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讓你們活下去,對我的威脅太大了……哼!”
葬天收斂他的驚訝,心如止水。
屍族的皇,屍族的尊。
這些年葬天光是封王之輩,也吞噬了不少。
萬界的最高境界,是封王,據說從來沒有人能突破這層桎梏再進一步,如果誰能再進一步,便是真正的誓與天齊,足以化身規則,與恆古界規則之神平起平坐。
但是,這是世人永遠都無法做到的事,他們是生靈,註定無法超越真正的天道。
葬天要求的,只是掃平始源界,曠世稱尊。
可是眼前這位年輕人帶給他的恐懼感,是他這一生從未見過的,不應該存在。
八萬年,能夠從他嘴裡拔牙,他不敢想象再給洛星辰時間,洛星辰,會不會完成從古至今,人人都無法涉足的那一步,通天境!
“你……很不錯!紅月魔教,消息有誤,我的後輩,真是不爭氣!今日,便是你宿命的終結日!”
他手,凝聚一輪明月,血光滔天,殺氣激盪,天色在變,晴空又如暗夜悠長,誰能撥開這層黑暗,只怕六界無一人能夠做到!
這是葬天的域場,畫地爲牢!誰人踏進一步,是永久墮落在牢獄,不見天日。
韓法雖封王,面對葬天的氣勢,不敢一試。
諸人擡頭看向山峰,沐浴星光,塔在晉級,人也在晉級的風痕夕,風痕夕,也即將封王了。
突然間,葬天腳下,原本的大地,完全消失,變得空蕩蕩,深淵深邃無盡。
靈界諸神,只能勉強靠着浮空術法的支撐,在颶風,感到命懸一線。
如此近的距離,算洛星辰在他們身旁,葬天要出手,洛星辰能夠自保,恐怕無法阻止他們的死亡。
洛星辰氣色平常,波瀾不驚,心早已遺忘了所有差距。
“洛兄!”
突然間,道袍身影,踏日月圖,從遠方踏空而來,手握一幅卷軸,面帶笑容,用力一扯。
“張某送你四個字,請笑納!”
白髮的張玄戥,一雙眼裡,是如浩瀚星空一樣,無盡的睿智。
四個龍飛鳳舞,大氣磅礴的毛筆字,赫然在目——苦盡甘來!
“時辰已到,歷盡艱辛,洛兄九九八十一難,皆已踩過,最終必然是苦盡甘來,九天十地,沒人能夠阻攔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你且記住,今日之劫,非真劫,來日之災,小心,守住本心,方能不惑!撥開雲霧見青天!小心那紫色祭壇……小心不起眼的對手……咳咳!咳咳咳……”
張玄戥急不可耐,一語道破天機,卻因爲泄露這巨大的天機,他面無血色,咳嗽着,嘴裡流淌出鮮血,凌空半跪,繼續撐住這四個字,長髮被淒冷的寒風吹得飛散,望眼欲穿,何足掛齒?
“張兄住口!”
洛星辰目光嚴肅,以呵斥的語氣,不想讓張玄戥再說話!
劍驚鴻過去扶住張玄戥,想要拉開他,卻被張玄戥搖頭顫抖,委婉拒絕。
這一刻葬天一頭霧水,卻感到張玄戥的話甚是詭異,他有預感也許,非要記住張玄戥的話,有可能他會因爲大意,前功盡棄。
因此,葬天也不去打擾。
張玄戥用他弱的快要睜不開的眼瞳,瞥了一眼葬天,猶如沒看見,又苦口婆心的,用他斷斷續續的聲音,嘴角的血,已經流淌到道袍各處,那眼神有些淒厲,拼盡全力地,卻發出微弱的聲音:“我張某人……這一生,能夠遇見你,沒有白走這一遭!我算錯了所有事,唯一值得驕傲的,是我能夠順勢而爲!選擇追隨你!
我主……不懼風暴!必能齊天……張某,將於來世,與主公,再話江湖……此生……足矣……”
張玄戥的頭,歪下去,慢慢垂落,永遠合雙眼,嘴角露出安然的笑容,成了永恆的畫面……
劍驚鴻心一痛,這又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夥伴,在她的眼前,活生生的離開了他們!
