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光芒,不時照亮要塞廢墟。
士兵們在瘋狂把剩下的秘寶投入戰鬥,平日裡珍逾生命的秘寶,此時被粗暴地引爆。一張張猙獰瘋狂的年輕臉龐,已然有佈滿淚水,他們捨不得。
他們以前只不過是一個地方負責治安的小兵團。一件魂物,就足以買下他們整支兵團,哪怕過了這麼久,其實打心眼裡他們還依然是一羣土包子。
誰還記得當地那羣土包子?誰還記得當年的雙飛燕?
一支被買來的地方小兵團,一位已到中年卻還默默無聞彷徨的戰將,一樁生意的添頭。
不敢奢望理想,不敢奢言信念。那時的他們,就那麼渾渾噩噩,蹉跎了年華。
謝雨安的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強烈的爆炸和衝擊,導致他的耳朵失聰。但他拼命揮舞着手臂,乾嚎嘶吼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的話,鼓勵士兵,鼓勵自己。
哪怕自己聽不見,哪怕大家全都聽不見。
爆炸不時閃現的光芒這下,顫抖的畫面靜默無聲,狀若瘋狂的謝雨安,心中卻異常平靜。思緒飄零,往日歲月如煙。
成不了黃金戰將了,有點遺憾啊。
大人那麼便宜買下他們,真是賺大了。也是,做生意自己怎麼比得過大人?
可是,一點都不後悔呢。
……
睡夢中的謝雨安睫毛顫動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睛,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照在他臉上,暖洋洋的。恍如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幾天他做着同樣的夢境,每次醒來,胸中都充斥着莫名的感傷。
那場戰鬥已經結束,但是他知道,這一生都永遠無法忘記這場戰鬥。
他坐起來,穿好鞋子,便在病房巡視。病房裡全都是他的士兵,雨燕兵團這次損失之慘重,遠超過以前任何一次。整個兵團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倖存者,就這些倖存者,也沒有一個全身完好無損。
謝雨安默默地巡視着病牀上安靜熟睡的士兵,他的動作很輕柔。
檢查完最後一位士兵,他環顧四周,許多病牀空着,熟悉卻已永別的面龐混雜在往日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
他沉默着走出病房。
陽光下長椅上,他淚如雨下。
衛海要塞之戰,轟動天下。
這一是場足以載史冊的戰爭,其慘烈程度震撼得整個聖域失去聲音。二十二艘大型攻城船,如此恐怖的陣容,足以任何一位名將感到絕望,甚至繳械投降。
沒有任何一座要塞能夠抵擋二十二艘大型攻城船。
但是南盟奇蹟般做到了。
謝雨安駐守的衛海要塞堅持了整整六個小時,摧毀近半大型攻城船。就在勾成聞刀以爲勝利在即的時候,鶴率領秘寶兵團,突然殺入戰場。
無法移動的大型攻城船,一旦被敵人靠近,立即成爲活生生靶子。
所有的大型攻城船被付之一炬,不僅如此,中型攻城船也幾乎被破壞殆盡。勾成聞刀勃然大怒,全線出擊。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支神秘的兵團,竟然沒有退卻,反而依託攻城船的殘骸,對他們進攻狙擊。
慘烈的戰場,到處是殘骸。
大型攻城船大小就像一座要塞,中型攻城船也有如小山一般,戰場到處散落着殘骸。勾成聞刀的艦隊,在這樣複雜的地形中,反而施展不開,然而對方,卻藉助殘骸的排掩護,對他們發起一波波的攻擊。
讓勾成聞刀幾欲吐血的是,這支兵團同樣人手一件秘寶。
光明武會普通的士兵只知道滴洲有魂物,但是勾成聞刀卻知道,商洲的魂物,是來自天路的秘寶!
戰艦舉步維艱,但勾成聞刀不爲所動,雖然二十二艘大型攻城船被滅讓他感到惱火,但是他擁有人數上的優勢。
勾成聞刀立即下令,下船戰鬥。
戰場的局勢,再一次讓勾成聞刀感到吃驚。敵人在能量海中,竟然異常靈活,雙方一接觸,擁有兵力優勢的光明大軍,立即出現大量的傷亡。
勾成聞刀眉頭擰成一團。
他發現自己確實太小看南盟了。戰爭推進到現在,磕磕碰碰,說不出彆扭,對方總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冷不丁地給他一下。這和他以前經歷的任何一場戰鬥都不相同,別的敵人自然也會有讓他感到忌憚的地方,但是對於信奉“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勾成聞刀來說,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他就像一把只攻不守卻又鋒利至極的刀,他不在乎自己被敵人砍了多少刀,但是沒有人能夠擋住他的刀。
可是這次的感覺,卻和以往截然不同,他感覺自己砍在一堆綿紗裡,砍在水裡,滯澀無比。
他是個瘋子,卻是個聰明的瘋子。
他對戰場上的傷亡無動於衷,而是眯起眼睛,仔細觀察戰場。
敵人非常擅長在能量海戰鬥,顯然經過專門的訓練,這點令勾成聞刀有些意外。在能量海,是戰艦的天下,沒有戰艦的保護,無處不在的能量侵蝕,足以瓦解任何一支兵團。哪怕是海盜,也不會去訓練在能量海中徒步戰鬥。而且個人的戰鬥力,在戰艦面前,不值得一提。
沒想到,南盟竟然平時竟然會有這方面的訓練,難道他們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情況?
