雄姿,風聲嗚咽,再也聽不到它們當年令敵人爲之膽寒的怒吼咆哮。
歲月帶走了它們並肩作戰的夥伴,也讓它們變得老邁,它們在這裡沉睡,慢慢逝去。
無論立場爲何,當面對這些沉睡的“老兵”,無人不爲之動容,無人不爲之肅然起敬。
唐天的臉上沒有了平日的嬉笑,他滿臉肅穆,凝視着灰色的墳場,凝視百戰老艦,他想起兵,想起南十兵團,他也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大熊座,想到了南盟。
他們不曾屈服,他們並肩作戰,他們堅守着夢想。
他們踏着先輩走過的路,在刀光火影之中,在戰艦咆哮之中,並肩前行。
當歲月的流逝,他們也會老去,也會離開,那時的人們,還會記得現在的他們嗎?
唐天忽然咧嘴一笑,他的眸子重新變得清澈。
哪怕他們的名字消散在歷史長河之中,哪怕他們沒有做成豐功偉業,但是大家一起並肩作戰,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鮮活真實的,每一份情都是真誠的,每個人心中的理想,都伴隨大家一生。
一生永存就夠了,萬世永存和自己何干?
唐天深吸一口氣,忽然向面前無數老艦行禮致敬。
他身後神裝兵團衆人,也齊齊一禮。
梅莉莎被大家的舉動嚇一跳,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們不是土匪嗎?你們和他們不是敵人嗎?”
“是啊。”唐天頭也不回道:“尊重敵人有什麼不對嗎?”
梅莉莎啞然。
司馬笑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一眼唐天,他終於有些明白,這個傢伙爲何能夠闖下一個又一個的奇蹟。
弗蘭克斯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讚賞的光芒,意味深長道:“大人氣度非凡,土匪豈能有如此氣度?”
唐天轉過臉,盯着老頭看了半天。
弗蘭克斯覺得大人一定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這是看不起土匪嗎?”唐天神色不善地瞪着老頭,當土匪雖然是暫時的,但是也要捍衛土匪的尊嚴。
弗蘭克斯愕然。
司馬笑目睹這一幕,實在按捺不住,哈哈大笑。
弗蘭克斯知道光明號就停在這片戰艦墳場,但是具體位置卻並不清楚。一行人便在偌大的墳場搜尋起來,足足花了一個小時,他們終於找到目標。
一艘如山般的巨大戰艦骨骸,寂然無聲。
它在墳場的正中心,和隨意堆放的其他戰艦不同,它周圍兩百米的範圍內,空無一物。
哪怕在墳場,它依然像高傲的君王,保持着威儀。整個墳場的戰艦,有如衆衛環拱,守立在側。
曾經的傳奇,曾經的王者,光明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