“洛兄……”
洛星辰再次感慨人生,禁不住閉眼,兩滴淚水垂落……
劍驚鴻緊緊抱住張玄戥,這道袍之下的身軀,散發着餘溫,很溫暖,算餘溫將要散去,她也會永遠記住這種感覺,她那一雙動人心魄的美眸,也有淚珠揮灑,沾滿衣衫,嬌軀,微微的,在顫動,喉嚨,都發出啜泣之聲。
靈界諸神,在這安靜的夜晚,不禁都紅了眼,全體向着張玄戥,彎腰鞠躬,韓法,也不例外……
葬天前一段,還算認真的在聽,當張玄戥最後說出洛星辰能夠齊天,這幾個字,他勃然大怒,臉色瞬間沉如地獄:“齊天?你能齊天?老夫算什麼?聽這狗彘胡言亂語!混賬!”
洛星辰睜開眼,盯着葬天,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姿態,不喜不悲,慢慢開口:“閣下放尊重一點,莫要辱我道友!我會生氣!”
“你生氣又怎麼了?給本祖死來!”
葬天一條手臂伸出,綿延不絕,如海一道洶涌的狂龍,探向洛星辰的喉嚨,恨不得捏死他!
他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裝模作樣,生氣?只有強者,有資格生氣,弱者,只配叫做怨天尤人!
“主人小心!”
葬天出手,手心隱藏着圓月彎刀,心機沉沉,原來不僅是想捏死洛星辰,他想趁其不備,梟首示衆,這速度,韓法感同身受,格外生出幾分驚懼,覺得自己脖子的腦袋,都彷彿挪動了位置。
如果此刻,站在那同樣位置的,不是洛星辰,而是他,他的命,早已不屬於他!
算是一個韓法再厲害一百倍的神王,韓法也會認爲,已成定局!
他從來沒想過,紅月魔教的竟然隱藏着這尊大恐怖!
籌謀百萬年的計劃,報仇?這點把戲,紅月魔教,真的會在意嗎?他這一生至今,活的很可笑。
“洛星辰,躲開!”
韓法孤注一擲,他看到洛星辰好像愣在原地沒動,捨生取義,情願把洛星辰送走,他來承擔身死道消的破滅,接連踏空,腳踩雷霆萬道,虛空聲聲暴顫,天塌地陷,小小神界,剎那被毀掉了大半!
“我王莫輕動!慢哉——”
劍尊,淼尊,焚尊,修羅王見狀驚惶,前赴後繼,忠心耿耿的四位神君大將,都甘願擋在韓法前面。
韓法,願意爲洛星辰擋,因爲他要贖罪,而劍尊他們,願意替韓法去擋,因爲他們護主!
正如龍靈他們,願意守着月無雙,情願先走一步,因爲這是他們的信仰,他們的摯愛。
正如張玄戥,道破天機,承受因果,視死如歸,因爲他,堅信這些人!
信任,互相傳遞,生命,在末日般的危機邊緣,都能大大方方的,交給彼此!同生共死!
葬天手已經伸出,箭在弦,圖窮匕見,圓月弧光飛斬連環,即將漫開洛星辰脖子的一道傷口,而韓法,距離洛星辰,也只是伸伸手的瞬息,劍尊一行人,拼命追,卻追不!
“冥羅萬象——鎮地獄!”
洛星辰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手臂翻轉,將韓法一擊推開,從容淡定,並且目光如利劍狂刀,滲入葬天的意識,反客爲主!
圓月血刀,卻被他以陰陽生死印封印,瞬停!生死印的黑白兩道光芒,分裂成萬字真言:“天道浩淼,地法無常,仙法神通,神法仙咒,六道輪迴,盡出其,相生相剋,難離表,普天之下,不可一家,萬界平衡,聖人天災,神尊九劫!唯有邪道,蓄意傷天戮地,因此天不容,地不容,人神共憤!明夷離火破,九玄化神通,靜心極意,天鎮邪靈……”
咔!咔嚓!嘭嘭嘭……
葬天的圓月血刀,寸寸崩滅,受不住陰陽生死印浩淼天神訣的唸誦,四分五裂,化爲千段……
葬天的血手後發先至,在圓月血刀破碎時並不遲疑,明明已經要捏住他喉!
突然間,一座浩大的塔影成形凝軀,在電光火石千鈞一髮之際,罩住洛星辰本體,這銀色天塔,九層玲瓏玉舞,銀彩生輝,誕生器靈,乃是一位星空巨人,銅皮鐵骨,金光燦爛,用力一握,瞬間掰斷了葬天的手腕,葬天都來不及縮手,再次尖叫一聲,疼得魂不附體!