勾成聞刀搖頭,眼前的場面只是誤打誤撞,如果沒有這些殘骸,面對艦隊恐怖而密集的攻擊,這些兵團會在眨眼間灰飛煙滅。
能量海中能找到掩體的地方少得可憐,絕大部分都是廣袤無邊和紊亂的能量亂流。
至於這支兵團擅長利用秘寶,勾成聞刀反而一點都不奇怪。唐天的來歷,光明洲高層早就打聽清楚,南盟擅長利用秘寶無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便是秘寶在能量海中的威力。
它竟然能夠對戰艦構成威脅!
勾成聞刀親眼看到好幾艘戰艦被摧毀,他升起幾分不祥的預感。
他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戰場的另一端,鶴同樣想起兵說起的一些話。
“你不要太擔心兵團戰法之類,因爲聖域的戰爭形式,註定會被秘寶改變。不要覺得我過於誇大秘寶的作用,這一點,請相信一位經歷過最殘酷戰役將領的眼光。戰爭的形態不會永恆不變,相反,任何一個變量都有可能改變它。而秘寶,就是這樣一個變量。”
“秘寶在天路,因爲能量濃度的問題,它的威力大大被削弱。但是在聖域,有源源不斷的、極度濃郁的能量補充,它的威力會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
“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一種強大的單兵裝備出現。它的出現,極有可能打破聖域現有兵團模式。我說的並非兵團會退出歷史舞臺,而是指將來的兵團,會更加靈活,更加註意個人能力。”
“現在還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除了我。把你在天路修煉的經驗傳授給他們吧,他們本身便擁有不錯的戰術素養,一旦個人實力提升,便會很快自發形成戰鬥力。”
戰場的形勢,印證了兵的預言。
洲南五族,除了白羊座外,其他四族全都在鶴的麾下。鶴沒有藏私,他在天路,本身就熟讀經典,學識淵博,雖然很多沒有修煉過,但是理論還是知道不少。但是最強的還是射手座,畢竟射手座天后可是他的阿姨,他自己本人也被視作最有可能繼承射手座的繼承人。
四族從小在聖域長大,戰術素養相當出色,團隊配合早就成爲他們的本能。在個人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之後,鶴驚訝地發現,不用他去督促,他們自發地開始思考如何配合,如何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
換句話說,他們開始自發地思考戰術的問題。
能量海的遠距離徒步拉練,不斷提升他們的實力,而沿途的剿滅海盜,也讓他們有更多的練手機會。
所以,戰鬥從一開始,洲南四族便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當單兵裝備,讓個人的實力有可能對戰艦構成威脅,它又具備戰艦所沒有靈活性,而當擁有它的士兵並不單打獨鬥,而是同樣熱衷配合,它的威力直接爆發。
一艘艘戰艦不斷爆炸,被熊熊烈火吞噬。
遠遠望去,戰場彷彿飄浮着一團團篝火,壯觀至極。
這條佈滿殘骸、飄浮着數不清火團的區域,成爲一條死亡地帶。
戰鬥激烈而短暫,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但是這半個小時,勾成聞刀付出慘重的傷亡,損了約三十多艘白銀戰艦,而青銅戰艦更是多達一百二十三艘,死亡人數達到一萬五千人。有相當一部分,是在戰艦中活活被燒死。
哪怕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勾成聞刀,看到這份傷亡報告時,眼角也不禁抽搐一下。
更讓勾成聞刀感到憋屈的是,並非他們迫使敵人退卻,而是對方主動退卻。更讓他覺得吐血的是,對方選擇了退入衛海要塞。
衛海要塞幾乎被轟成廢墟。
但是,廢墟要塞也是塊硬骨頭,謝雨安當初對衛海要塞的改造非常徹底。包括要塞內部的結構,全都更換、加固。別看要塞外層完全被轟爛,所有的戰鬥位也被摧毀,但是內部結構依然完整。
如果還有大型攻城船,拿下這麼一個要塞廢墟,簡直輕而易舉。奈何所有的攻城船,全都被摧毀。
勾成聞刀突然發現自己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只是,他大概也想不到,這一戰掀起的漣漪,纔剛剛開始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