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韓冰凝只覺得周身難言的波動束縛消失一空,渾身說不出的輕鬆,眼前一片黑暗。不過以韓冰凝的目力,黑暗對她來說並無影響,警惕地掃了一眼四周。
倉庫?
到處堆滿了貨物,沒有人,韓冰凝心頭微鬆,這說明起碼現在還是安全的。
外面隱約傳來人聲。
“明珠姐被姓唐的小子氣得半死,也不知道老太太怎麼想的,竟然花了二十萬錢買了這麼一個夯貨。”
“就是!那小子簡直懶死,守個倉庫,竟然睡得像豬一樣。秦公子來的時候,他居然在打呼!你沒看當時明珠姐的臉色有多差!”
“咱們薛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收留這麼一個粗鄙之人,多惹人笑話。”
“噓,小聲點,明珠姐剛纔和秦公子去看熱鬧了,估計差不多要回來。”
“那麼大的動靜,老天,會不會把整座城都拆了?剛纔嚇死我了!”
“是啊,跟打雷似的……”
兩人腳步聲逐漸遠去。
韓冰凝轉過臉看向唐天,唐天表情有些尷尬,幸好臉上有面具,倒也看不出來。他心裡把剛纔兩個女人破口大罵,竟然在背後說神少年的壞話,兩個混蛋!
不過這個時候,還不是慢慢說話的時候,他壓低聲音,嘿然道:“你在這裡躲一會,我晚上過來。”
“好。”韓冰凝沒有猶豫,倉庫佔地範圍極大,裡面堆放着一個個貨櫃,就像個迷宮,想藏一個人實在太簡單。
唐天把面具和旗子往韓冰凝懷裡一塞:“找個地方藏好。”
這兩件東西如今也是扎眼得很,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就麻煩大了。自己也是腦袋被門夾了,面具倒也罷了,竟然弄了個破旗子招搖過市,關鍵是,畫得那麼醜,哎,丟人丟大了……
唐天朝韓冰凝點點頭,便悄然推開倉庫門,閃身離開。
韓冰凝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心神莫名安定下來,這些天的彷徨擔憂恐懼,全都不翼而飛。想起剛剛那一戰,饒是她這般冰雪一般的人兒,都不禁心中激盪。
她強自按捺心神,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知道,今天這一戰,只不過是一個序幕。當唐天開始行動,他絕對是不死不休。宛如冰晶般的眸子,閃過堅毅和激盪,這不就是她夢寐以求,與他並肩作戰的機會嗎?
自己終於趕上追尋的背影身旁,她的心情異常寧靜。
她盤膝而坐,恢復體力。
她性子安靜,這些天雖然實力被禁錮,但是她並沒有放棄努力。她修煉的同樣是零能量體,罪域的特別之處,心思聰慧的她立即有所察覺。她默默地觀察、感受周圍無處不在的法則。
如今恢復自由,大戰將即,她摒除所有雜念,潛心修煉。
唐天小心地避開來往的人,終於有驚無險地回到自己的住處。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剛纔本森的風刀之下,被割得支離破碎。
好在薛家對下人頗爲寬厚,衣服之類更是準備了許多套,雖然都只是一些粗布衣物,唐天毫不在意。
換上衣物,唐天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
唐天知道這是他的零能量體更進一步,沒有能量之後,純粹的血肉之力,更加旺盛精純。以後只要唐天的要害不要受傷,他的傷口都會自然癒合。
唐天輕輕一震,身上的血痂如煙飛散,裸露出來的皮膚和之前並無兩樣。
意外之喜的唐天,開始回味剛纔那一戰。這是他第一次和罪域的強者交鋒,收穫極多。他不得不承認,罪域武技其實走出了一條全新的道路,直指法則本身。
算下來,唐天已經見識三種截然不同的武技體系。天路、聖域、罪域,三者皆不相同。聖域能量濃郁,天生聖者,對能量的運用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罪域截然相反,沒有半點能量,法則就浮出水面的魚兒,清晰可見。天路處於兩者之間,合適的能量濃度,孕育出神奇的魂。
三種武技體系,各有特點,難分優劣。能量、魂、法則,這三者誰更強?這樣的爭論沒有任何意義,只有合適和不合適。
罪域的路,更適合唐天。
本森對於法則的領悟,比平小山厲害得多,深刻得多。自己可以用空間法則對付紅炎槍,但是在本森的風刀面前,卻是不堪一擊。
法則和法則的對抗,和能量之間的對抗截然不同。
能量之間的對抗,在大致上,還是數量上的較量。更充沛、更濃郁的能量,總是取勝的關鍵。法則的對抗,卻是質的抗衡,對法則的理解越深,威力越大。