天塔的出現,萬丈光芒,真的破開了無盡暗空,斗轉星移,讓天地,再次熠熠生輝!邪靈還不退散?
這巨人,猶如洛星辰,形神一體,星辰動,他便動,星辰挪,他即挪,星辰出手,他也出手,透過虛空看外面,繁星點點,都爲大界!
所謂的世界本源,其實並不只是本源,無處不在,天灑落星輝,凝聚在浩辰塔,巨人向前踏步,震盪着被破滅的空間,星點穿梭,一步一極致!一念億萬裡,讓天涯海角,若有若無。
“啪!啪啪!”
星辰巨人的塊頭,起葬天偉岸的身軀,都要雄偉高大,強勢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梭至葬天面前,揮起鐵鑄手掌,連續揮動!
葬天的臉龐,慢慢被抽腫,瞬間變成一個豬頭三,面目全非,怒憤難平。
“啊呀呀呀——小賊……何敢逞兇,給我滾去!喋神印!”
“嘭!”
回過神的葬天,將手掌凝聚血魂幽寒,成爲真正的血手印,締結天道,轟在星辰巨人的身軀。
星辰巨人承受不住這一擊,便瞬間粉碎,散作點點繁星,消逝之後,又回到浩辰塔,周而復始!
洛星辰收起浩辰塔,頭的銀髮,時而會變成金色,一閃之間,金銀交錯。
金色,代表周天星辰之力銀色,代表極致寒冰!他左眼瞳的深邃,冰冷得讓人停止呼吸,右眼瞳的威壓,讓得諸天萬界,都會禁不住俯首稱臣。
衣衫拂動,黑色的衣衫,卻將周圍的黑暗,不斷吞噬吸收!
洛星辰口,似乎有哲語:“既然我無法趕走所有黑暗,那讓黑暗,歸於我身!我來承受黑暗的侵蝕,不在乎多這一回!”
當他幽幽的銀髮,若琴絲揚起,幽邃的眼瞳,金光銀光,連續閃爍,一生,一滅,一生,一滅!
嗖嗖嗖!天空,忽黑,忽白,忽明忽暗,非白晝,不似黑夜,連環驟變,閃的諸神,都拼力遮住,無法睜眼。
這種氣勢,末日,似乎更加可怕!
遠古的星君,正在覺醒!
洛星辰腦海,再次迴盪着那神秘人的一句話:“如果,這一次,你能成功,我是你!你是我!如果,不成功!我還是你!你不是我!我在未來等你——”
眸若有三分邪異,七分帝意,沉睡萬載的古帝,不朽的神話傳說,今日,正式甦醒,是他,洛星辰!
天色還在爆閃,一閃再閃,一會兒黑暗,一會兒又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在這爆閃的過程,葬天披頭散髮,被風吹起,臉龐,浮現出駭然,震愕,茫然無措!
他的老朽之軀,一直在顫抖,是因爲害怕,不是因爲他實力不如洛星辰,他只是爲這種亙古未有的強大意志,感到動搖,顫慄!
“你……怎能活着?今日不殺你,來日,我便沒有活路!你的命,本祖收了——”
折斷了手腕,無妨,拔掉了獠牙,也無傷大雅。
葬天之名,葬天二字,名不虛傳!
此刻,星君,與邪祖,雙雄在寂滅的虛空神界,慢慢升騰而起,正式,開始鬥法——
葬天展開雙臂,葬天拜月袖袍一揮而,虛空黯然:“我要這天,只有血色!我要黑暗,降臨大地!”
果然,陰雲浮沉,平息了洛星辰的意志,他的意志,反勝一籌,周圍的天地,光芒不再閃爍。
洛星辰側過頭,望着斜下角,恐懼紮根的靈界諸神,回頭瞥着葬天沉笑:“鬥?莫在此地,去星空古路!你敢嗎?”
“有何不敢!”
“我帶你去!”
瞬間,再次是那種漩渦,那種颶風,由洛星辰念動發起,光幕籠罩他二人之軀,瞬息萬變,斗轉參橫,神龍擺尾,一嘯千年!
漆黑的漩渦,帶走了兩個人,他們離開,去星空古路,即將進行一場驚天問道之戰,問鼎蒼穹!
而韓法他們,完全看不見,剛剛以爲的擔憂,到現在,原來是變成了杞人憂天。
舒展眉梢,心情放鬆,這一刻,諸神血液,都爲之沸騰澎湃,仰望星空,滿是膜拜……
時間,緩緩流逝——一年,五年……一百年……九百年,九百九十九年……
千年彈指一揮間,洛星辰爲了對付葬天,一去不返,生死不明,至今無人知道,他們兩個,誰贏了,誰輸了,只知道虛空神界已經毀滅,韓法他們,也把荒神天域這最後的淨土當做落腳點。
太初亂境,進去的人,有一些,已經歸來,卻原本不是靈界的故人。
皇無心,楚驚仙,華天舞,三位仙子,颯爽英姿,絕世無塵。
神猿後裔齊九天,擎天一柱成道器,手舞長棍,一瀉千里,零落諸方海岸,巨浪滔天。
妖族梟雄東皇梟,東皇鐘鳴,開太初,太始,太虛,太一,四大生門,因此才放出了他們被困許久的強者。
之後是一花證道一妖君,一石頑固生鐵心!花尊者,石尊者,當初的半步證道者,進入太初,也早已證道,邁入妖君,和他們的老主人樹君,有的一拼。
再然後,九大無常,同樣證道,九尊齊心協力,威風凜凜,同時出手,駕馭冥王石像,不亞於神王一擊!
荒神天域,月無雙做東,擺席設宴,接風洗塵。
荒神天域,變得熱熱鬧鬧,人人談天說地,共享這末日的風景。
“哈哈哈!東皇梟,我現在想和你再打一架!你不是擁有道器嗎?現在我老齊也有了!”
齊九天一邊喝酒,拍着大腿,引得靈界諸神驚歎不已。
“前輩,太初,你們一起出來的,難道是去了同一個地方?”
“巧了巧了,這是天意,我們同在天元,現在一起迴歸,說不準弋天涯那些,也要扎堆歸來!那點痛苦,的確扎人,但是我老齊都受得了,各位不用擔心了,我看他們也行!可惜,出來的太早了,要是老天爺照顧我,讓我再窩個幾萬年,沒準我都封王了,哈哈哈……”
齊九天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哼,別得意忘形。”
東皇梟突然把手裡的酒杯推出去,灑了齊九天一臉。
“我靠!真想打一架?”
“兩位前輩住手,我這寒舍可經不起你們折騰,不如把熱血,都對敵人發泄吧!”月無雙淺笑安然,氣質優雅,向兩位妖君至尊敬酒,他們尷尬了些許,訕笑起來,這敬意,不得不笑納。
“話說,我們不在的時候,靈界過了多少載,我納了悶了,太初的時間流速,果然與外界不同,他裡面不同的地方甚至都不一樣。”
花尊者捏着酒杯,品味濃醇酒香,並且對靈界友軍提問。
“唉呀……太慘了!辰哥復活,和那葬天交手,打了一千年,現在沒影了!我估計,他們要打到世界盡頭,都去了三十三重天了。”
阿漠玩味地晃着杯子,不慌不忙,只因張玄戥道破天機,他們知道,至少洛星辰,不會因葬天而出事,很簡單,此劫非劫,葬天不配。
月無雙,他們所有的人,也並不擔憂,把這心態放平,等着有一天,洛星辰或許會提着葬天的腦袋歸來。
杞人憂天?不存在的!
“葬葬……葬天?和誰?我沒聽清楚!”
齊九天,花尊者的嘴巴都像氣吞鬥牛的模樣,驚呆之後,語無倫次。
東皇梟,皇無心,其他的天元盟友,全部啞然失笑,一個個,露出古怪的表情,十分的滑稽。
“你沒聽錯,正是洛星辰,我辰哥!躺在棺材裡的那個唔……你們沒見過?”
阿漠拽了一個雞腿,津津有味的啃着,嘴裡堵着肉,因此也含糊不清。
齊九天手酒杯“咣噹”落地,嘴巴歪咧:“呃呃——東皇梟,請你抽我一巴掌,我感覺在做夢,怎麼頭有點暈了?”
東皇梟愣了片刻,露出君子之笑,毫不猶豫,擡手一巴掌,公報私仇,使足十分的力氣,掀起風浪,齊九天人仰馬翻,從宴廳,飛了出去……