唐天在慢慢體會,他的情況和別人不同。他的零能量體,在罪域還有更進一步的潛力,那就是用法則來強化。這一點,無論是在聖域還是天路,都極不容易,這兩個地方充斥着無處不在的能量。但是在這裡,卻不是問題,法則就像沒有水的河牀,裸露出來,俯首可拾。
現在的問題是,偌大的河牀,散落着無數石頭,挑選哪塊石頭,就是最大的問題。
比如空間法則,平氏潛行術的空間法則,變化無窮,唐天想出的幾個用法,效果都不錯。但是唐天也知道,這些法則他用起來方便,那是佔零能量體的便宜。但是每一種法則,他的理解都很膚淺,如此駁雜,只能唬弄唬弄庸手,本森的風刀算不上什麼偏門的法則,但是輕鬆化解他所有的攻擊。
唐天扳着手指頭琢磨着,零焰雖然強悍,但是在罪域的威力大爲減小。因爲這裡沒有能量,強制能量湮滅這種效果自己沒有太大的用。零能量體反倒是可以再進一步,意味着他的血肉之力,可以變得更強壯澎湃。
血肉之力,在罪域纔是真正的根本。
法則是天地的規則,規則本身並沒有力量,它只是竅門,掌握了竅門可以讓你更省力,可是如果連最初的力量都沒有,哪怕對法則的理解再深,也撬不動一顆小石頭。
在聖域天路,法則往往是用來調動能量,讓能量的運轉更有效率,威力更大。
但是在罪域,沒有能量。想要撬動法則,那就只能另想辦法,罪域人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利用血肉之力。
比如本森,他操控風刀,就是用的血肉之力。黑本森的身體,淬鍊得無比強悍。
這也是爲何,薛老太太見唐天的身體強悍,便決定把他買下來。
唐天的血肉之力很強大,零能量體比起罪域人的身體要更強大,因爲它經歷了一次次的淬鍊。但是唐天依然不是本森的對手,因爲雙方對規則的理解上,有着相當大的差距。
唐天自然不會氣餒,境界的高低永遠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因素,要不然他也不可從穆爾家搶走韓冰凝。
他從基礎武技,領悟到簡練之道,這並不能稱之爲法則,確切地說,這是一種思路,一種對待法則的思路。但是對唐天而言,這卻是再合適不過的道路。
每一種法則,都非純粹,它們有着諸多的分支,和其他法則交融形成全新的法則。像空間、時間、生死這樣的法則,它們本身就像龐大茂盛的大樹,有着數以億萬的分支。
唐天忽然心中一動。
法則不就像武技體系嗎?龐大的武技體系,同樣像一棵龐大茂盛的樹。可是,所有的武技,所有的武技,不斷際拆解、溯源,最後全都歸在基礎武技上。
基礎武技,是所有武技的起點,也是所有武技的源泉。
法則是不是也有像基礎武技這樣的基礎法則?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唐天就激動莫名,如果這個想法能夠實現,那就太厲害了!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這個想法固然好,但對他來說,不切實際,化繁爲簡,需要本身就明白什麼是繁。
而且,爲什麼自己要拘泥於法則?法則本身就存在啊,自己每揮出一拳,本身就有着法則在內。
唐天心中若有所思,他忽然開始修煉起基礎武技。
他的基礎武技,千錘百煉,登峰造極,洗盡鉛華。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以前被忽略的問題,基礎武技是所有武技的起源,那爲什麼還會有更高階的武技?如果本源更厲害,直接修煉本源不就是了嗎?
爲什麼還會有那些高階的武技?高階的武技,有更多的變化,能夠催動更多的能量,威力更大……
唐天手中的武技,開始發生變化,他所精通的、粗習的武技,在他手上源源不斷地施展,揣摩着其中的變化。他修煉過的武技數目衆多,這一番演練下來,漸漸有些明白。
沒錯,基礎武技是所有武技的起點,但是,之所以還有高階武技,就是因爲需要變化。這些變化由基礎武技衍生而來,可是若沒有推衍出來,這些變化就難以被人知。
可如果已經知道這些變化,那能不能把這些變化融入到基礎武技之中呢?
唐天忽然開始倒練,從高階的武技開始,一階階往下修煉。
一股難言的感覺,在他心頭滋生。
那些變化,在基礎武技中本非不存在,只是你看不見啊。只有等你修煉過高階武技,你才明白,它存在的這種可能和變化。
唐天的基礎武技,罕見地發生變化。
因爲他忽然發現,他從高往低推衍,基礎武技有幾個細微的地方,有疏漏和錯誤。
他渾然忘我地修煉着基礎武技,全身的氣血之力半點不堪,沒有半點光華。若是實力強悍的武者看到,一驚會驚駭地發現,唐天手中的基礎武技,突然變得難以預測。
極致麼……
什麼叫極致?
渾然忘我的唐天,沒有注意到他周圍,異象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